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令》湘芒

14、第 14 章

　　炽木心中对北境王连朔派来的新任上将军不以为意，就算是王上亲派又如何，就算守住了南阳，击退了司天又如何。

　　一个中原人罢了，他是北境戎狄的勇士，到时候与族长说上一声，这功劳簿上可就记得他的名字了。

　　“炽木将军，上将军有请。”

　　曹异衎昨日连夜奔至南阳，兵贵神速，立刻排兵布阵，一击即中，击退了司天梁集部，今日，终于腾出空来，准备收拾败军之将炽木，一早就派人去请炽木。

　　炽木正是酣睡时，被人喊起，烦躁异常，随手一个耳光打在小仆人脸上，“喊什么喊，叫那上将军来见我！”

　　炽木这一巴掌打的是又重又急，小仆被甩在地上，火辣辣的疼，对炽木不由得怀恨在心，但还是隐忍道：“炽木将军，上将军。”

　　“上将军，上将军，上将军的话是命令，本将军的话就不是命令了吗？滚！”炽木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小仆冷眼看着，摸上被打的青紫的右脸，狠毒之色浮现，既然这样，就不要怪他在上将军面前多说两句了。

　　小仆转身去回话。

　　“上将军，炽木将军说您不配找他谈话，让您去见他？”小仆微微抬头，故意露出被打的右脸。

　　曹异衎正在分析齐言下一步行动，听到此言，冷笑：“他倒是胆子不小，败军之将还敢这么嚣张？”

　　曹异衎此人天生一张笑面狐狸眼，就算冷笑也是勾人摄魄。

　　小仆看的有些痴了，但与那双狐狸眼对视后，后背发凉，颤颤巍巍道：“将军，可还要我再去请炽木将军。”

　　“你的脸，怎么回事？”曹异衎瞧着那肿胀的脸，问道。

　　“启禀将军，是炽木将军打的，只因其不服将军您，心中怨恨，便将气撒在了奴才的身上。”

　　小仆咬牙，牵动了伤口，表情狰狞。

　　“是吗？那就让本将军亲自去会会这炽木将军。”

　　曹异衎如今空降南阳，正愁找不到杀鸡儆猴之人，这炽木本就是戴罪之身还如此不知收敛，正合他心意。

　　收起地图，曹异衎抬步向外走去，小仆跟上，他也是个机灵人物，料想炽木怕是踢上铁板了，心头暗喜，等不及去看那炽木的下场了。

　　曹异衎到炽木房外，炽木已是得了人通报，骂骂咧咧，“不就是个中原的文弱书生吗，有什么好怕的！”

　　戎狄族长派来约束炽木的刺杉知道炽木性格无奈劝道，“炽木，这次你弃溧水关而走，王上十分震怒，才派了这位上将军来，你还是先忍着点吧。”

　　“不是说是符兼族长推荐的人吗？我们戎狄和山绒两族向来交好，想来也不会拿我怎么样，更何况我可不信他敢拿我怎么样！”炽木拍了拍刺杉的肩膀，笑道。

　　“那你就看看本将军能拿你怎么样！”曹异衎朗声道。

　　屋内刺杉听到，拉住想要骂出声的炽木，“你且先忍忍吧，此时他逼退司天，正是得意头上，王上也器重他，有是符兼推荐的人，何必此时去讨他的嫌！”

　　炽木推开刺杉，“难道我怕他！”

　　刺杉拦不住他，赶忙也随他出门，见到曹异衎似笑非笑的嘴角，心下是有苦说不出，不过还是念及族长交待，硬着头皮道，“上将军，炽木将军向来心直口快，脾气暴躁了点，您别和他……”

　　“别和他计较？”曹异衎盯着炽木，脸上笑意愈发灿烂，话里确是毫不留情，“我听说先前有个东胡族长，他是怎么死的？刺杉先生？”

　　刺杉白了脸，王上一怒之下杀了东胡族长并非什么秘密，搁在连朔头上不过是更添了几分残暴。

　　曹异衎这话，莫非是想学王上？

　　炽木初看曹异衎，还顾忌着几分，见他身材虽高挑却不似北境男儿健壮，面如傅粉，心中就已经起了轻视之意。

　　又听了他这话，料定只是个仗着王上恩宠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又是个如澹台郁一样以色事主的，便有些唾弃。

　　“不过是个王上的玩物罢了！怎么在你炽木爷爷面前还想杀了我不成，看你这柔弱样，剑提的起来吗？”

　　炽木说完，便叉腰大笑，身边的刺杉脸色青白，曹异衎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收了笑意，狐狸眼眯起。

　　“炽木！上将军怎么能说是王上的玩物！快向上将军道歉！”刺杉拉着炽木急道。

　　“我堂堂七尺男儿凭什么向一个玩！”物还未说出口，冷芒已经架在了炽木脖颈上，炽木与刺杉大惊，曹异衎出手之快，他们竟然来不及做出任何准备。

　　刺杉擦了擦耳边冷汗，抖手握住曹异衎手腕，“上将军，这炽木将军好歹也是王上亲封的将军，刀剑无眼，您就先把剑收回去吧，炽木将军想必，不，一定受到教训了。”

　　炽木碍于如今我为鱼肉，他人为刀俎，只得随着刺杉之语连连点头，“末将口出不逊，请，请上将军收回宝剑。”

　　曹异衎见他样子，心中已是有了定数，不过是个空有蛮力的草包，根本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于是收回破山剑，又重新摆出笑意，“本将军怎么会和炽木将军计较呢？炽木将军丢失的溧水关也不是我的溧水关，那是北境王的溧水关。因此，来人那，把炽木给我绑了！找些人送他回王庭听候王上发落吧！”

　　一旁兵士手持绳索欲上前，炽木虎目一睁，“你们敢绑本将军！”

　　原先的小仆见无人敢动这炽木，计上心头，露出一丝阴狠笑容，道：“你们还不快绑了他！这是上将军的命令！这炽木不过是个败军之将！你们不听从上将军的命令，难道而不听王上的命令吗！”

　　这话既点出曹异衎是由王上亲封的上将军，更指出炽木不过是个败军之将，失了溧水关的他，能不能在王庭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原先守卫不过是碍于炽木长久以来的淫威，怕他事后报复，如今没了顾虑，都上前来绑他。

　　炽木惧于曹异衎的剑术不敢对他动手，对一个小仆那是毫不客气的，当下就准备扑上前去，掐死这小仆，奈何守卫都纷纷扑了上来，被制住双手。

　　炽木一边骂，一边想要逃脱控制，一边的刺杉却是趁他吵闹时偷偷溜走了，准备回王庭先行通报炽木之事。

　　曹异衎也不愿去费心拦住刺杉，狐狸眼睁的圆圆的上下打量这小仆，自己看走了眼，以为是个普通小仆，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聪明，稍加培养，说不定是个小狼崽子呢，于是迈步向书房走去，道：“跟上来。”

　　小仆听他唤自己，喜不自禁跟上，“将军。”

　　“叫什么名字？”曹异衎问道，瞥见他右脸皱了皱眉，左脸看去清秀的人，估摸着也只有十二三岁。

　　这炽木倒是下手颇重，曹异衎从袖中掏出个白玉瓷瓶扔给了他，“用这药擦擦吧，三两天便可消肿。”

　　烁烨接住握紧，“小人名唤烁烨，多谢将军赐药。”

　　“烁烨。这名字好，烂烂烁晚日，烨烨含天风。”曹异衎吟道，“你是中原人？”

　　烁烨闻此脸色不大好看，他身材矮小，不似平常北境人魁梧有力，因此常常被认做中原人。

　　“小人是北境人。”

　　“不必小人小人的自称了，我听着也不习惯。你不想做中原人？”

　　曹异衎是什么人？

　　察言观色的本领已经炉火纯青，稍加观察就知他心中所想，看他不答，就笑问“中原人与北境人有何不同？”

　　“北境儿郎魁梧，中原人大多羸弱，所以中原人打不过北境。”烁烨有些忐忑，眼前的上将军可就是个实实在在的中原人。

　　曹异衎转身面向他，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想被欺负？”

　　烁烨在他狐狸眼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点了点头。

　　他平日里被那些身强体壮的汉子欺负的不少，比如向给炽木传话这样的倒霉活，也都会推给他做，挨打受骂他就是第一个顶上的。

　　曹异衎朗声笑道：“傻孩子，你只见北境人比之中原人身材健壮，可曾想过为何这天下千百年来，都是中原人称王立业，而非北境？若以你之言，北境人必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那还会到如今还未一统中原？”

　　烁烨不知如何回答，将军所言是真，可中原人打不过北境人也是真，可这结果就……

　　曹异衎见他迷茫样子，便解释道：“中原打仗，讲究的是用兵之道，古人言‘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站为下’。意思就是说用兵的原则，从心理上瓦解敌人，使对手投降是上策，强攻城池是下策；以攻心战为目标，才是上策，以武力取胜却是下策。用兵的最高境界就是兵不血刃就能夺下城池。烁烨，你认为呢？”

　　烁烨低头，有些暗恼自己前面所言，“将军是有大智慧的人，烁烨无才，听方才将军之言才知烁烨心中格局狭隘。”

　　曹异衎抬起他的头，歪头，狐狸眼里流光溢彩，“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随便低头，以后，你就跟着我慢慢学吧。”

　　烁烨惊呆，将军是要他教导他？

　　曹异衎见他呆样，笑的异常欢快，“快跟上来，本将军还急着处理军务，烁烨总不想本将军因为你丢了南阳，步炽木的后尘吧？”

　　烁烨慌不择路的跟上，小声反驳，“将军又不是那炽木，一定会守住南阳的！还会活捉司天的的上将军！将军才是唯一的上将军，将军绝对不会输！”

　　听他信誓旦旦的话，曹异衎失笑，守住南阳吗？

　　这是一定的，活捉齐言？

　　那杀星可不是那么好捉的，至于唯一的上将军不会输吗？

　　他自负，却也未自负到认为自己天下无敌的地步。

　　“这天下的上将军可多了去了，怎么会只有我一个呢！兵家胜负乃是天定，又怎么能是我一个凡人能绝对的呢？”

　　“在我心里，只有将军一个上将军！”烁烨喊道，像是要证明些什么。

　　曹异衎只当他儿童稚语，不放在心上，“快去把要药上了吧。”

　　烁烨紧紧盯着那人背影，手中的瓷瓶愈发滚烫，你是我心里唯一的上将军，我绝对不会让你输。

　　自此以后，烁烨就成了曹异衎的贴身侍卫。

　　闲时，曹异衎就教他些兵法，或是给他些兵书，让他自己研读，这烁烨也是极为聪明，读书刻苦，且能举一反三。

　　久而久之，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这也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