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会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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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零碎，散落一池春水。风淡漠，垂柳湖畔轻舞。影叠叠，雾蒙蒙。往昔娇颜胜碧莲，今夕憔悴有谁怜。恨依依，梦依稀。若能挥袖浅笑弃红尘，定当执手随卿赏四景。
崖顶之上，银月之下，站立一人。不动，不语。只是静静望着那深不见底的崖。
银辉匀匀地散落在他的身上，寒风猎猎作响，扬起了他的衣袍。衣袖翻飞，青丝随风而舞。温润如玉的面容敛去了平日暖如春风的笑颜，反而隐隐透露着凛冽的寒霜之气。眉心深皱，明若星辰的双眸中有掩饰不住的担忧。派下去打探的人一波又一波。但却是没有一个人能给他带来他一直期盼的消息。
“已经两个时辰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在何处。”收回了向下凝视的目光，不经意掠过了地上的已然干涸的血迹，心头不由紧了下。
“相爷，此处风大，您还是回到大帐内等候消息吧。长歌将军已将军队调集于此，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一位军师恭敬站立在暮秋雨身侧，眼里写满担心，但也掺合了些……恐惧。向来温润如玉的相爷现在竟然是凛冽冰寒，怎会不让人心生畏惧？
良久，暮秋雨方回过神来，双眸望着一轮淡月，淡淡道“你先退下吧，我稍后便回去。”
军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应了声，安静地退了下去。
望着天边的银月，竟觉得如此冰寒。冰寒得彻骨的痛，痛得麻木，痛得每一寸身心都备受煎熬。
崖下，蜿蜒着一条清澈的小河。宛如一条玉带镶嵌在山崖之下，它缓缓地流淌着，似是不会为人间世事停留下它欢快的脚步。河畔边上躺着两人，衣衫尽湿。中有一人的衣衫大部已然被血水染红，面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毫无生气的脸上竟显得透明，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如琉璃般碎落。在他的怀里紧紧搂着一名女子，那女子似乎没有什么伤处，但却同样面色惨淡。冷月银辉。衬得两人很是憔悴，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眼眸轻颤。随之缓缓睁开，神色疲倦。似是感到腰部被紧紧束缚住，隐隐有些生疼，秀眉微蹙，欲要移开束缚住她的“东西”。无奈力道不足，本就虚弱，不料身子一倾，便落到一个怀里，扣住腰部的手似乎更紧了些。白弄雪疑惑抬眸往上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看着全身都被血水浸透的他，她不忍再动。生怕他搂得更紧，这刚开始凝固的伤口又开始破裂开始流血。但被他紧搂住的腰也隐隐作疼。
“闻霜，你醒醒，不要再睡了。闻霜……”白弄雪的声音有些颤抖，神色略带焦急。生怕他这一睡便不会再醒来了。
过了一会，似是感到有人在轻唤他的名。这普天之下有谁敢如此大胆直呼他的名，除了他的三哥……可……这声音分明就不是。那到底是谁？声音如此轻柔，轻柔得像是在吟唱，在安慰，但却带有浓浓的担忧。这样的声音听着很舒服，舒服得让人想就此睡去……感受到了那人的焦急，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何人，却无奈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轻哼了一声，还是挣扎地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苍白如雪的容颜，眉宇间隐隐泛着疲惫，但眸里闪烁的是一丝不明的开心。转瞬间，开心的神态只是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藏不住的担忧。
紫闻霜昏昏沉沉地回想着发生了什么事。一幕幕的画面从脑海闪过，待想到从山崖上跳下的那一幕，他紧紧抱着她，滚下来的时候几番为她挡去了原本会撞到的石块和树枝。后来因多处划伤便昏了过去，待他醒来之时便已然躺在了这个地方。正细想过程时，她苍白的面容把他拉回了现实。一点一点的疼痛在瓦解他最后的一丝力气。见她安好无事，心下便是松了一口气。紧紧环着她的手也渐渐松了下来。
见他渐渐松手，白弄雪忙小心地从他身上离开，像是生怕弄疼了他，更怕刚开始凝结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动作很是轻缓。他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从他的怀里离开，拥着她那的温度一点点的在他的怀里消失，那抹淡淡的梨花香也渐渐淡去。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身上，扫了一圈下来发现她身上似乎没有什么伤方放下心来，可当他欲要收回目光时赫然发现她的手臂上多了几道伤口！衣服被划破了数道口子，边上还泛着血迹。似乎是被看得不自在，白弄雪苍白的脸颊上竟显了一丝微红。
“我没事的，只是小小的擦伤。不碍事的。”说完便不自觉地将双手放到了身后，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做错了事，忙于隐藏“证据”般。心下郁闷，她怎么会这样……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的伤比我的可要严重得多了，我去给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草药可以给你止血的。你先在这里别动，我很快便回来。”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不然会有更多让她不理解的举动的。面对那个男子，她似乎什么都掩藏不住。
刚想起身跑开，无奈却被紫闻霜一把抓住手腕。眸里写满了担心。
“放心吧，我不会走很远的。再说了，我也是有两下子的人哦，保护自己是没有问题的。我自己又有软绫护身，一般的小喽啰不会是我的对手的。”说完便挥舞着小拳头，顺便拍了下胳膊，似乎是想证明她现在是有多强壮。许是不小心，拍到了方才擦伤的伤口上，疼得白弄雪吸了一口凉气。紫闻霜看在眼中，但无奈身负重伤动弹不得，眉心不由的紧了一下。
“还说没有问题，你自己都受伤了，不可走远。自己那点功夫，怕是一般的喽啰都能把你怎样，还要在此逞强。要是有点功夫也不至于被人掳了去还差点被人加害。”虽说是责备白弄雪的莽撞，但眼里带的都是疼惜和那一丝丝的……戏谑。
“好嘛好嘛，那我只在你的能看到的地方去找好了吗？这里哪里会有什么人啊，野兽怕也是没有几只的。我们现在安全得很。再说了，我的身手真的有这么差嘛……”白弄雪没底气道。
“你说呢？”紫闻霜满面笑意道。
“不跟你贫嘴了，我去给你找草药去。”说完便急急转身离去。不能再呆在那里了，面对他的笑不知为何，她总是不能招架。
在白弄雪把手抽出来的那一刻，他的心突然抽空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目光紧紧锁在白弄雪身上，不曾离开一刻。生怕一闭眼一分神，她便会消失不见或是遇到不测。过了不久，白弄雪便手捧着一把草药走了回来。近了细看下才发现，她的裙摆已经破碎了不少。还是没有将她护好……垂下眼眸，敛去了那一瞬的黯淡和自责。
白弄雪在他身旁找了块大些的石头，将草药放置在上面，捡了一块身边的小石头将草药捣碎。许是得到了休息，受惊吓的心已渐渐淡了下去。脸上恢复了些许浅浅的红润。月光静静地流泄在她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光晕。恍神间，竟有种不似仙人，胜似仙人的错觉。圣洁得让人不舍亵渎。
待回过神之时，白弄雪已经捧着捣好的草药坐在紫闻霜的身边。脸颊像是被火烧了般火辣辣的热，红扑扑的，煞是可爱。让人见了都会忍不住想要捏一把。
似是不能再忍受紫闻霜的目光，白弄雪此时已将头埋到了胸前。估计此时若是能让她选择，她定会很可以化身为地鼠，好让她能找个地洞钻下去。虽然那曾是她最讨厌的一种动物，但此时还是觉得它很是可爱。
“你懂药理？”紫闻霜眼里带尽了笑意。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化去了之前所有的尴尬。
“从前个父亲学过一些，这些草药只是有止血止痛的作用。”白弄雪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张了口，“这药……是你自己来，还是……”不知是羞怯还是什么原因，原本想好了的话在接触到紫闻霜目光的那一刻就很没骨气地缩退回了肚子里。让她不由有些懊恼。
“你看我这个样子能自己来吗？”紫闻霜苦笑。
闻言，白弄雪本就微红的脸转瞬间成为了绯红，宛若天边晚霞。庆幸的是月光淡淡，倒是遮去了不少的尴尬。
白弄雪双手紧握成了拳头，皓齿紧咬着唇，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般向紫闻霜走去。紫闻霜也只是轻笑看着她盈盈走来。若是天天能如此，哪怕伤口永远都不愈合也没关系。
走到紫闻霜面前，白弄雪稍停了一下，但还是蹲下身子，替紫闻霜开始清洗伤口。大概是时间长了，衣服和伤口上的血凝在了一起。故而当白弄雪欲要把破碎的衣服撕掉时，刚轻轻扯开一点便听到了紫闻霜抽了一口凉气。皱眉担忧地看望了一眼紫闻霜，在银月的映衬下似乎更为苍白。
“很疼？”话语中带着遮不去的担忧。
他浅笑，“不疼，你继续吧。”看着她的神色，他似乎有些不忍。这些神色是不适合她的。垂眸看着她用最轻柔的动作为他处理伤口，眉间流转着担忧。不经意间，他觉得此时的心似乎溢满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伤口虽然钻心地疼，但对上那虽是担忧但却依旧亮如星辰的双眸时，似乎也没有那么疼了。白弄雪在小心地将浸有血水的衣块除了去，额头上已布满细细汗珠。夜风微动，扬起了她身上淡淡的梨花香，沁人心脾。
待白弄雪替紫闻霜除去贴着伤口的衣布时，紫闻霜沉吟了下，接着便提了一口气，一咬牙，便把上衣脱了下来。许是由于自小习武的缘故，他并没有平常男子略显臃肿或是单薄的身子。硬朗的线条英气逼人。宽厚的肩膀，仿佛靠在他身旁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会是最安全的存在。虽是除去了上衣显露出那些隐隐还在流淌脓血的身子，在这月光之下衬托得他越发遮挡不住君临天下的霸气。寒颜如霜，脸上清冷的表情似乎永远都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让人不敢亵渎，不敢上前靠近。
这样的他平时应该是很孤单的吧？白弄雪看着他的身子有那一刹那的失神，但回过神来时发现了自己的窘态脸上越发的是火辣辣的热。她没有想到他是如此的直接。“我先去汲些水来帮你清洗一下周围的血迹吧。”说完便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开去，只留下了无奈浅笑的紫闻霜。
不多久，白弄雪手中便拿着一绢湿了的细布回来。紫闻霜俊眉轻皱。这种地方断是不可能有细布的。莫非……目光扫了一遍白弄雪。果然……那丫头把自己衣袖撕扯掉了一部分。白弄雪也不多说什么，上前便为紫闻霜细细清洗了伤口，替紫闻霜敷上了草药。而紫闻霜也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为他忙来忙去，由着她摆弄。当要包扎之时，白弄雪刚要再次撕下自己裙摆下干净些的布料。没想到被紫闻霜喝住，伸手欲要扯自己的。
“不许乱动！不然我刚敷好的药刚止住的血就有要失效了！”说完还目光凌厉地看着紫闻霜。还流露出道不尽的威严。
紫闻霜愣了一下，随后便恢复了淡漠，薄唇轻启，淡淡吐出两字“随你”
白弄雪满意地笑了笑，便动手自行忙活去了。
紫闻霜只是无奈笑着。要是让暮秋雨知道他堂堂一国之君如今被一个小女子厉声喝住，估计有他嘲笑自己一年半载的了。不过，这么久了，他的人怎么还没找到这里来？
待白弄雪为他包扎好伤口时紫闻霜方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望了一眼白弄雪，两人相视无言。顿时气氛便十分尴尬。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说罢，紫闻霜便起身欲要离开。
“伤口刚包扎好，就不要乱动了。”白弄雪皱眉。
“无妨，你且等我一下。”说完也不留白弄雪回话的机会，起身便往身后的黑暗处走了去。不久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紫闻霜走了下，停在了一些树木旁，伸手刚想捡一些比较干枯的树枝。但在弯腰时，似乎发现身后有影子在靠近。瞬间思索了下，便不着痕迹地俯下身子，顿了一下，拾起一颗石子。手腕一转，便把手中的石子狠狠送到来着面前。来人似乎没有料到会被发现。但反应也是极快。伸手将手中的折扇轻抬，便轻而易举地降来势汹汹的石子挡了下来。轻轻一推，便把石子嵌入了石壁之上。好深的内力！
“没想到当今圣上身负如此重伤，下手竟然还能这么狠绝，断月真是佩服，佩服啊。”淡淡的声音如淡樱飘落，拂动心弦。随即又悠然地飘落于湖面上，漾起层层涟漪。
“朕也没有想到竟然是断月庄主亲自且是第一个寻到这底下的人。”紫闻霜转身淡然道。虽是没有着上衣，在银月的映衬下举手投足之间仍然霸气十足，气势慑人。随处一站都会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散发出来的威严更是让人不敢直视。
南宫断月倒是没有在在乎这种气场和淡漠，反倒是一副“我早已习惯你这样”的态度，随手打开折扇，遮去了半边玉颜。眼神忽然变得柔媚，怕是当今天下的女子见了也要羞愧逊色三分！“难道皇上不希望见到草民？草民可是寻皇上寻得好生辛苦呢。”
紫闻霜白了南宫断月一眼。“哼，要不是你第一个寻来，说不定朕才会感到奇怪呢。”
南宫断月敛去媚笑，收起折扇，淡淡道，“这次还真不是我断月山庄的人所为。至于是何人所为，本庄主也已经查探清楚了。但现在的形势，本庄主暂且不能与你道明。但此时的当务之急是你必须让你的人停止对你们的搜寻。否则……我担心雪儿性命不保。”
“你的人不是已经阻止了暮秋雨的搜寻了吗？又何必可以跟朕说这些。”
南宫断月苦笑，“皇上圣明，确实是我的人在从中阻止，但是皇上手上的军队和探子可不是我们这种普通百姓的能力能制止的。若是皇上现在再不下旨让暮秋雨停止，怕是连我的人都挡不住了。”
沉默片刻，紫闻霜淡淡道：“你让朕如何取信你？”
“凭这个。”南宫断月伸手挥袖，一块黑布稳稳落在紫闻霜面前。
紫闻霜伸手接住，展开一看，里面描绘的一只“白泽”神兽的图腾。
“这个就是那天追杀你的刺客身上取下的文绣。很明显，这断然不会是我断月山庄的人。我断月山庄行事历来光明磊落，此等卑劣之事是不屑与之的。”南宫断月解释道。
光明磊落？紫闻霜心下冷哼。但权衡之下，他说的并无道理。相信还是不相信？他实在是不愿意用弄儿的命来做赌注。
“那你打算怎样做？”能找到凶手，还能用手段阻止暮秋雨的人的探寻。若不是胸有成竹，以他的个性，断是不会做如此冒险之事的。
南宫断月轻抬了下手，两名黑衣武士便恭敬出现在他的身后。“你写个信件，稍后我会亲自为你送到暮秋雨的手中。但要让他堂堂一个相爷相信我这个草民手上的信件是皇上您所作，还是需要皇上的一个随身的物件，让相爷看后一定会相信是圣上您。最后安心退兵。”
正当紫闻霜沉吟之时，两名武者已将笔墨备好。紫闻霜见状，冷然道“断月庄主笃定真会信你？”
“是”回答得简单明了，但却是无比的坚定。
紫闻霜也不再说些什么，伸手接过纸笔，铺在其中一名武士背上，提笔写了起来。南宫断月持扇而立，眸里流转着一抹遮不住的笑意。
“前面不远处原本有一间破茅屋，草民到的时候顺便带了些人过去修葺了一下，这几日若陛下不嫌弃便到那去修养些时日吧。”不等紫闻霜开口，南宫断月便接着道“至于这衣什物件嘛，就要看陛下的这封书信能否取得相爷的信任了。”看紫闻霜落完最后一笔时，南宫断月戏谑道。
好样的！南宫断月！你竟敢如此待朕！强忍下怒气，冷冷降手中的玉戒褪去，甩手飞到南宫断月身前，南宫断月伸手接住。将玉戒举起，透着月光望了一眼，便收回怀中。
“啧啧，万年寒玉。怕这天下难出第二块，上面还雕琢了皇家的徽记。相爷想要不相信草民，怕是难咯。南宫断月静静望着音乐，晚上山间起雾，原本清晰皎洁的银月，竟变得有些许的朦胧。心下暗叹，他讽刺的，到底是谁呢。
紫闻霜倒也没将他说的话往心里去，只微微握紧了身侧的双拳。
诡异的沉默……良久，南宫断月回了神，“时候不早了，我要是再不回去，怕相爷的人就要找到这里来了。陛下好生休息着吧此次下山匆忙，仅带了两件披风，若陛下不嫌弃，就请先将就着吧。”
南宫断月使了一个眼色，两名武者便将身上的包裹取下，恭敬递到紫闻霜的面前。待紫闻霜接过后，便悄然退回到南宫断月的身后。
“陛下先回去吧，雪儿正在等着陛下呢。若是让她一个女孩子家等久了怕是不好，草民就先行告退了。”南宫断月抱拳道。
“不去看看她？”
“不了，没能保护好她，草民心里已经很是不安了，没把事情办妥前，草民实在无颜去面对她。”南宫断月苦笑。此时断是不能见她的，要是见了她怕就会有万般的歉意和不舍了。何况，她是被他自己拖累的，待把所有的事情解决了，再想想该怎么面对她吧。毕竟……他，也是有私心的。
“随你，朕先回去了。”
南宫断月回以浅笑，转身便飞身上了崖壁，转眼间已是不见了人影。
一切回归于寂静，似乎这一切从未发生一般。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会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