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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草惊风 ...


  •   左神荼右郁垒,装束须发相仿,身形对称微侧,两个威武门神把当中的大炎使官护得分外安全而气派。

      “去哪了?”管临借绕桌落座空隙,低声问向左门神。

      迟阶紧盯着前来布菜斟酒的莫鞯仆役一举一动,偏头简答了句:“听经。”

      草原部落的葬礼这点最与汉地不同,来宾众多,却互不招呼问候,按习俗信仰觉得这样才能让逝者毫无留恋地去到极乐的德娃珍。

      礼宴于是也简单安静,大炎使团被指引到一排临时搭就的矮桌后,闷头吃饱就行了,不用跟谁什么礼仪互动。

      亚望随身带着各种验毒药器,过手一验跟玩似的快速而隐蔽,一路谨慎如此,大家也已习惯。

      “行了,这些个,”迟阶给管临传来验过的煮肉与奶糕,示意:“可以吃。”

      莫鞯仆役持坛又来给每人斟上佐酒。

      迟阶才持起酒碗,已识辨出味道:“这个不行。”

      “怎么?”管临疑惑看去,难以想象湭鄞会用这么低劣的手段公然谋害大炎来使。

      却见迟阶臂一抬,分明仰头干尽,转过来笑道:“这个你不行,给我。”

      说着手上空碗一撞,力道刚刚好,竟悉将管临碗中酒碰到自己碗中。

      管临无语看了他眼,只觉这酒鬼大瘾又犯了。

      廖青这头待亚望验过,也迫不及待呷下一口。

      嚯,真他妈带劲!这不知拿什么酿的胡地烈酒一入腔漫开,顿时周身筋震血沸,魂儿都从皮肉上揭起了一层。

      习武出身的谁还不是个千杯不醉了?他看着赫布楞在那头一碗接一碗故显海量豪迈,心中鄙夷不服,却更加倍警觉。

      此行是奉旨出使来护卫使官的,不是放纵兴起比豪气干云的,廖青当然拎得清。

      虽管大人一味担保绝不会出乱子,一路见这赫布楞也还低调安分,但此人毕竟是个异族敌将,只跟来混进莫鞯地盘暗探也罢了,偏还得寸进尺比着自己扮成大炎武官招摇过市,若一个不留神被他捅乱子栽在自己头上,那可不单单是闯祸结仇,闹不好是撼动邦交关系,回去要掉脑袋的大罪,必须时刻保持警醒,谨防任何意外。

      因此虽然酒瘾暗挠,廖青只浅酌了几口,一碗接一碗追着斟来的诱人好酒,都被他极富克制力和手法隐蔽地偷倒掉了大半。

      “乌达鲁帐内仪式上也没露面吧?”迟阶问,依他满场观察暗听,莫鞯大汗今日应该不来。

      管临点头:“只有三四个王子排场的出席,只转一圈就走了。”

      “周述也不在?”

      这个管临很确定:“没来。”

      白发王爹不送晚辈还说得通,妻子葬礼都不让人丈夫来,这就有些奇怪了。

      “贵‘太上皇’不会早没了吧,毕竟贵国也快两年都未差人来亲见了。”

      迟阶这句略响亮刺耳,惹得廖青几人都微愠看来。

      管临手肘一捅,让他收敛点,“明日正式会见,是死是活瞒不住。”

      礼宴过后,天色已黑透,众人被引着向场地外围各自车马归去,只按风俗还须再经仪式最后一个步骤,跨火驱邪,保佑送葬归来的人们无恙安康。

      规设好的出口方向被置放上三排巨大的火盆,一帮黑衣巫士不知正作什么法,群魔乱舞穿梭在火龙之间,五十部落虽统拜长天神,细分又有许多繁多复杂的迷信,葬礼总要搞些通灵辟邪的节目,如今不许长天神侍超度,倒让这帮妖魔鬼怪出了风头。

      这些人宽大玄衣罩身,脸上佩着狰狞的墨绘面具,脚蹬乌黑革靴,手戴熊瞎子皮手套,浑身上下没剩一寸人样,要不是被前后火光映出,活是一群幽鬼蔽在夜色中。

      伴行的莫鞯官指示众人脱下外氅,交给巫师念咒驱祟,逐一跨过火盆后再在对面交付穿回。

      看着前方别的来宾一个个习以为常的样子,想是本地通行的葬礼规矩,也只能入乡随俗,配合他们折腾这最终一步。

      迟阶排布让廖青先过,管临紧接,自己断后。二人逐一跃过后,偏是隔他面前,一阵急风骤至,“呼”得一下将火苗撩得蹿高,旁边那杂役刚帮接过迟阶外氅,见势还好心提醒了句:“等下再过,别被撩着了。”

      迟阶透过火苗扭曲的透映,一霎瞥见对面经过的一群巫士动作细微,脱口呼道:“小心!”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拔地打高过身量的火苗上翻飞而过。

      廖青正接回衣氅待穿,耳听呼喊,根本不及思考,手上刀就已出鞘到位,他侧身一挥,不差毫厘恰抵在管临与偷袭者身间,“铛”的一声轻响,那挡着火光的憧憧黑影前曝现一尖寒刃,被格得一缩。廖青转刀搅抵住,顺势就向那巫士腰腹砍去。

      破皮绽肉的一套熟悉闷响传出,廖青感到刀上竟结结实实切中,倒觉意外,明明对方后闪一步就能躲开至少再支绌上两招。那中刀的鬼影却似毫无防犯应对,狗屁膏药一般就瘫缠在刀上,就在廖青诧异的刹那,忽而张开大嘴,一口黑雾喷出。

      廖青脸对脸不慎接了正着,刹那便觉肌肤被万针穿透,双眼剧痛模糊,手上砍中的躯体借机抽去了,仗着身手本能,廖青仍挥刀一划,封锁住周遭再度袭来的空间。

      可惜对方人多有备,乱轰轰交错舞过中,另一黑影无缝跟进,凑向已无人防卫的管临,暗刃眼瞅将抵,却被后方蹿高火苗外飞来的身影一脚踢开——

      迟阶将管临向身后一挡,手上对那踉跄去的巫士又补一刀,火光乱影中似有什么东西飞出来了。迟阶却只倚着管临退后,并未上追。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除了迟阶这一跃来得显眼突兀,那两名偷袭者一番进退似只是这巫士队伍路过的几个常规动作,交手间碰撞声响被众人嘶吼的咒语盖去了不说,最奇的是二人袭过即撤,明明中了刀砍,却一声未吭自然归队,跌撞身姿重新归入癫狂舞步,竟如无事发生般混乱中自然遁去。

      迟阶侧头急问:“你没事?”

      “没事。”管临惊魂已定,看向那边廖青。

      廖青双眼被喷迷,看不到状况,凭着本能手上防御架式仍未懈,遁着声响震动便要出招——迟阶拍到他肩头,道:“跑了,别追。”

      廖青听到是赫布楞声音,反而一瞬放松下来,知道至少危袭已过未成大错,这才彻底感受到脸上剧痛,不禁伸手去抓拂。

      莫鞯译官和随兵后知后觉,奔聚过来问怎么了。

      炎团这边的译兵亲睹到最后一幕,对刺客遁去身影看得分明,一手扶着廖青,另一手指去:“是你们那帮……”

      管临摁下他手臂,抢在前头道:“等等。”他见迟阶刻意躲避不追,虽不及问,却知必有其尚未来得及言明的道理,明显并不想公开闹大。

      迟阶刀尖从地上挑起了什么,收回间向译兵命道:“跟他说,我们廖统领酒量不济,才喝得有些大,冷风一吹起疹了,没事。”

      译兵见管大人点头默许,便换作部落语交待了过去。

      闻听此言,不仅跟着的莫鞯官与兵,连前后不相干凑来看热闹的宾客随从也都纷纷露出诡异的恍然笑容。

      原来今日宴上奉来的这款酒,打从选的就不怀好意,此酒以烈性强劲著称,北漠人世代自夸盛传,该酒只有打小食牛脂羊肥的部落民族彪躯悍体才享受得了,南边那些弱不禁风的汉人,喝一口就会烧胃穿肠,根本耐受不住。

      今见大炎来使才几杯下肚,就醉晕失觉,一脸的惨烈红疹,果然祖宗说的没错!

      围观群众不疑有它,毕竟这天底下最最可信的话,就是被告知自己种族优势天定,打生来就比别个高超一等。

      负责随护的莫鞯接待官招呼手下配合,帮着将这不中用的来使扶挪回车上去。

      管临注意着对方神情,感觉一众人似乎确实对才前那场来也快去也快的闪电偷袭全无知觉,仍按部就班地指引着走完流程,只为首的莫鞯官似乎从周遭议论中听闻了什么,一路更谨慎地派人护守着大炎使团,步回车马送向上京。

      迟阶与管临并肩而行,扶着刀柄的右臂抵在管临身后支出个弯绕,表情极度阴沉。

      一眨眼,不过一眨眼!只隔火分开这一空当,就险遭黑手袭击,亏早前还夸了句那宿卫统领,以为这等份内护卫事交他信得过,结果关键时刻,是他妈饭桶一个吗?

      管临感到身旁沉默中似有一炮筒要爆炸冲天,侧眼便见迟阶微垂眼角内满眸的怒光。

      廖青被众人扶着步出,双眼虽中了招,脑子却是清醒的,分明听见赫布楞给他安了个丢人到家的借口,却也没挣扎澄清,竟真配合做出醉酒踉跄的步态。

      回到车马队,亚望扶着廖青一同挤进马车,查验症状后笃定道:“没事,北边毛贼常用的下三滥冰草灰,不是什么致命奇毒。廖统领你先忍忍痛,等下到了我现配副药给你,保证不会失明的。”

      管临听了放下心来。

      廖青捂着伤处,却更羞愧难当。这点小伤何足称痛,真正没脸的是这番疏忽失职——那是微妙到只高手内行之间心领神会的一瞬差池,他确实失误慢了,一刀击中诧异恍神间吃了这等低劣奇袭,未能护住主官,险酿大祸。倒幸亏,有个赫布楞谨慎在后出手补防。

      因此包括管临在内,一众人都对廖青才前那舍身护卫的勇伟之举感佩有加,只廖青自己惭愧心虚,而迟阶怒不可遏。

      在众莫鞯官兵严密卫守中,一路无险总算到上京城内专门招待使团的馆舍安顿下来。

      管临瞧过廖青在亚望解治下暂无大碍,叮嘱了几句,进到里间准备休歇。

      迟阶已将规模不大的馆舍里里外外亲自勘查了个遍,确定没有潜贼与暗耳,才来房中与管临会合。

      “谁派的?”终于得空,管临开口就问。

      砰砰,两坨血糊淋漓的物事被甩在桌上,迟阶持着把匕首,刀尖挑开那烂泥似的黑皮套,终于让人看出,竟是两根只一节长短的断指。

      管临这才知晓他之前出那一刀的斩获。

      迟阶刃一转,将那两小截指尖拨到指背一面朝上,刮了刮凝血,露出浅淡的刺青图纹。

      “这是?”管临凑近看。

      “涅茨奴。涅茨族是极北冰原上的一个部落,自称是勃蔑鹰人的后代,全族拢共也就千把个人,早年乌达鲁北巡时顺手打服,劫了一群人回来当奴隶,五指都被烙上这种印记。”

      管临一听勃蔑人,立时猜到了渊源:“冰鬼鹰就是这些人招来的?”

      “算,也不是,”迟阶刀尖挑起一指,皱眉看着,似从这差点成功偷袭的黑手削了两指下来仍不解恨,“招来冰鬼鹰的是乌达鲁当年在冰原留下的孽种,儿子长大认亲,鼓捣出一套驭鹰邪术,给他大汗亲爹献宝来了。”

      管临消化了下,只问:“你怎么知道的?”以往没提过,明显迟阶也是刚刚得知。

      “我今见了乌达鲁的四子蒙克,这人是格尼的师弟,莫鞯部现今仅存的亲长天军一派,没权没兵,只负责念经的。跟他就着旧识渊源,将莫鞯家的家务事大致理了理。”

      迟阶将那两根血淋淋指头连着齐断的皮手套一并投入炉火,随手扯了条迎客哈达擦了擦桌面,坐正开讲——

      “乌达鲁手下最信得过的就数这几个儿子:大王子,乌达鲁的接班人,也算个正宗草原勇士,比他爹会打仗,铁浮屠就是他练出的,这大棒槌在全部最有威信,也很听他老子的话,一心一意要夺回被长天军占领的地盘。只可惜,打不过我们。”

      “去年大棒槌带兵在前线抵抗,被打得节节败退,乌达鲁自己则缩头躲在上京筹措兵力,突然就冒出这么个涅茨儿子,论排行大概是十三,便宜儿子从北地携了驯服的冰鬼鹰,前来认爹。”

      “当时夏季显不出威力,乌达鲁也只是将信将疑。要说这十三棒槌变相还得感谢我,夏季断金崖一战这头不知是鞊罕军内乱,还当是那几只拦在崖间的几只破鹰立了奇功,于是十三棒槌的名声骤起,一下就在他爹面前挣了脸。”

      一提断金崖,管临仍阴影未消,看迟阶倒说着轻松,暗忍回突来的情绪,继续听。

      “乌达鲁也掂量得出靠兵马硬仗已不是对手,早晚被攻破上京,便抱着侥幸栽培起这十三棒槌,还让那阿勒尔带个蛛丝马迹去你兴城警告炎军不要出手不是?乌达鲁要真想用冰鬼鹰南袭,预警什么呢,打就是了。所以,我猜乌达鲁并不想真正进犯大炎,此其一。”

      “冰鬼鹰毒影影绰绰地闹了一夏天,本来是散疫恐吓南边,没想到毒性竟给亚望破解了。前日那场暴雪正式亮相出击,十三棒槌应该也没想到我们居然有药火应对。但此战冰鬼鹰威力充分暴露展示,也确实,恐怖。”

      迟阶声音沉了下来,想起冰尸遍地的遭袭后场面仍心有余悸,没法描述,人在超越认知的灭顶邪力面前那种惊恐与绝望。

      “那日药火驱走了冰鬼鹰,打败莫鞯军却全凭我们真刀真枪抵死奋战。当时断金崖前线带兵的是行九的棒槌,这废物捡了条小命逃回上京来向他爹禀告,说法就不同了,战败一律归咎于冰鬼鹰邪兽无眼、敌我不分,于是十三棒槌暂被问罪关押。”

      迟阶讲到此处,讽刺一笑:“懂吧?”

      管临自然懂:“其他棒槌们也不想这十三棒槌得势。”

      “没错,哪里都有权争,”迟阶收了笑,“冰鬼鹰这战力一展示,何止外敌恐惧,莫鞯家各棒槌亲眼目睹了也暗里害怕,知道这东西早晚一天也会对准自己。”

      “十三棒槌要有如此威力,还争什么区区汗位?”管临这点想不通,“能自立门户指哪打哪,何必非来湭鄞搅这个浑水?”

      “人,因为他要征服的是人,涅兹族就没几个人,更没有兵,连马都活不住跑不了的极北冰原,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战斗军队,空手接权莫鞯王位,最捷径联合,事半功倍。”

      管临想了想:“可是乌达鲁这个亲爹也未必敢用他。”

      迟阶戚戚赞同:“我想也是。乌达鲁听了九棒槌的战报和指控,揣着明白装糊涂,从南至北防御出多条一模一样的药硝火线他肯定听说了,知道炎军在与鞊罕军暗中联手。于是——”

      管临替他接下去:“于是急着找个理由联络炎廷,邀请使团来友好商谈,想让炎军罢手——这乌达鲁也算谨慎保守的,心里只惦记着收复北漠,真对南下侵炎没动一点心思?”

      “他想动,不敢。”迟阶有据推测,“至少不敢依赖冰鬼鹰这种邪力去动,怕如长天神历记载得一样,再次失控难挽被反噬灭族——人老了,要么更疯,要么更保守,迷信,知道极限与敬畏,趁咽气前重新统一北漠,应已算是乌达鲁最后的白日梦了。”

      “明日会见就能验证他态度,”经这一捋顺,管临心中也更有了底,立场一串联顿时也将先前疑问想通:“所以才刚的偷袭,是十三棒槌暗派,企图挑拨作乱,让两方交恶谈不成,刺激乌达鲁改主意,依仗他。”

      说起这儿迟阶气又来了,气廖青饭桶的同时,也对这未曾谋面交手的十三棒槌风格有了个初步领教:这涅茨人不能以常理推断,出招极其弱智粗暴,但信念感却十分强力骇人,单是手下那两个刺客的自杀式奇袭法,忠诚与忍耐度就为寻常武士所不及。

      “今日暗袭一事瞒不过,这不马上派重卫来保护了。明日你去让廖青步步跟紧,正式会见场合,乌达鲁肯定会严密防范——廖统领今这掉以轻心一失手,吃了教训,能警觉点了吧?还只顾跟我不服不忿的吗,我现在只想抽他。”

      管临这才恍然为何这家伙一路头顶都在冒烟,自己倒没觉怎样,瞅把他给吓的?

      合着惦记安危这等事,原都是相互间比亲身遭遇更悬心过度吗?

      管临心中漾起一抹感动柔情,却只克制地拍了下迟阶衣袖,问:“明日你要去暗探?”

      迟阶点头:“在上京最多三天,抓紧机会。”

      管临环视着这馆舍死不透风的四面厚墙,丑陋诡异的迎客装饰,目之所及每一摆设物件都在提醒着自己正身处异国险境。

      但国与族是异的,人心却总有相似之处。

      “若能利用棒槌们利益矛盾,兵不血刃让他们内耗瓦解,是最好不过的了。”

      迟阶听了一笑,我家书生郎到底理想化多一些,既来之,却也不妨抱着这劲头与希望先试试:“汉地历朝历代皇室争权夺位的招数不少,草原部落简单直接多了,武力征服一切。没人能忍受头顶悬着一把利剑,只要这几个棒槌们互相制约过这个冬季,我们就能赢。”

      “制约?这和普通争权你死我活的阵仗不同,其他棒槌们也都一样敬畏正统,只想弄死这个怪力乱神的十三吗?还是——”

      管临方才一时游离的神色蓦地散去,乌黑眼仁突变得敏锐而幽深:“垂涎三尺,想取而代之,自己去掌控那能威慑全天下的灭顶邪力?”

      迟阶眸光一定,看向管临。

      缓缓,微张的嘴似乎延展出一个思路骤开的复杂笑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草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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