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惊悚NPC日常》倾覆一度

37、画中人鱼（27）

　　顾遇倒没见过在知道他身份后还敢接近他的玩家。

　　虽然他不知道女孩延长离开时间是为了什么，但看样子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或知道什么。

　　顾遇不禁想到：玩家难道知道了什么吗？

　　田箐鹅虽说极力按下了心里的恐惧，但还是慌得厉害，面对青年她都难以组织言语。

　　独自一人面对这种级别的NPC，田箐鹅也是头一次，而且是迫不得已的第一次。

　　其实她并没有留下面对青年的准备，但少年离开时却让她留下几分钟，希望她从青年那里可以尽可能地攫取线索。

　　第五世界的竞争是最激烈的地方，少年必须尽早进入才能占据有利形势，所以他让田箐鹅替他去问，并让她承担自己可能面临的风险。

　　这的确很自私，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通关第五世界会获得一份巨额奖励，而那份奖励包揽的东西可谓是穷奢至极。

　　一件可抵消一次死亡的S级道具和三件a级道具。

　　三个a级道具可以说得上是珍贵了，但那件能抵消死亡的s级道具一出那根本没有可比性。

　　而这份奖励才是催动所有人留在这里不断完成任务，前往第五世界的动力。

　　田箐鹅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水平，所以压根没想过争夺这份奖励，她只希望少年得到奖励后能提拔一下自己。

　　顾先生是贯穿整个主线任务的主角，可以这样说，主线任务中几乎百分之八十的内容都跟这位顾先生有关。

　　如果她能从这位顾先生嘴里套出点线索，那他们抢先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可就大大提高了。

　　田箐鹅自知给她留的时间不多，所以动作要迅速些。

　　她捏紧手里的另一件道具，埋在黑暗里的面容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余下坚决。

　　“请问……”

　　田箐鹅张口，边说边观察青年的位置，没等她说完，沉默许久的顾遇抬眸询问：“你想知道什么？”

　　他的目光穿过女孩头顶，落到了那幅画上。

　　画中的红蔷薇妖艳如血，暗色的身后晕着一片浅红阴影，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匿其中。

　　顾遇的目光跃在画上又游离而去，他若无其事地看回田箐鹅，唇畔勾起若有若无的淡笑。

　　田箐鹅一时竟看愣了。

　　青年就站在那片垂落的光下，发丝乌软，微光覆上他温软的眉目，如一卷融散温阳的书轴，承载着世间最温柔的文字，是被一笔一划勾勒出的细腻。

　　之前青年很少正脸看他们，加之当时宴会就要开始了，田箐鹅满心焦虑自顾不暇，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青年出色的外貌。

　　现在仔细一看，她也不禁赞叹造物主得天独厚的创造力。

　　但好看归好看，田箐鹅还是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的。

　　她收回目光，直白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囚禁你的恋人？”

　　虽然她心里猜测青年九成不会回答她的问题，但她其实更想看青年反应是什么，肢体总比语言表达更真切。

　　“这很重要吗？”

　　顾遇道。

　　“您很爱他吧，整个庄园都有他的画像。”

　　田箐鹅试探道，她有些焦急，因为时间只剩下三四分钟了。

　　借着之前的记忆，顾遇知道女孩撒谎了。

　　他大概猜到女孩到底想问他什么了。

　　顾遇站在巨大的画作下仰起下巴，沉默不语，似乎不打算再和女孩多说什么了。

　　田箐鹅皱眉，知道事情难搞了。

　　她虚伪地应和着笑，摸上手里转动的表盘，默数自己仅剩的时间，道：“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我不勉强。”

　　她说着说着慢慢靠近顾遇，似乎想走到他跟前说话。

　　“刚才我的朋友对你态度不怎么友好，我代他们向你道歉，对不起……”

　　声音离近。

　　顾遇继续看着画上的红蔷薇，问道：“你知道他吗？”

　　田箐鹅脚步顿了顿，问道：“什么？”

　　她故作懵懂，手里悄悄捏着一件道具。

　　顾遇侧目笑得温和无害，收在袖子里的白骨手指捻着袖扣，但因为失去了指肉，所以他感受不到柔软，只觉得触感就像两块石头放在一起摩擦。

　　“等一下，我知道。”

　　田箐鹅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但思来想去却不知怎么开头。

　　她的线索有限，其实在通过第三世界后系统便会给你主线任务的线索，但这份线索对于完成任务来说简直是鸡肋。

　　顾先生喜欢红蔷薇。

　　就这单单一句话外加一些零散的联系，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再认真揣测，也只能得出：画家和恋人，纠缠颇深的执念。

　　她在第四世界搜寻了好久，最后也只找到些零散的线索，而这些线索统统指向这位顾先生的恋人。

　　“你很宠爱他。”

　　田箐鹅斟酌自己的话，可说到这她就不知道她还能说什么了。

　　“我的确很疼爱他。”

　　顾遇转头，田箐鹅直直对上他眼睛，心神一振。

　　青年的眼珠浸着夜里的深色，漂亮如寥寥星河，化开璀璨。

　　当田箐鹅望进去时，总忍不住屏住呼吸，怕惊醒了里面沉睡的安宁星夜。

　　一个人怎么会有那样漂亮的眼睛呢？

　　深邃又空旷，温和且冷漠，像两个对立面的混合体。

　　青年的声音温柔地漫入耳中，田箐鹅乱杂的心神一下子就定住了。

　　“但因为我爱他……”

　　顾遇转过身去，目光移到画中的蔷薇上，红色占满视线的余光。

　　画框边缘染上斑斑殷红，靡旎的花枝攀附金画框倾盖如瀑，拥着迷离艳色淌下一地旖旎。

　　大片的红蔷薇侵漫至顾遇脚下的几寸方砖，霸道而蛮横地围住他的脚底，以柔顺的姿态匍匐于他脚边，如忠诚的骑士亲吻主人的脚尖一般轻柔。

　　艳红肆意倾落，万种风情露骨，花影艳艳如媚。

　　这纷杂的猩红来势汹汹地扑向青年，却在触及他衣角时如一阵温柔缠绵，带着磨人的小性子笼住青年。

　　然后，红蔷薇里的姝艳妖精探出画外，初露芳华，白如瓷釉的细指摁在画框边缘的纹路上。

　　顾遇拨开几支蔷薇，张开双臂便拥住了他的全世界。

　　温软入怀，芳香四溢。

　　顾遇极快地脱下外套将人挡严实，避免美色惑人的危险。

　　而怀里的美人抖落黑翼似的睫，香香软软地任他摆弄，像不会反抗的漂亮人偶。

　　顾遇的骨指按在美人雪白肌骨上，又细腻又温冷，还带着一点蛊惑的靡昳香，真是令人醉生梦死的尤物。

　　他敛起美人墨缎般轻软的长发，指尖划过他凹凸的锁骨，抬手用外套遮去其间香艳。

　　顾遇将人鱼拢进怀里，默默倒数。

　　还有四十秒。

　　田箐鹅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但她不甘心错过这么一个好机会，于是咬牙冲向顾遇，手掌上扬似乎要抛什么东西。

　　但下一秒她就停住了，眼睛死死地盯住一处，面露痴迷。

　　繁美的蔷薇争相盛开，站于灿烂中央的青年穿着白净的衬衫，低眸望着怀里裹住的人，眼神不自觉间流露出温柔的情愫。

　　而田箐鹅看的并不是青年而是搭在青年腰上的那只纤白玉嫩的手。

　　雪白的肌骨，骨节脆弱屈折勾住衣衫，暧昧地抚上青年腰腹，一举一动，极易撩人。

　　田箐鹅看着那只手，眼睛都看直了，根本挪不动脚。

　　那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手仿佛充满无尽诱惑，穿过她的胸膛落在了她的心尖，自此难以相忘。

　　这一系列的变化令她不由加重了呼吸，眼底的欲望渐渐盖住痴迷，她舔了舔嘴唇，吞咽口水。

　　好想，好想……好想舔一口，应该会是甜的吧。

　　田箐鹅魔怔了，她的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但现在她只想要那只手，只想吻它，咬它，舔它。

　　那是我的，我的，我的……

　　一抹恶意的血丝爬上田箐鹅的眼白，她表情狰狞，如一只狂躁的野兽。

　　田箐鹅全然忘了自己的目的，只见她眼睛赤红，气血翻涌，在顾遇转头时忽然暴起，拼尽全力扑向顾遇，想上手跟他厮打。

　　但随着一声咔嚓，系统的声音准时在田箐鹅耳边响起。

　　[请玩家立即做出选择。]

　　“不要，我不要离开……”

　　田箐鹅嘟嘟囔囔道，边说还盯着顾遇那边看，像刚从精神病院跑出的病人。

　　顾遇瞧见女孩现在的模样，抓住腰上的手收进怀里。

　　人鱼在他怀里紧紧地握住了顾遇半褪为白骨的手，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但他这一举动激怒了女孩，田箐鹅呜嗷嗷地大叫起来，死死瞪着顾遇，仿佛在看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给我！还给我……啊啊啊！把他给我！！！”

　　她现在这副样子，让人根本无法相信一分钟前她冷静思考的模样。

　　“那些人看到我……”

　　美丽的海妖仿佛被吓坏了，小心翼翼地蜷在怀中，用蔚蓝的深眸望着自己，眼中满是依赖与爱意。

　　顾遇盖住他的眼睛，低头吻了他的额发。

　　人鱼弯唇，艳艳众生。

　　他仰头亲了亲顾遇的下巴，酥酥软软地说道：“……总会这样。”

　　好似受委屈一般，语气都楚楚可怜。

　　顾遇五指没入人鱼黑发，挑弄指尖的香气愈浓，他知道人的美貌太危险，但没想到玩家只看见一只手便疯成这样。

　　如果人鱼被其他玩家看见，那……

　　他皱眉，无意间将人鱼抱紧，拥抱的力度在人鱼雪白的肌肤上勒出红痕，像一道艳美绝伦的花。

　　人鱼仍旧乖乖地看着顾遇，勒疼了也不说话，身上裹着黑色外套像块谁都不能见的宝贝。

　　这般柔顺姿态自然激起人不少欲念。

　　化为白骨的指尖拨过人鱼卷而长的眼睫，轻柔如撩拨蝴蝶的羽翼，潋滟的翅尖触着心脏。

　　顾遇眸中暗色翻涌。

　　想来自己当初把他囚禁，也是迫不得已吧。

　　许久没有看见那只朝思暮想的手，田箐鹅彻底怒了，但不等她做什么更出格的事，系统阴沉的机械音再次说道：[选择。]

　　“滚开……放开我……选择……滚！”

　　因为系统，田箐鹅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但她此时的所有注意力都被人鱼攫取，根本无法思考别的事，也无法做出回答。

　　[本世界236玩家因未在规定时间内回答系统问题，判定游戏失败。]

　　 冷酷无情的系统终是没了耐心，下达了最终裁决。

　　话音一落，女孩垂下了摆动的双臂，呼吸停止。

　　顾遇看着女孩，她瞳孔放大，面色如纸，身躯很快化成黑色的物质消失不见了。

　　不等顾遇再仔细看几眼，怀里的美人抓住他的手指，磕磕巴巴问道。

　　“顾遇……”

　　“为什么……手，变成……这样？”

　　人鱼声音很轻地问，却比任何时候有压迫感。

　　他匀称白皙的手覆在冷白的骨手上，十指相扣，雪色与森冷交织的白，像恶魔和天使的执手温柔。

　　香甜的气息微热，顾遇捧起小美人的脸吻了下去。

　　二人相拥，亲吻缠绵。

　　“唔……”

　　人鱼抵在顾遇肩上喘息，呼出的一丝音听得人面红耳赤，语气的暧昧烫热了空气。

　　这次的吻卷着一缕细细缠绵的温柔，又甜又腻，难舍难分。

　　顾遇想，自己大概摆脱不了画家记忆对自己的影响了。

　　他简直无时无刻都思念人鱼，想在他身上烙下缱绻红痕，想将这样的美人永远囚于身侧……

　　“顾遇～”

　　思绪被打断。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

　　人鱼眷念地蹭过白骨，柔软的唇仿佛吻过白骨的冷白。

　　我也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顾遇低头看他，攥紧手指。

　　人鱼歪头，笑容明媚，泪痣昳丽，好看得一塌糊涂。

　　他偷偷摸摸凑到顾遇耳边，语气缱绻而温柔，蹭过耳尖儿的呼吸像根软羽，抚红了顾遇的耳朵。

　　“顾遇～”

　　真是个妖精。

　　[回忆之境开启。]

　　突兀的提醒。

　　顾遇垂下眼睫，眼眸里酝酿的温柔绚烂是他未曾想过也是人鱼不曾见过的浪漫。

　　“好漂亮……顾遇。”

　　冰凉细嫩的手指摸上顾遇眼尾，仿若苍阑天际的眼眸敛下长睫，然后在人眨眼的时候扑去吻了顾遇。

　　举止眷恋又克制，霸道又温柔。

　　这不像一个吻，反而像一阵情愫漫溢的缠绵悱恻，连呼吸的吞吐仿佛都带着甜意。

　　顾遇的骨指点在人鱼瑰艳幻美的眉目上，如画笔般细细勾勒面前这副魅惑众生的容貌。

　　“你的，眼睛……好漂亮……”

　　顾遇温柔的凝望让人鱼尾音都酥了骨头，连回望时的眼眸都温柔似星河，漫长而璀璨。

　　“能一直，一直……看我，吗……”

　　顾遇挨了挨人鱼额头。

　　“……只看你。”

　　红蔷薇纠缠不休，在亲密的相拥中落幕。

　　大梦即碎。

　　顾遇伸手想抓住那点雪白，却只抓了一把空荡的风。

　　他放下画笔，看着自己刚才走神落在画板上的一笔重彩，困倦地抚额，瞌了瞌眼睛。

　　这已经是他第三天没睡觉了……

　　午夜的钟表转动缓慢，秒针滴答的声音清楚地传入耳中，像夜间生物有规律的叫声。

　　垂落摆地的冷色窗帘卷住丝丝缕缕缝隙里奔袭而来的夜风，倾泻的月华染了一地银白。

　　此时的庄园万籁俱寂，只有玻璃墙围成的花园里仍展露无限芳菲。

　　顾遇瞧着画上的蔷薇愣神，又按了按泛酸的眼皮，思来想去，现在也是他第五天没见人鱼了。

　　已经五天了……

　　他按住后颈扭了扭酸痛的地方。

　　自从人鱼到了发情期，他就将他锁进了画室，直到现在也没去看他。

　　自己当时明明说会天天陪他，不离开他的……

　　他应该……伤心得哭了吧。

　　顾遇重新拿起画笔蘸上红丽的油彩，然后细致地绘好画上的最后一朵蔷薇，完成了他的作品。

　　“铛，铛，铛……”

　　宣告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有规律地敲了三下，余音回荡在冷清的厅室中，只有寂寞的晚风沉默聆听。

　　“顾先生，应该睡觉了。”

　　秀美纤细的少女静静立在墙边，亚麻色的长发柔顺披肩，看起来高雅又温柔，像摘下皇冠的公主。

　　顾遇放下画笔，盖上防尘布，捏了捏眉心，疲倦地问道：“他……”

　　阿诺雅微笑着打断，眼神却掺着忧虑，“小人鱼今天也没动盘子，一直都呆在画室里。”

　　她为顾遇轻声担忧道：“在发情期的时候绝食，对身体不好。”

　　说话时，阿诺雅的面容恬淡，她望着顾遇仿佛在望着触不可及的星夜，欢喜着远离，淡淡的情愫在夜中化开。

　　“如果想他的话，就去看他吧。”

　　顾遇没有回答，他抬起手背盖在脸上，遮掩的困乏面色白如纸，恰似帘间泻露的月华。

　　他眉目温文，应是让人觉得温柔的面相，但不知为何，只匀有凉意沁骨。

　　像是穷途末路的将死之人。

　　“明天西泽就会来，仔细算算，再过几天宴会就要开始了吧……”

　　顾遇的声音又轻又细，像忽一下的微风。

　　他拇指按住额头，呼吸浅浅，眼睛缓慢聚焦到一处，然后站起来，喃喃道：“就一次……”

　　像是哄骗自己一样。

　　他的目光游向窗帘缝隙里的月光，温柔地笑着：“我陪伴他的时间……好像真的不多了。”

　　阿诺雅握住顾遇的手，入手的肌肤冷如冰块，全然失了往昔温暖。

　　“顾先生……”

　　她嗫嚅道，表情像哭了一样，无言的悲痛镌进她眉眼。

　　那双倾慕的眼睛不过是单单看着顾遇，却仿佛心碎一般。

　　顾遇甩开了手上的桎梏，和以前一样体贴地安慰道：“没关系的，阿诺雅。”

　　他的声音低沉却温柔如淌下一地的月光，阿诺雅听着，却不禁落下泪来，话语哽咽，“您应该好好的……一直好好的，在这个世界好好的……”

　　“我很好。”

　　青年润着江南雨色的清润眼眸专注的望着自己，让阿诺雅忍不住嫉妒怨恨那位夺走青年一切怜惜和爱意的妖精。

　　即使他美如幻梦，但对阿诺雅而言，他就是引诱顾先生坠入深渊的罪恶海妖。

　　……要是他消失就好了。

　　阿诺雅无数次这样想着，却在触及顾遇温柔目光后选择了放弃。

　　她做不出让顾先生讨厌的事。

　　……

　　画室建庄园最美的地方，顾遇站在通往画室的廊上遥望，一眼便可尽收红蔷薇的芬芳热烈。

　　但他没有精力停留欣赏，因为时间紧迫。

　　顾遇只允许给自己最多半小时的探视时间，半小时后他必须休息。

　　日夜不休的作画令他神经衰弱，原本虚弱的身体也更加弱不禁风，而且……

　　顾遇眼眸黑如墨，看着不知名的远处。

　　签订的契约正日日夜夜，贪婪无度地吞食他的生命力，他知道这是规则的惩罚，因为他太在意那个不应该的存在。

　　人鱼啊……

　　在生命力的不断流逝下，他的手脚会化为白骨，而这种变化会在他意识清醒下进行，刻骨铭心的痛也一并随着恶意钻进心，像虫子一样啃食心口。

　　规则的权威和构建秩序不容挑战，像他这样的人，只能当个乖乖的棋子，不能拥有任何违反设定的情感，因为那些玷污了规则的神圣。

　　顾遇闭了闭眼，恍惚间又听见了那道温柔的缠绵语句，就像人咬着耳尖说话一般，缱绻如瑰艳。

　　“乖孩子……”

　　世界纷杂迷乱，死亡埋葬喧嚣，唯一人嬉笑欢畅，似是孩童。

　　只不过是一道浅影，却令顾遇瞳孔骤缩，神经巨颤，脱力般摔在地上。

　　他咬紧牙关，面色似飘摇的雪一般白。

　　脑袋好像伸进一根棒子，被人粗暴地搅动，折磨他的神经，让他恨不得一头撞死以结束这场漫长的痛苦。

　　瞳孔逐渐溃散，眼中的世界仿佛被荒芜席卷，光明陷入暗昼交错中，面前的景物像无序拼接的图片，毫无意义。

　　“砰！”

　　顾遇跌到门边，他的手至在地上颤抖，他努力想倚着门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冰冷的雕木门似乎贴着他的肌肤吸走了他全部的气力。

　　“阿……”

　　他额头抵上门，低低喊了一声，清俊的眉目疼得蹙起，眼眸的黑像被一汪搅碎的星夜。

　　“……”

　　他动了动唇，手指摸进门下的缝隙，忍不住猜里面的人鱼现在在干什么。

　　是缩在一团抽泣，还是乖乖地睡着了，又或是难过地坐在角落发呆……

　　一想到那样漂亮的蔚蓝眼眸失去往昔光泽，顾遇就心疼不已。

　　但思来想去，顾遇却收回手，扶着门框虚弱地喘着气，雪白的脸上浮现一道浅黑的圆纹，看不清是什么。

　　黑夜浓重压入廊道，红蔷薇的红丽都被喘不过气的夜盖了几层，失了原先的艳色。

　　在格外寂静的夜里，单薄的呼吸才格外明显。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遇的跟前站了一个人。

　　那人的影子被光拉长，同蜷起身子的顾遇的影子纠缠在一起，像是一个无法逃离的拥抱。

　　但又冷情得厉害。

　　“真可怜……这么快就被惩罚了……”

　　有人轻轻说道，语气缠绵温柔，如一捧春天的雪。

　　脸上的纹路微烫，顾遇抬头仰望，可面前的人轮廓黑影重重，像一幅揉皱的水墨画，唯一能看清的只有夜色重叠下，冷白的下巴和闪烁的艳红色的六芒星。

　　像夜里的恶魔。

　　“呵……”

　　 他细长的手指一根一根抚上顾遇右颊，循着纹路描绘，病态般的温柔在举止间无意溢出，令人头皮发麻。

　　“顾遇，不要太贪心。”

　　抚摸脸颊的手指冷而冰，最后点在顾遇眉心，附和着一声笑，“契约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是他最乖的孩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轻笑连连。

　　“某人会气到跳脚的……”

　　“你过来干什么？”

　　顾遇没有理会那些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脸上肆意的手指停下，顾遇望进了一双含笑的眸，瞳孔上浅金色的光纹流光溢彩，似是温柔神情。

　　恍惚望去，像圣洁的神明之辉。

　　顾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绚烂的眼眸，仿佛褪去一切阴霾，将黑暗压入夜，引光明重临。

　　“呵呵……”

　　他低哑地笑着，哄骗般说道：“夜深了，回去吧。”

　　发丝被挑在指尖，夜凉如水。

　　“明天客人就来了。”

　　他眉梢带笑，似是风华，“这可是为了保证契约进行才附赠的提醒哦。”

　　声音压至耳边，卷起酥麻的风。

　　“人鱼和你……”

　　顾遇抓住脸上的手指，手掌收紧时却握了一把空气。

　　那个人笑着点了点顾遇唇边，跟调戏一样轻佻，但指尖的温度却极冷，怎样都化不开。

　　“时间不多了……”

　　“顾遇……”

　　“你要乖。”

　　画室的门再没有打开，而靠在门上的青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万籁俱寂的夜里，唯有一颗珠子落地。

　　白如月华。

---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了，但就十六天，嗯…会找时间多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