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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凤虚凰 ...


  •   董峻漳面圣后从延和殿出来,有一架御赐轿撵候着专供他宫内行走。他不享这特权,拖着老迈身躯坚持自己步往内东门。

      迎面一老一少正等宣进殿,擦肩只来得及几句寒暄。

      “见过太傅。”

      年纪小的近前恭敬施尊师礼,年纪大的也在后面弯腰揖拜。

      董峻漳停步看向才满十岁的豪王,褶皱五官难得排布出一丝和蔼相:“看到殿下新作的文章了,文字虽还生涩,关于税改倒有些可取思路,功课最近颇见进益。”

      周祯不敢自得,谦顺道:“是尹侍讲教得好。”

      身后的翰林院侍讲尹修治,乃是董峻漳的得意门生,当年太后托付指派的董太傅年迈体衰已不可能亲自授课,如今实由他日常代行此职,闻言恭道:“师之传道,一以而承,都是老师教来的。”

      “尹侍讲所言极是。”周祯执礼附和。

      这胡皇子乃胡地野婢所生,虽长相不及他父皇端雅周正,但毕竟是不足岁就来到宫中,按着正统皇子规仪教养大的,少年成长一天一个样,今这一见,看着越发知书通礼,聪悟稳重了。

      没白栽植。

      董峻漳出宫,由儿子亲手搀扶上了自家豪华马车。

      “爹,立储的事,今儿提到了吗?”董庚察着老爷子神情凝重,问得轻声轻气。

      董峻漳阖眼靠壁:“不太情愿。”

      “果然,枕边风真打后头吹着了!”董庚声调压不住提起,“荀家是气急败坏吗,自己闺女生不出,什么野种都敢拿来养。真闹不明白这位,亲儿子就一个,他自己不护着?这么个推三阻四的态度。”

      “胡妃出身低微,豪王没有母家倚仗。”

      “豪王有咱们家啊。爹,这关保谁护谁的事儿吗,荀家这是头一个跳出来,挑明要唱对台戏。”

      董峻漳睁开眼,看了看自以为洞明党争本质的董老七。

      没错,自古以来,立储事宜都是朝堂权臣为利益长远计,你死我活的站队必争之地。

      董家站周祯,不因亲缘不以贤能,细究无非是站得早,旗帜鲜明迎风招展。偏巧一晃好些年,始终就这一个独苗,于是谁非要在这上无中生有作文章,谁就是摆明跟董家叫板。

      可是才见周祯那一面,董峻漳却乍然明晰了一份独特心思:他是打心底瞧得中这个皇子。

      四朝元老的董相国,只见午帝时期才入朝堂还位卑青涩,后头接连三朝帝王,举国公认都是他鞠躬尽瘁,鼎力教扶起来的。

      但他回溯辉煌平生,并不全然满意:这三位都是打外头来的野生储君,一朝天降坐上龙椅,底蕴根基缺乏且不说,个性一个比一个懦弱可欺——打早些年看,这是利于权臣稳固自身的温和帝君,但懦弱天性,今日倾向强势家族,来日就可能被更强势歹毒的拿捏翻覆。

      董峻漳风云叱咤一生,什么大江大浪都历过了,区区保住个家族富贵安稳是什么眼皮子?他数十年来苦心孤诣推行新法改革,深入国祚民生方方面面,着眼的是开万世繁华的基业,成就的是能荣享千古的声名,绝不能由人朝令夕改,前功尽弃。

      一个出于畏惧而唯唯诺诺、有随时变节之患的君主并不理想,从小就循循教导,打骨子里认可此道并具有强悍魄力主动执行和坚守的帝王,和他才是互相成就、将永载青史的明君贤臣。

      平日一点一滴都尽在密切关注与栽培的周祯,已初显此相。

      “爹,他们家人素来是生不出又多痨病的,”董庚万摸不到老父这般境界,还在自己的圈围里打转,“瞧见这位最近暴瘦跟把枯草似的,别也是个短命的,还不知道着急。”

      听来“痨病”之说,董峻漳捻须冷笑:“奉玉长公主却是既生得出,又好得快。”

      “正是说了!那位搞什么名堂?”连董庚也早就警觉,“跟贺军交个手而已,大炎兵库快给她各种巧立名目搬空了。里头还在想送儿子换交情,这病秧子是着了谁的道,被哪个指使顶倒明面上,暗地里在搞事?”

      怕只怕,并没有受谁指使。

      “拿彻灭贺贼作名义,由头找得太好,朝中无人敢拒。”

      董峻漳后靠倚住,其实嘴中还悬着一句话没说,说出正是自认疏忽:小看了这个六长公主,轻易放权委以重任,也许是全盘最错的一步。

      “被小白脸灌了迷魂药吧,”董庚则在自行哂测,“太学一派前时被煽动闹事尝到了甜头,得寸进尺,近来又在起议堂举管临直入中书省。一年三进蹿得比猴儿都高,把着个病公主一时权脉四处交结,鼻孔已经仰到天上了,我看要趁早寻个法儿治他。”

      董峻漳听到这姓名,却呈几分莫名惬怀:“别插手,让他们举,越高越好。”

      董庚不解:“爹,这怎么讲,还真跟他姓管的论亲家不成?”

      这一语倒提醒了千头万绪中一件琐事,董峻漳问:“娥儿夫妇回来了吗?”

      “快了,肖子平跟去监工江南行宫不是暂时搁置了吗,下月就回京。”

      董峻漳满意嗯了声,继续养神。

      “跟着一道回来的,还有……”董庚觑着老爷子这会儿难得温和,趁机一道汇报,“六哥。”

      董峻漳骤然蹙眉睁眼:“敢!”

      “下月爹古稀大寿,哥一片孝心,说什么也要回来一趟,祝完寿马上就走,爹就允吧。”

      远离皇宫巍峨,车帘缝间的风景忽而一暗,董峻漳叹气。

      董家子孙满堂,对比着皇廷周氏,向来为所暗羡与忌讳。但放眼膝下,自己未尝不心知肚明,众子孙无一能承治世之职,无一有接衣钵之相,倒是各有各的不着调和没深浅,甚至还……枝繁叶茂未必一定是好事,他董峻漳与千古名臣的一步之遥,怕就怕正毁在这些不肖儿孙上。

      ————

      福宁殿后身有一方专辟的小院,周琅最近命人将全院老树高枝都砍了,让日光尽可能灌进到每一个阴冷的边角缝隙。

      太医温明诊后,向专程来听的皇帝秉报:“用药去急火,又以针灸封了大脉,再养蓄上半月才能确保脱险。破皮流血于贾朝奉此等状况是会直伤性命的,早曾嘱咐,他这全身经脉是被一注心血悬固着,当真浑身上下半点磕碰也受不得,不知这回的伤是……”

      周琅神色茫昧,听到这近乎质问,抬头一愣。

      身后侍女机灵接道:“不小心蜜蜂蛰的,往后一定严加注意。”

      想到贾时臂上那铆钉深陷般的破口,太医只敢腹诽反驳:这蜜蜂想是成了精。

      周琅开口问:“那他这神智上的病况,到底是没法医好了吗?”

      温明摇头吁叹。

      太医告退,吉安见周琅愁眉压眼,月余来眼瞅着日渐枯瘦,全太医院上下折腾遍了,也见不到一丝希望,跟着出主意道:“万岁,太医也有医不了的病,外头江湖上倒说不准有高人。才前听丁宿卫他们念叨,城中有个盲眼大夫极厉害,专能治别人治不了的疑难杂症,召来试试,没准倒有见效的法子。”

      周琅未见如何动容,只疑惑:“盲眼?”

      “对,听说是个瞎子。”

      周琅略一沉吟,也不是不知道有句话叫病急乱投医:“闲杂平民不宜轻易进宫,既是个瞎子,就编个身份说法,瞒他悄带进来看看。”

      “得令嘞,万岁。”

      吉安得意自己的推荐被采纳,回头还得去找丁哥详细打听。他抬头见侍女推着贾时轮椅回往屋内,周琅也跟了进去,便识相地留在院中——

      那侍女名叫闵琪儿,看着气质言谈已与普通宫女无异,其实是当年周琅与贾时一道带回来的,是个胡婢。私下里这君臣仆三人每碰到一起,习惯性就开口说没人听懂的部落话,无端让一帮正牌内侍感觉自己倒像个异族外人,万岁每来到贾时院中,都只让这闵琪儿贴身服侍,吉安早就习惯了,也乐得偷闲。

      才一进屋,周琅便换部落话向闵琪儿问:“消息确凿吗?横契真的已经死了?”

      “回万岁,上京城破时横契巫尊被鞊罕人掳获,不知受了多少非人折磨,”闵琪儿压住腔调哽咽,“听说是被活活折磨致死的。”

      周琅颓丧坐下,“朕的病,还等着他来治。”

      闵琪儿摆弄着一支竹笛,目光投向屋角发着咝咝轻响的蛇箱,横契与她情同师徒,这套纵蛇吞吐移血之术,正是当年巫尊手把手教与她的。

      如今周琅病发体衰,贾时不再能供血以药,横契又死了,这一手医法已无用武之地,残存的星火在自己眼前渐灭,她辜负了神圣使命,对不起那已然倒台灭亡的草原王廷。

      不,其实还有个法子。

      “万岁,”闵琪儿咽泪开口,言语突变得含混羞涩,“奴婢才前问过太医,贾朝奉的状况,能不能行、行事,太医说倒是无碍……之前巫尊也提到过,亦可以精……”

      周琅倏而意会,恼怒打断:“放肆!”

      闵琪儿跪地哆嗦,嗑头道:“万岁息怒,实在是别无他法,奴婢可试试同训以纵蛇输进,贾朝奉这边,可遣奴婢,奴婢来……”

      周琅深吸一口气,呆愣半晌,身心俱疲地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他看着闵琪儿颤巍巍退出,心中苦道:你这个多年跟随悉掌隐情的,也不过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缺的是那疗病养体的一汪血吗?朕缺的是大炎龙脉的真身验证!

      以他并不多聪慧敏锐的脑力,究竟担惊受怕的多年来是在哪个节点猜透,无限接近了真相,连自己也无从考证。

      他当下只格外清楚,这样彻底变成废人的贾时在面前,他一个人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扎什,你醒醒,”周琅矮身坍塌下来,与眼神根本不聚焦的贾时面对上面,“跟我说说话啊,扎什。”

      “是你的都还给你,我从来就没想要,是他们突然找上我家,强迫我来……我一家世代奴隶,爹娘只会牧牛放羊,一辈子连洛希草场都没出过……还记得九年前初来炎京吗?立太子那天,我进去才知道要干什么,当场就吐了,他们说我一向体弱易伤神,让我出来先缓一缓,闵琪儿和你带着蛇过来的……我儿时一直强壮得很,并不这样……”

      “是横契故意种了这个只有你能缓解的病症给我吧!掩人耳目,连你都蒙在鼓里是不是,谁指使的他?什么企图!现在连他都死了,再没人能告诉我,没人带我逃脱……他们催着要验祯儿了,接下马上就要重验我……”

      贾时在轮椅上坐得木然,任风吹雨打,自古井无波,宛如亲娘嫡传,从此只给世间剩下咧嘴傻笑一副面孔。

      “这活我不会干,这福我享不了,困在这里多年来日日夜夜都在噩梦……扎什,扎什!只有你与我壮胆,跟我真心,所有人都在虎视眈眈望着我,看我出丑,想把我揭穿撕碎,公之于众……”

      “我不想一个人坐在那地方,害怕,我害怕啊。”

      他说得不住哆嗦,指端僵冷,无意识去求救摸索。

      贾时意识涣散,身子还残存一点防备的本能,头上忽有细汗渗出,手臂胡乱飞舞起来,却被周琅蛮力捉住。

      触肤忽觉滚烫,周琅颤抖蹭起身,飘零冷透的寒身不由向那火炉炙烤一般的热意循去。落水之人抓到一根粗壮浮木,全凭求生本能穿透逆流阻碍,终于艰难划破水层,大口呼吸到重获不易的空气,喘息深重。

      外头守夜待唤的内侍们个个睡得酣静,只觉这是福宁殿里最平常不过的一天。

      ————

      “阿奇哥!”

      大包小裹撂落在地,亚望一眼认出,奔呼而来。

      阿奇吃了个迎面飞撞,被这蓬勃的重逢热情笼罩,任白发少年只顾叽叽喳喳手舞足蹈,笑着去拾包袱一个不落地全帮他揽过。

      “阿奇哥,管哥最近好不好,老大他们会着了吗……哦肯定会上了不然怎么会阿奇哥来接我……管哥怎么没见?老大现在哪里?阿奇哥,小心,马车!哎,这炎京城太大太热闹了,处处都看着这么风雅漂亮,怪不得老大以前念叨……”

      阿奇带头向停来的马车步去,别说本来就说不利索,就是正常个一张嘴也跟不上这密发节奏,只不住点着头,回道:“忙,都忙。”

      “哇阿奇哥,这原来是管哥家的马车吗!来接咱们的?”

      亚望大惊小怪地跟着迈进车篷,一路观察见着炎京人讲究,大户人家的车马夫都有专用的帅气行头,原来管哥家也有这等排场,他敞着前头车帘,抻头向外看不够热闹。

      那驱车小厮忽地转身来,抬手放肆弹了来客一个响亮的脑壳嘣:“小土豹子进城,坐好了。”

      “老……老大?”亚望瞪目哆口,居然这才认出。

      在阿奇笑眯眯注视中,亚望呆坐回座上,马车飞起,穿街走巷的蜿蜒路线将他颠了个七荤八素。

      果真是天下能人汇聚之地,老大一个在北漠统帅万军的豪杰人物,来炎京只能当一个仆役马夫!

      将阿奇与亚望接回银谷巷宅院安顿下,那车夫马不停蹄,又去接宅主大人下差了。

      管大人辛苦归来,一进门听欢声笑语,分明是梦回兴城元和巷小院,只更多了个大嗓门的崔伯,天聋地哑的日常鸡同鸭讲又添上一个连珠炮话痨,偌大个宅院都被他们三人嚷窄了。

      迟阶这顿接风酒喝得畅意,亚望火眼金睛对着他望闻问切半天,竟没挑出一点毛病:“这阵子休养得还真……不错,没见气色这么好过。”

      “这不是废话,”迟阶瞥了闻言笑漾眉梢的管临一眼,伸筷去夹菜,“这花红柳绿间多养人呢,给神仙当也不换。”

      亚望对着他这一身小厮装束,好不容易渐看适应了,悄么声地问:“老大,你来炎京这些日,做什么营生呢?”

      “看不出来吗?”迟阶架腿一靠,“被你管哥收留提携,给人这儿跑腿卖命呢。”

      亚望见这跑腿卖命的端坐一席主位之上,自斟自酌胡吃海喝,倒是人家主仆三人围聚在侧,体贴周到地伺候着,连他一个不是多懂汉地礼仪规矩的简直也都看不下眼:“你这……不是来做客的啊?”

      迟阶停箸笑:“做什么客,你老大到哪都是凭本事吃饭。不信你问问管大人,我这宅上小厮当得如何,是不是日日都勤劳又……能干?”

      “咳……”管大人听得心忽悠一下子,正送的饭粒差点呛进鼻子,桌下足尖狠狠一踩,坐相倒仍是极端正。

      亚望浑不觉有异,细想出几分欣慰:“那当真好,我还担心你除了跑马弯弓的,干不成别的养活自己呢。这下我就放心了,本来还怕你又去打打杀……”

      他突然谨慎止住话,把管哥前时嘱咐一直牢记在心,当众言谈半句弱点也不能失口流露,旁者是谁都不行,于是猛然一顿,硬生生半途自己转移了话题:“老大,四师兄的医馆说开在旧曹门附近,离这儿远吗?”

      “那不算什么医馆,支摊把脉的棚子一个。不远。”

      “这四师兄可是叫禾奈?”管临也最近听到些名声,接言问,“说城东最近出了个盲眼华佗,专擅起死回生奇术,很有些半医半仙的意思。”

      “就是他,”亚望神色忽变黯淡,唏嘘道,“为巫尊料理完后事,我就最惦记这一桩事,这次其实是专为找四师兄来的。”

      “打小在山上四师兄当年待我最好,手把手教我识字、认药谱,把我当亲弟弟一样。也因此后来出事,我背叛师门,师父第一个迁怒于他,毒瞎了他眼睛。前些年只听说四师兄又惹恼师父被赶下山,瞎着眼一路乞讨要饭回家乡,都说早饿死在路上,谁想竟奔到炎京来了。我知道那个毒眼招数,这些年也一直在试着研配解法,拟了几个方子,不知能不能奏效。唉,我真的亏欠四师兄。”

      迟阶席罢起身,拍摁了下垂头伤怀的亚望:“ 人现在好着呢,明儿我就带你去见。”

      饭后,团聚兴奋未尽,只留崔伯在家守院,四人出门步往舟桥夜市闲逛,遛弯儿消食。

      亚望看什么都新奇惊异,全然不怕被人笑话没见过世面似的,总有不重样的大呼小叫抒发惊叹,连着对这繁华市景习以为常的其他三人也无不被感染,把他也当个景中景儿,逛出了空前的乐子。

      望着那老大不小的俩人各捧着碗沙糖冷丸子走在前后,迟阶笑斥:“馋嘴猴才这德行,当街吃。”

      根本没人理他,亚望紧扯着阿奇哥看百转琉璃灯塔去了。

      迟阶侧头看向身边人,早就感觉到这位打晚饭那会儿就压着什么话没说:“孩儿都边去了,畅所欲言。”

      管临笑,蛔虫还是灵犀?他本来想回去再叮嘱,既然问了,“亚望这个四师兄,你在阿拉坦丘时见过吗?”

      “见过,不熟。”

      “嗯。还是我明日陪亚望去吧。”

      迟阶才明白这位心细如麻的暗自在那儿担忧什么,“不至于,别说就照过几面早不记得了,就他认出我是当年的六一十,还能怎么着?何况他现在是个瞎子。”

      管临也觉得自己有点杯弓蛇影,但是也听不得他这么小瞧残障人士:“瞎子的厉害,你是没领教过。”

      迟阶好奇:“你领教过?”

      二人走上拱桥,停步凭歇在栏边,俯看夜市繁盛熙攘,贩夫走卒藏龙卧虎,管临于是便将三年前与冯老瞎那场市井奇遇细细讲来。

      迟阶聆听的神色似桥下被灯火游映的涞河水,忽而明忽而暗,听毕紧捉着管临眼神,第一句笑道:“这千山万水寻夫的辛苦,何以为报?”

      夜色纵容了放浪,管临眼睛亮闪闪看着他,郑重提议、亦是总结出遂心事实:“以身相许吧。”

      迟阶大笑,臣服认命得不见一点羞臊。

      风情月意过后有一瞬的空落寂静,迟阶转望向更远的粼粼河面,笑容终究在暗光里渐渐收尽。他被方才那番回忆提及触动了哪根伤感神经,管临知道。

      “二姐城外的墓我去祭过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凤虚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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