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后传之塞上曲》墨云散

23、月黑风高夜

　　林郁面朝帐篷壁，看不见师父那边，只听脚步声动，似乎是臭泥鳅搀着师父出去，臭泥鳅嘴里还大声说道：“大哥，你这酒量可比不上从前了。”
　　然后听见一个声音喃喃说：“我要方便。”
　　泥鳅的声音稍微大了点：“方便，咱哥俩一块儿去，看谁射得远。”
　　被惊醒的石双英道：“要方便往东边走。”
　　臭泥鳅重复了一遍“东边”走开去，林郁瞪着双眼，急得要命，鬼见愁啊帮人帮到底，你不去指下路吗？指了路就能发现问题了。
　　可是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臭泥鳅拖着林隐尘走过草丛的沙沙声。
　　一个时辰后，林郁才冲开被点的穴道，胸口一阵气闷。韩钰仍在睡觉，林郁摇了摇他师娘，“师娘快醒醒。”越摇动作越大，韩钰睁开眼睛道：“衡儿，怎么啦？”
　　林郁红着眼睛说：“臭泥鳅把师傅带走了，他是坏人。”
　　韩钰不明所以，“你喝酒了？眼睛怎么这么红？”
　　林郁拉起韩钰就要往外走，“臭泥鳅是个坏人，他把师父抓走了，他要拿师父的东西。”他睁着眼睛，足足瞪了一个时辰，那眼睛里的红血丝特别分明。
　　韩钰一愣，她知道徒弟喝醉了，也知道他就算回到十岁的孩童时代也是个滑头，但他从小便不会拿师父的安危开玩笑。桌子上杯盘狼藉，可是那两个人却不见了，她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韩钰虽然从小便遭逢大变，但那时她尚懵懂少不更事，来到绝世谷后又是被老帮主和林隐尘细心呵护着长大，从未经历什么艰难挫折。虽年已半百，但心思单纯，热情开朗，表哥抓走了大哥，他要拿什么东西？怎么办？她完全不知所措。
　　林郁道：“师娘快，我们去追。”
　　韩钰这才如梦方醒，“对对，我们去追。”
　　只是，该往何处去追呢？灰蒙蒙的天空已没有星子的闪耀，触目之处只见一片片乌黑的草丛在夜风中起伏，可是哪里还有那两个人走过的痕迹？
　　他们这一边的动静早惊动了其他人，霍青桐出来问：“义母，师兄，怎么了？”
　　韩钰急得红了眼圈道：“青青，你义父被表哥抓走了，表哥要干什么？”
　　林郁道：“师娘，别担心，我会把师父救回来的。问问我的狼朋友们，他们一准知道。”他鼓起腮帮子，吹起那首怪异的口哨，然而喝醉了酒后的他只有十岁的智力与能力，怎么也吹不成调。急得吹了一次又一次却终究不行。
　　霍青桐道：“义母，师兄，你们都别着急，把事情讲一遍吧，我们商量商量办法。”她到现在还什么都不清楚呢。
　　林郁刚要讲述，突觉胸口发闷，一股甘甜涌上喉头，两眼一黑便栽倒在地。倪秋点他穴道用的是重手法，他贸然硬冲，已是损了心脉，此番又急火攻心，以至于昏倒。
　　韩钰和霍青桐两人急忙把林郁抬进帐篷里，红花会群雄知道出了事也来相询。韩钰便把之前三人的对话和林郁的话复述一遍，自然省略了那些情爱之事。
　　霍青桐道：“义母不必太过担心，那人不像是心狠手辣之人，想来义父只是被挟持，当不会有危险。”
　　韩钰道：“原来自是不会，可表哥他变啦。”
　　红花会这才知这武功奇高的古怪汉子竟是丐帮前任传功长老之子，一边暗自惭愧眼皮子底下教人跑了，一边却想原来丐帮的势力不是消减而是隐伏，若能重振昔日雄风，对反清复明可是大有裨益，林老爷子为何不同意呢？
　　霍青桐道：“这会儿功夫那人不会走出多远，等师兄醒了喊众狼帮忙找找，我们到镇子上去找，他总是要住店的，定能找得到。”
　　韩钰道：“真的？”她此刻已完全不会思考，只望真如霍青桐所说，但还是不放心，起身道：“我要去找找，总比干等着好。”
　　霍青桐知她不会愿意坐等，“好，我们一起去找。”
　　陈家洛道：“那咱们也出一份力，分别去找。”红花会群雄纷纷同意，这是江湖道义，不管丐帮愿不愿意反清复明，他们都不能坐视不理。
　　陈家洛刚想说让卫春华和余怜儿照顾林郁，卫春华“嗖”地就闪出去，“八哥，咱俩去东边。”
　　余怜儿的头低得很低，一滴眼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李沅芷道：“你们去找吧，我跟怜儿留下。”她当初为了余鱼同一颗心柔肠百结，最能理解余怜儿的感受，有心留下将阿凡提的教导“传授”给余怜儿。
　　众人分头去找，李沅芷和余怜儿烧了茶水，备好羊奶，以便林郁醒来能及时喝到。李沅芷这才拉了余怜儿坐下，“别哭，我教你个法子，准能让九哥对你死心塌地。”
　　余怜儿睁着通红的眼睛：“什么法子？”
　　李沅芷想得先给这姑娘一点自信，便道：“九哥英俊潇洒，武功高心又细，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要是想入他心，就得跟别人不一样啊。”
　　余怜儿问：“怎么不一样？”她早已双颊绯红，两泓秋水满含期待。
　　李沅芷道：“九哥久经江湖，在红花会司职杭州一带的联络事宜，各种女子都见过不少，但一定没见过一种。”她嘻嘻笑道，“那就是单纯可爱的。你想啊，跟九哥打交道的要么是豪爽的江湖侠女，要么是娇滴滴的管家小姐，再要不就是妖艳的风尘女子，准没有你这样单纯可爱的，在不一样这点上你已经做到了。”她对自己的这番思考与结论特别满意。
　　余怜儿道：“可他还是一点都不喜欢我。”
　　李沅芷道：“男人就像那驴子，你让他走他偏不动，你要他停，他偏要走。”然后又低声把自己跟余鱼同的事讲给余怜儿听，“明白了没？”
　　余怜儿若有所思，撅着嘴道：“可是我忍不住啊。”
　　李沅芷道：“你为什么喜欢九哥？就因为他长得帅？”
　　余怜儿又红了脸，“我见过他，那我十年四岁，和娘一起去灵隐寺上香。有个小偷偷了娘的金钗，就是这个，爹娘的定情信物。那天娘特意带着金钗，祈祷菩萨保佑爹爹会回去。是卫九哥发现了小偷，把金钗还给娘的，我就在旁边看他。他可厉害了，三两下就把那小偷制服，还对娘身边的我笑了一下，我那时还没到他胸口，抬起头看他的一瞬间就觉得心扑通扑通跳，我想，我长大了一定要嫁这样的男人。后来我常常想起他，老天眷顾我，又让我遇见了他。”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忽然就又落了两滴泪，“李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李沅芷道：“不傻，多正常啊。九哥还没成亲，你一定有机会，别担心，往后我帮你。”可是九哥都三十好几了，为什么不娶妻呢？他心里有别人吗？
　　余怜儿道：“没有机会啦，娘亲还在家等我，我要回去了。”
　　“哎呀，我都忘了，你是来找那半根金钗的。”李沅芷道，“没有找到不要紧，陕西扶风城西有一家胡氏金店，手艺很好，准能帮你打造一根完全一样的。”她小时很顽皮，总是弄坏母亲的金饰，每每要去那里修缮或重新打造。想到这里，一股思念涌上心头，父母现下在做什么呢？他们定也常常思念自己，想着想着她的眼圈就红了。
　　余怜儿不知她心中所想，奇怪道：“李姐姐，你怎么啦？”
　　“啊，没什么。”李沅芷道，“我想到了一个主意。”说罢附在余怜儿耳边，一边说一边笑。余怜儿听着听着一张脸变得红彤彤的，伸手要打李沅芷，“姐姐你太坏了。”
　　李沅芷笑道：“我看呀，你不是真的喜欢九哥。”
　　余怜儿偷眼看了四周，虽知只有一个昏迷的林郁，却还是生怕被人听到，声音细若蚊蝇，“这样不太好吧？”
　　李沅芷道：“是有点不太好，算了吧。九哥你们俩也未必合适，我看呀，你还是回杭州去，嫁个人，相夫教子，也能生活得很幸福。”
　　“别。我……我……”余怜儿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李沅芷道：“你看你，那你可得听我的啊。”
　　余怜儿狠狠点点头，又忐忑道：“这样真的行吗？”
　　“除非九哥不负责任，但他不是这种人。”
　　余怜儿看向黑沉沉的夜空，幽幽道：“他哪怕对我说一句好话，就算要死，我也会走过千山万水再来寻他的。”
　　再说倪秋搀着（实际是拖着）林隐尘走了好远，瞧瞧四下无人，便将其负在背上提足狂奔。今日之事并不在他计划之中，他原本是想慢慢劝说大哥，谁知林隐尘竟一口回绝态度坚决，不得已当机立断，在酒里下了药，那是他特意准备的，无色无味很难察觉，只会使人昏迷，并不会真的伤到人。林隐尘毫无戒心，故友相见分外高兴，竟至于着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