《红鸾劫(gl)》诡默

16、兰陵郡主

　　“宋奇，你很有闲情逸致嘛，我在下面打得辛苦，你们在这喝茶看戏。”那玄衣少年自窗子跳进酒楼，拉过薛素清旁边的一张椅子，大大咧咧地坐着，似乎和宋奇很熟的样子。他拿起桌上的茶壶，仰着头，咕咚咕咚地将茶灌进嘴里。“啧，渴死了。”他打了个饱嗝，笑眯眯地道。
　　宋奇顿时哭丧了脸，心痛道：“我的上等庐山云雾。”
　　“一般般的破茶就如此心疼？你们在上面白白看本少爷比武，怎么说也得给些辛苦费。”玄衣少年站起身轻轻一跃，翘着腿坐在木桌上，拍了拍弄脏的衣袖，好奇地看了看薛素清三人。
　　“这是本月第九个被你害得嫁不成的女子了。”宋奇摇了摇头，无奈道
　　玄衣少年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谁叫你们这些男子如此软弱不堪一击了。”
　　“你不是男的吗？”一旁的宋璟立马疑惑道
　　玄衣少年刚要开口，只听得啪地一声巨响，窗口边的薛素清和何清风下意识地站起身后退了几步。窗子早被粉碎得彻底，众人皆呆楞地看着窗口边的人。
　　一穿着淡蓝裳的漂亮女子立于窗边，乌发有些凌乱，紧抿着唇，不怒自威的气势配上手中那柄泛着冷光的利剑让在场的人不禁打了个冷颤，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玄衣少年，冷冷地道：“这次再让你跑了，我就不叫侯双！”话还没完，只见眼前闪过一道银光，啪地一声。
　　玄衣少年呀地一声，好似一只灵活的猴子忽地跳下桌子。惊异地瞪大眼睛，没好气地喊道：“又是你这冻不死人的千年寒尸！”说着便利落地抽出腰后的鞭子。
　　薛素清眉间略略颦起，无奈地看向地上已被干净地劈成两半的红木桌，盛京的女子果真“性情”。
　　“喂！喂！两位女侠！要打去外面打啊！”宋奇一手抱着脑袋，一手怯怯地伸出，妄图制止两人，可那两人，一个冷若冰霜一个似火焦阳，哪顾得上旁人。
　　一时间令人怡然舒适的小雅间却成了比武场，被激烈的挥舞利剑和长鞭的声音充斥。宋璟三人吓得腿都软了。只有薛素清一人面不改色，暗自叹了口气，欲离开雅间。玄衣少年略处下风，打斗间不知怎的跳到薛素清身后的，蓝裳女子的利剑从身后飞快地刺来，玄衣少年的鞭子又火上添油直直地劈了过来。
　　“薛兄！小心啊！！！”宋璟三人紧张地喊道，不由地伸手遮住眼。
　　薛素清背脊一凉，下意识地弯下腰，一手伸过硬生生地接住身后的剑，另一手则紧抓着往前冲的鞭子，手掌登时一股火辣辣的灼伤感。

　　“你们要比武也该看地方吧？”周围吸声一片，薛素清紧锁着眉头，松开手，右手的皮划破了一大半。
　　玄衣少年最先回过神来，他一手抵着下巴，诧异地呀了一声，略带佩服地道：“厉害。”

　　“薛兄，你没事吧？”何清风一脸激动地冲上前来，一把握着薛素清的手，关心道

　　薛素清面露不悦，紧皱起眉，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手，皮笑肉不笑，“没事，没事。”

　　那蓝裳女子自觉失礼，将剑收于身后，坦荡荡的女侠样，走上前微微低着头，语气歉意地道：“对不起。”一眼瞥见薛素清血红的手心，又语无伦次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小心的，刚才收不回来了。”说着急忙从衣袖中掏出一只小药瓶，递给薛素清，“你用这个吧，我们侯家独门的金疮药。”
　　薛素清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如此“知书达礼”，也朝她温和地笑笑，收下药瓶，满脸不介意道：“姑娘言重了，一点小伤而已，更何况这伤是那边的少爷弄的。”说着特意在少年两字上加重了语气，冷冷地瞥了一眼一旁若无其事的玄衣少年。
　　可那玄衣少年似乎一点也没负罪感，啧啧连叫了几声，道：“侯千金何时变得如此大家闺秀起来了？真让秦某傻眼啊。啧，俏女侠误打俊书生。怎不直接替他上药啊？你们说是不是啊？”话一完，只听得周围一阵是是的附和声，薛素清顿时黑了脸，周围不知何时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姓侯的女子闻言一张白皙的脸涨得通红，手指咯咯作响，紧咬着下唇，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怒火。冰冷的声音自牙缝中挤出。“我要杀了你！”

　　一眨眼功夫，两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宋奇看了看地上破烂的窗子和东倒西歪的木椅，皆连叹了三口气。
　　“薛兄，你没事吧？”宋璟上前关心道
　　薛素清一边上药，一边不急不慢地道：“没事没事。”
　　“这可糟了，竟伤了右手！科举怎么办？薛兄，咱们还是去看大夫好了！”宋奇紧张道，作势要走
　　薛素清啼笑皆非，连忙道：“宋兄小题大做了，刚才那位侯小姐的药很好，过两天就不碍事了。”
　　宋奇平静了点，道：“也是，她给的药应是全城最好的了。”
　　“想不到薛兄竟会功夫！”宋奇一脸钦佩，“薛兄竟能接着侯双小姐的剑，当真是文武双全之才，在下好生佩服！”
　　薛素清苦笑，道：“略懂皮毛而已，刚才只是碰巧接住，侥幸罢了。”
　　“真是好险啊，薛兄吉人自有天相。”宋璟心有余悸地道。到底是读书人，薛素清随便一说就相信了。
　　“这两人是怎么一回事？”何清风有些恼怒地问道
　　宋奇无奈摇摇头，道：“那男的是秦相爷的宝贝三女儿女扮男装的。”
　　薛素清不由地皱了皱眉，明明就不是，“你怎知她是秦三小姐？”
　　“她自己说的呗！”宋奇脱口而出，见其他三人看白痴一样看着自己，又补充道：“素闻秦三小姐蛮横调皮，果真百闻不如一见。秦相爷早就知道此事，好几家人还上相府讨说法过。呐呐，刚才那个女子就是其中一个，侯家镖局的宝贝千金。可秦相爷总是睁一眼闭一眼，糊弄过去。不是他的女儿还能是谁？”
　　薛素清勾了勾嘴角，好笑地摇摇头，“能让秦相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未必只有自家的千金。更何况秦相爷刚正清廉，若真是秦小姐，恐怕被秦相爷教训都来不及，怎会有时间在外面胡来。”
　　“那会是谁？”其他三人疑惑地看着薛素清。
　　薛素清笑笑道：“素闻秦小姐蛮横调皮，可论起娇蛮任性和地位，好像有一人比起秦小姐来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宋奇最先反应过来，看向玄衣少年消失的方向，恍然大悟道：“兰陵郡主？！”
　　何清风意味深长地看了薛素清一眼，不经意道：“要是秦洛在就好了。秦洛是秦相爷的侄子，自然认识秦安颜小姐了。”
　　宋璟也啊了一声，道：“自从离开书院后，再也没见到秦兄了，不知秦兄现在可好？”将头转向薛素清，两眼放光地看着薛素清，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好像薛素清知道答案一样。
　　薛素清一怔，笑笑道：“在下也不曾见过秦兄，也许是在相府吧。”

　　“什么？！小姐，你开什么玩笑！！！”小客栈里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妙雪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惊异地看着面前的人。
　　秦安颜赶紧伸出手紧紧地捂着妙雪的嘴巴。“你想把我爹的人引来？！”
　　“不成不成，这是欺君之罪，是死罪！嫁给段子孝好歹不用死啊！”妙雪甩开秦安颜的手，双手紧张地握着秦安颜的手，喃喃道

　　“嫁给段子孝对我来说，就是死！”秦安颜皱着眉，不悦道
　　“不成！小姐，妙雪什么都听你的，唯有这次不能再听你的了！你不是已经答应了要嫁段子孝吗？！”
　　秦安颜冷哼一声，道：“我若不这么说，咱们现在还能在这？早就被关进柴房了。”
　　妙雪平静了些，皱起眉头来，“那也不成！欺君，那是欺君犯上是死罪，小姐，你别再发疯了！”
　　“那又如何，总比时时刻刻身后都跟着一群尾巴，总比一辈子呆在段府好！”秦安颜见妙雪有些动容，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弧度，“不是你希望我和薛素清一起的吗？”
　　妙雪横了秦安颜一眼，没好气地道：“挺好！一起！一起去见阎王爷！”
　　“妙雪，没人能帮我了。难道你希望我嫁去段府一辈子得不到自由吗？”秦安颜软下口气，近似哀求道，只见妙雪还是面无表情，又咬着下唇，鱼死网破地道：“如此甚好，那么我就嫁给段子孝好了。临嫁前我会要求爹爹让妙雪作为陪嫁丫头陪我一起服侍段公子！”
　　“我自然会陪小姐去的！妙雪会陪小姐一辈子的！”
　　秦安颜眯起眼，勾了勾嘴角，道：“我的意思是陪嫁。。。”她伸出食指抬起妙雪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道：“多么水灵的俏丫头。肥水不流外人田。”
　　“小姐！你！”妙雪怒目圆瞪，有种被卖了的挫败感，她忽然想了什么，又道：“既然如此，那就终生不嫁，入朝为官如何？”
　　秦安颜摇摇头，笑道：“傻丫头。两个长公主何以能为官，只因她们是皇上的妹妹。你我想如此，还没见着皇上，已被送进花轿里了。”
　　妙雪气急败坏地甩开秦安颜的手，没好气地道：“得了！我知道了！”

　　皇宫御花园

　　一身着黄袍的中年男子坐在凉亭的石凳上，颇有兴致地眯着眼看着远处如画的景色。他的周围站着五六个恭恭敬敬的官员，还有一群清秀俊俏的宫女陪伴左右。
　　“杨爱卿，科举进展如何？”
　　一四十左右的男子微微靠前，毕恭毕敬地道：“回皇上，卷子已阅完。” 景帝笑笑，对他抬抬眉，“继续说。”
　　“大楚才人辈出，此次科举考生的文章篇篇出奇绝妙。圣上，你看看这篇，语言犀利，入木三分，令人拍案叫绝啊。”似乎早料到景帝会问到科举，那官员将手中的一份卷子呈给景帝。
　　景帝盯着纸上的文章，面无表情，看似不经意地道：“是何人写的？”
　　“薛蘅。弘文书院的学子当真了得，此次科举的好文章大都出自弘文书院，吴老夫子真乃一代鸿儒！”
　　景帝闻言微微皱起眉，平静地道：“哦？联怎么觉得这文章没什么过人之处？爱卿觉得如何？”
　　姓杨的官员吓得一身冷汗，暗暗后悔，正要开口，却听得旁边传来一清丽悦耳的女声。
　　“回皇上，这篇文字字珠玑立意深远，薛蘅实属难得一见的人才。”说话的是楚斯韵。
　　景帝幽幽地看了她一眼，眉头舒展，道：“皇妹说的是，朕也这么觉得。还有谁的文章？一并呈上来看看。”那官员连忙将手中的卷子一一呈上。
　　“好！妙！这又是何人的文？”
　　官员走上前，看了一眼，道：“回皇上，这是秦洛的。”

　　下面的秦斯成一愣，但又转念一想，只以为是重名的，并未多加在意。
　　“哦？这也是弘文书院的？”
　　“正是。秦洛少年英才，秦大人真是教导有方啊。”那官员略有些谄媚地道
　　秦斯成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呼地抬起头，楞楞地看着姓杨的官员。
　　景帝拍了拍额头，恍然大悟状，“你跟朕提过来着！他是秦爱卿的亲戚吧！”
　　那官员忙不迭附和是。底下的秦斯成却一脸呆滞，听不到周围任何的声音，心里被怒气堵得喘不上气来。

　　相府炸开了锅，所有的下人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脸紧张，跑来跑去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头一次见相爷发这么大的火。
　　“小姐呢？去把秦安颜给我找回来！！！快去！”秦斯成坐在太师椅上，脸色发青，一双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早已唤了不知多少的下人去找了，可怒火却没一丝减退，干脆双手握成拳，气急败坏地大力捶打身旁的木桌。“逆女！逆女！！快去把她给我找回来！！！”
　　秦斯成忽地站起身，在大堂里走来走去，狠狠地喃喃道：“逆女！逆女啊！！我老眼昏花！当她是安分长大了！现在好了，捅到天上去了！！”又深深吸了口气，大喝道：“把妙雪那个不知好歹的丫头也给我找回来！！绑也要绑回来！！！”

　　如血残阳，平静的湖水同落日连成一片，在余晖下泛着点点昏黄暧昧的弱光。湖畔边绿地间的嫩草被落日镀上一层若隐若现的金边，微风习习，激起着一层层弱金涟漪。
　　草地上坐着两人，身着淡黄色碎花衣裳的女子，眉目间含着淡淡的笑意，她头枕着一旁的少年的肩，安静柔和的脸庞如同眼前波澜不惊的湖面。再看那少年，也是一脸淡然，俊俏儒雅的面容，谁见了也会感叹，一对完美的璧人。
　　许久，那少年搔搔头。平静道：“你知不知道，有人在冒充你？”

　　秦安颜闻言一怔，抬起头看着薛素清，疑惑道：“我怎知道。”她这几天都在诚惶诚恐地躲避来抓她的人了，哪有这些个闲空。而后又轻笑道：“冒充我做什么？”她说着，伸出手将薛素清腿间的一雕有兰花的精致红木盒打开，里面是一颗颗晶莹透亮的小核桃。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拈了一颗伸到薛素清嘴前，薛素清笑了笑，乖乖张开嘴。
　　柔软滑嫩的唇瓣掠过她的指尖，秦安颜手一颤，抿了抿唇，连忙放下手再取一颗，掩饰心里的悸动。
　　薛素清连连咳了两声，轻瞥了她一眼，不急不慢，有些好笑地道：“冒充你打姑娘们的擂台。”
　　秦安颜一点也不相信，嗤地一笑，道：“莫名其妙。”
　　薛素清正要开口，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朝这跑来。
　　那小男孩一身干净整齐的白衫，圆圆发光的大脑袋，只有头顶上顶着个用红棉绳绑着根滑稽可爱的朝天辫。他两手紧抓着裤子，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直直地盯着薛素清，两眼放光，粉嫩的脸颊和唇，好似能掐出水来，细腻的五官，倒像个小女生。

　　薛素清好笑地看着他，与他大眼瞪小眼。秦安颜扯了扯薛素清的衣袖，使了个眼神，薛素清这才明白过来。她将腿上的盒子拿在手里，向上抬了抬，只见那小家伙的黑眼珠也跟着向上抬。于是又故意向下移了移，那小家伙也乖乖地，两眼巴巴地盯着盒子。
　　薛素清扑哧一笑，将盒子移道小男孩的面前，柔声道：“想吃吗？”
　　小男孩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瞪得死圆，低着头盯着盒子里的水晶核桃，圆圆晶莹的核桃倒像他自己的眼睛。他可怜兮兮地望着薛素清，重重地点点头，小辫子一晃一晃的。
　　“喏，送给你了。”薛素清又将盒子靠近了点。小家伙喜上眉梢，眨眨大眼，两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如同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般，无比感激地看着薛素清，发出一声清脆可人的声音。
　　“谢谢姐姐！”
　　薛素清愣在原地，傻傻地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小男孩，不知说什么好。总不成纠正他说，叫自己哥哥？
　　秦安颜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走到小男孩跟前蹲着，摸了摸他光滑滑的圆脑袋，笑吟吟地道：“小家伙，你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侯生！”小男孩似乎很喜欢秦安颜的抚摸，踮起脚扬了扬头，笑嘻嘻地道。
　　薛素清横了侯生一眼，道：“不用谢，小妹妹。”
　　侯生一副黑黑的浓眉皱成了个小山包，看傻子一样看着薛素清，不乐意道：“我是男的！”
　　秦安颜见他一副可爱样和薛素清吃瘪的样，笑得花枝乱颤，道：“小侯生，你怎叫她姐姐？”
　　侯生转了转黑葡萄般的眼珠，像背书一般，一字一句，摇头晃脑地道：“我姐姐说，长这幅模样的人都是女扮男装的！”
　　秦安颜挑挑眉，真恨不得捧起侯生那水盈盈的脸颊亲上两口，“什么模样？”
　　侯生腮帮子鼓鼓的装满了核桃，呜呜地道：“不男不女、不伦不类的模样！”
　　薛素清闻言，没好气地斜了侯生一眼，伸出手捏了捏他硬邦邦的脸颊，引起侯生一阵不满。“这么盒小核桃就把你给撑着了。你姐姐平时怎么待你的？真是个刻薄的人，难怪说出这等话来。”
　　侯生不满地甩开脸，大声反驳道：“我姐姐是个温柔漂亮的好人！”
　　正说着，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远处传来一焦急的女声，“侯生！侯生！弟弟！跑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