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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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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的南清宫处于皇城的东边,和禁城其实就隔了条里巷,两家的侧门那是脸对脸的开着。出了南清宫的侧门,再抬多一脚就能跨进禁城,也就算进了后宫了。后宫那不是男人能随便去的地方,特别是本王这样年纪不算小也不算太老,而且还是个鳏夫的男人。
日子往前数那么十年,咱就不提了,那时候年少轻狂,又仗着先帝的宠,在后宫横着来竖着去。不过,至从本王临危受命,监国摄政之后,就很少去后宫了。本王南清宫的那扇和后宫脸对脸的小门也没闭,本王不怎么用,到可给太监宫女们偷偷懒,走走近路。
本王去内廷要绕个远路,出南清宫大门,左拐,过武英殿,从金銮殿绕过去,这才远远的看见乾清门口的太监,进了乾清门,才算进了后宫。
就在本王绕到金銮殿附近时,突然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本王身后跟着人。此时天色尚早,路上来来往往的还有那么些人,太监和宫女,还有在宫里当值的官吏。按理,这些人见了我是要行礼的,事实上这些人也行了礼,但是,动作颇为怪异。那动作似乎是原打算跪下,但突然顿住改成弯腰作揖了。那神色也不对。一次两次,到还能说凑巧,但一路行来都是这样的动作和表情,就不能不让本王纳闷了。
本王身后那人仍然跟着。我原先以为是宫里当值的官吏,但眼看着本王就要进乾清门了,那人还跟着呢。
本王停下,等着他上前。那人却是有趣,也停下,不走了。本王心里乐,莫非他还等本王转身不成?
那人轻轻咳了两声,本王一惊,赶忙转身揖手道:“臣,参见皇上!”
这与本王躲了一路猫猫的竟然是本王的皇帝侄儿!
“皇叔免礼。”只见一片明黄的袖口从眼前飘过,一只白净秀气的手托住了本王的胳膊。
我仍然保持着躬身揖手的姿势,道:“臣只道身后的是旁人,不知道原来是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我那皇帝侄儿在本王的头顶上轻轻地笑道:“朕与皇叔原本想开个小玩笑,不想让皇叔发现了。皇叔走路走得如此心无旁骛,倒是朕惊扰了皇叔,是朕的不是了!”
本王把这个揖作的更深,差点没做出个直角来:“皇上,臣受命先皇,口衔遗命,手持金锏,臣知道有些话皇上不爱听,但就算皇上埋怨臣,臣还是要说的。”
“噢?皇叔请讲,朕倒是好久没听皇叔说话了。”皇帝侄儿的心情不错,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笑意。
本王把这个揖作得周周正正,不动如山,正应了本贤王的名号,然后一本正经道:“如果是一般人,开开玩笑到无伤大雅,但,皇上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天下之主,应当是稳重威仪,金口玉言,怎能与臣下轻佻玩笑?先贤有云,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又云,君子不重则不威。所以,臣担心,皇上的玩笑开多了,会堕了天威。。。。。”
我那皇帝侄儿笑道:“皇叔真不愧为贤王,朕开个玩笑都会被你引经据典地说上一通,怪不得朕听有些和皇叔共过事的大臣说,与贤王共事不敢多说一言,不敢行错一步,连气都不敢多喘一口。贤王不喜浮夸,更恶尸位素餐之人,言出必行,有过必罚,罚必有据。”
本王的额角突突地跳着疼,他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本王涩涩地回答道:“臣秉政之初,百废俱兴,确实御下甚严,甚严。。。。但,自皇上亲政以来,宽和仁爱,体恤臣工,爱护百姓。。。。是以。。。圣明天子临朝。。。。。万民称颂。。。臣这个恶人。。倒是不堪提呈了。。。。”
皇帝侄儿讶异道:“咦?朕刚才还在心里说,皇叔刚直的秉性一成不变,怎么突然就奉承起来了?”
我赶忙把揖做成锐角,道:“臣,臣。。。。说的是事实。。。。也不是臣一个人这么说。。。大家都这么说,既然是大家说的臣觉得再错也错不到哪儿去。。。。。”
皇帝侄儿笑道:“皇叔还是快些起身吧,朕看你这揖作得,比跪着还累呢!”
我讷讷地称是,正准备直起本王的老腰,谁知,皇帝突然说了声:“皇叔别动!”
本王这双手捧着金锏呢,别看它是镏金的,里面可扎扎实实的寒铁精钢,分量不轻啊。本王这老腰直了一半,上上不去,下下不来,颇为难受。本王的腹肌,腰肌,乃至背部肌肉,就这么艰难的纠结着,拉扯着。
“皇叔的头簪甚为别致。”说着,皇帝侄儿抬手拂上我的冠顶。纤纤的指尖无意间擦过我的脸颊,颇带了丝凉意。
这话说得本王心里泛出点喜意。本王用的这些个玩意儿,都是本王封地的作坊做的,无论做工还是式样自是与旁的不同。
我道:“这是臣封地的作坊送过来的一些小玩意儿,臣其实已经备下了,打算叫马公公年前送过来,给皇上,太后,各位太妃们添个趣,讨个喜。若是皇上喜欢这种簪子,臣可叫马公公多预备些。”
皇帝哦了一声,不置可否。我这躬着腰听他没了动静,于是就自个儿直起身来,不防,正好撞上了他凝睇的双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得我心尖儿一跳,脸颊都似乎有点发烫了。好在本王面皮儿功夫不错,虽被他看得不自在,但明面里自在的一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请皇上先行!”
皇帝侄儿嗯了一声,忽然拉住我的手道:“皇叔与朕同行。”
我轻轻嘶了一声,惊觉皇帝的手温颇凉,也没多想赶忙脱下自己的广袖貂皮长袍披在皇帝身上:“寒冬夜凉,请皇上保重龙体。”忽然又觉得这样贸贸然把自己的衣服披在皇帝身上甚为不妥,于是躬身道:“臣的这件袍子是新的,今天刚穿。。。。。臣见皇上的近侍都离得远远的伺候着。。。。要不,臣叫他们给皇上添置衣袍?”
许是寒风吹着了,皇帝侄儿清秀白净的脸上泛着微红:“不用,这袍子很合朕意。”
本王的胸中似有暖风吹过,心意也柔和了许多。其实本王的袍子并不合他的身。因为本王比他高大了许多,所以当他穿上本王的袍子时,那袖子都长到膝盖了。
本王心里突的一阵泛酸。适才与他披衣时,身体与他贴得近,双手环在他的肩上这才觉得我这皇帝侄儿虽然长高不少,但仍然纤瘦得近乎荏弱。
当皇帝累,但没有办法。我不做皇帝可以当贤王,他不做皇帝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与他一前一后穿过乾清门往慈宁宫走去。他总停下来想等我,和我并行。我哪敢僭越,所以总缓他一步行。于是两人就这样走走停停,你等我我等你。
皇帝走两步,停下,回头看我,道:“皇叔快行两步,朕有话同你说。”
我走快一步,在他身后道:“皇上有何吩咐?”
皇帝看着我,眼神似乎有些无奈:“朕想来想去,还是有件事要和皇叔交待一声。”
我躬身:“皇上请讲。”
皇帝道:“皇叔可还记得今年九月恩科的一甲头名状元?”
这我怎么会不记得?!我大齐王朝,自打本王开口说话时起,这每三年一次的恩科大比的状元都是我点的。为啥?因为当我还被先帝抱在怀里的时候,从一干进士的文章中乱抓了一篇塞到先帝怀里,口里咿咿呀呀的乱喊:“状元,状元。。。”先帝和诸大臣拿了我选的这篇文章和其他的文章相比较,发现却实是篇好文章。于是,先帝一高兴,道:“今后我大齐的状元还是由你来点吧。”状元可是天子门生阿,状元们的一声“先生”着实把本王叫老了好几十岁。
其实自那之后,本王点状元也就是个形式,唱个名罢了。比如今年的这个,看了他的文章,知道他的名字,人我却没见过。
当日皇帝和诸大臣点状元,我也应了个景,抓着那些个文章翻来覆去地看。当时大家还对某篇文章着实争论了一番,因为它痛陈了某些朝政弊端。在这篇文章里,本王是个沽名钓誉之徒,手握重权尸位素餐,上不报皇恩,下不恤黎民百姓,对内姑息养奸,对外怀柔敌寇。此文中,太师高吉勾结贤王,弄权敛财,内戚乱政。最后,此文对我们的皇上提出了殷切期望,那就是扫除弊政,澄清寰宇,乾刚独揽,泽被天下,云云。总之,这篇文章说得好听点叫愤世嫉俗,往罪过上说就是视皇帝为无能小儿,骂了太师还顺道把本王也骂了。
本王一看这文章,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坏了,这小子纯粹找死啊。但本王一看这文笔,这文章立意,这实实在在文气纵横的一个热血小伙阿,虽然傻了点。本王起了爱才之心,想保他,于是说道:“这篇文章虽然把本王,和与本王共事的那么一些人给那么地说了一下。。。。但是,这朝廷取才,首重文章,重的是文章的才气。没有谁天生下来就对朝廷政事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这朝堂上的事情一传二二传三,等传到他们这些士子的耳朵里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所以,本王颇为理解。他这份胆量和热忱倒是颇为难得。本王看了其他的文章,多的是歌功颂德,到比不上此文的意境和胸怀了。您说是不是阿,高太师?”
高吉不好说话。
本王说好,高吉又不说话,旁人还敢说嘛?
最后皇帝拍板,点了这个热血傻小伙为头名状元。
这才隔不了几个月,今天皇帝提起,我还是记得的:“皇上说的可是白清江,白状元?”
皇上点头:“皇叔以前可认识这白清江?”
我摇头:“臣从前未见过他。”
皇帝看着我的眼睛:“十年前,皇叔曾想娶一个白姓女子为妃,她有个自小与她分开的弟弟。。。。。”
我转过头疑惑的看着皇帝:“白清江是婉玲的。。。。。可是。。。臣从未知道。。。”
“不错,白清江就是白婉玲的弟弟。皇叔当时一眼看中白婉玲,只想着娶她,旁的都管不了了。不知道白婉玲还有个胞弟也是自然的了。”
皇帝这话的意思,我咋会听不出来?只是这时我的心里脑子里满满的被十年前的事情盘踞着,什么也听不进,什么也讲不出。无数的东西从脑子里奔涌而出再一次将本王冲得人仰马翻。
我确实只看中了婉玲,在一次赏花御宴中,她不是我看到的最漂亮的姑娘,但确实最可心可意姑娘,她最合本王心意。其时,在伯父的安排下她已经同朝中的一位官员有了婚约。本王当时不了解婉玲的心意,所以没有贸然行动。只是在那次赏花宴后我们开始频繁的书信来往。我在书信中艰难地表达着自己晦涩的思想,极期望她能冰雪聪明地感觉到。直到,我等来了她的四个字“情深缘浅”。
本王心里又喜又涩,喜的是她对本王有情,涩的是她竟不相信本王能娶她这个已有婚约之人。
以本王的权势说动一个普通官员退婚轻而易举。官员退了婚。本王带着人兴高采烈地去白府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