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卿》洋洋得色

35、第二十八章第三节

　　啪唧一声，尉迟琢一屁股坐到地上，摔了个仰趴叉，一双牛眼直愣愣地盯着本王。这时，马大眼端了壶新茶进来，顺便还外带了两个干净杯子。

　　马大眼将桌上的残茶换了，叫小太监收了原先的茶壶茶杯，瞧了一眼地上的尉迟琢，躬身走过去，带着笑道：“哟，世子爷您怎么就躺地上了呢？虽说咱宫里烧着地龙，地上不凉，但您是爷呀，这撩地上的多说不合适啊！”

　　尉迟琢咕噜一下爬起，惊魂不定地拽了咱的衣摆道：“极哥儿，当年我姐她对不住你。。。。。”

　　本王一摆手：“当年之事我无意追究，现如今，咱最好提都别提。”

　　尉迟琢赶紧收了声，只睁着两眼瞪我。

　　本王道：“我叫你来，只想问一件事。你姐她。。。。叫我救一个人。。。。”

　　尉迟琢道：“谁？”

　　本王牵了牵嘴角，抬手端上一杯热汽腾腾的新茶：“吴陆骏。”

　　尉迟琢惊得往后一坐，惊呼道：“哎呀我的个妈妈，我姐她疯了还是傻了，她这不是把吴六郎往死里送吗！”

　　本王幽幽地看着茶盏里的碧螺春，它倒是好，怎么着也透着股活泼泼的新鲜劲。本王叹了口气道：“你说我救还是不救？”

　　尉迟琢抬袖子，自上而下抹了一把汗涔涔的油面：“我姐人呢？”

　　尉迟琢她姐，尉迟娇是被先帝册封过的，本王明媒正娶的第二任王妃。我与她，或者说，本王和本王的那帮伴读们与她从小就极为捻熟。这小娘们，漂亮得跟娇艳的牡丹花似的，脾气也十分的泼辣。本王身边那帮子人有见色起意去撩她的，没少挨过她的刺头。

　　咱自小喜欢温柔秀丽的，尉迟娇这样带刺儿的花，再漂亮咱也敬而远之，平时也不撩她，更别说与她共结连理了。

　　然而。。。。。。

　　话说，白婉玲死的那会儿，本王万念俱灰，生无可念，茶不思来饭不想，整日浑浑噩噩犹如行尸走肉，结果大病一场，药食妄顾，气息眼见着就一天弱过一天。

　　先帝急了，张榜延揽天下名医进宫为贤王诊病。可本王那时无求生之意，在先帝大怒之下连砍了好几个揭黄榜的“名医”之后，再无人敢进宫应征。

　　先帝急啊，急得头发白了一半，老泪斑斑地抱了我哭：“极哥儿，你，你就是朕的亲儿啊，我心头的肉啊，朕做这些个事哪件不是为了你？你就这么狠得下心看朕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本王双眼紧闭，面若金纸，气如游丝。心道：亲儿怎样？亲老子都不行！本王一心求死，就是要死！！

　　先帝病急乱投医，也不知听了哪个乱嚼舌的，要给本王冲喜。京中三品以上官宦人家适龄的千金小姐统统在候选之列。

　　打一开始挑了高太师的千金，小姑娘十三四岁，长得如花似玉，是个少有的美人胚子。若是本王没病，那咱就是个香饽饽，她到也还配得上。可这会儿，本王病得一只脚踩进了棺材。其实嘛，南清宫里已经备了两套人马，一边厢静悄悄地搭着白棚子，扎着纸人纸马，金丝楠木的大棺材都在偏殿摆着了；而另一边厢，红绸红缎，红灯红帐，喜气洋洋的张罗着本王的婚事。

　　人高家千金可不乐意了，在家里又哭又闹，又窜又跳，又绞头发又抹脖子的，说与其日后守着本王的牌位过日子不如自己这就先一步去黄泉路上等着本王去。

　　这不明摆着以死相抗吗？

　　她这一闹，其他人家的千金小姐也闹将起来，上吊的、投井的、撞墙的、绝食的、出家的，花样曾出不穷，门门儿翻新。

　　这么一闹，先帝龙颜大怒，将高氏一门拘了，发话道：“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极哥儿是朕什么人，你每心里明白，期王就是期朕。他长命百岁，你每太平富贵，他若有个好歹，朕江山后继无人，留着你们也没什么用了！”

　　先帝这一拘，把高皇后可逼急了，她破天荒地上本王的南清宫走了一遭，坐在本王的床头边，屏退了下人，对着一心等死的本王自说自话了好一会儿，走了。

　　她刚走，本王就睁了眼，气若游丝地在内侍耳边说了句话。

　　内侍得了本王的话，飞奔出去，不一会儿传来消息，说：万岁改定了尉迟将军之女为贤王妃，敕封尉迟将军为武功郡王。

　　我大齐历朝历代非宋氏不得封王，功劳再大的外姓功臣也只能封侯，而如今尉迟将军算外姓封王之第一人了。

　　本王一等死之人也懒得管这么多，由了这些人折腾去。

　　然而，新婚之夜，尉迟娇的一句话将本王这半死之人的半条命又活生生地给气掉一大半。

　　尉迟娇姣妍如花，穿着一身喜气洋洋的大红吉服，坐在本王床边，道：“王爷，而今我嫁是嫁给你了。但有些话是必须说清楚的。”

　　本王想，也对，拜了堂就是夫妻，有什么体己的话是不能说的？

　　尉迟娇道：“我不怨你不能亲自和我拜堂，也不怨你不能和我圆房。。。。。这些我都不觉得委屈，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愿意的，当初也是我自己求了皇上指婚。。。。”

　　尉迟娇顿了顿，道：“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本王哪里会知道？莫非她早对本王心生情愫，而本王尚不自知？

　　本王的尉迟王妃，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脸不红气不短，低头看着床上躺着的半死不活的本王，一手抚在自己小腹上，严正地说道：“我腹中的骨肉需要一个父亲。”

　　腹中之肉。。。。。。谁的？！

　　尉迟娇的这句话，是个男人听了都会暴跳如雷，更别说本王了。

　　新婚之夜，她不仅义正词严地给本王戴了顶绿帽，而且还理直气壮地叫本王做龟公！

　　尉迟娇鄙夷地看着本王：“贤王殿下，我知道你现在恨我恨得要死，但是你既不敢把我怎样，也不敢把这件丑事捅出去。因为，第一，我是皇上亲自为你遴选的王妃，你和皇上都丢不起这个人。第二，我腹中这块肉的生父就是你好姐姐的儿子，吴陆骏，吴家六郎！”

　　世上最窝囊之事怎么就让本王碰到了？！

　　尉迟娇说得不错，本王还真不好拿她怎样。本王丢不起这个人。就算先帝知晓此事，把尉迟一家满门抄斩也到罢了，难道还能把我老姐姐一家也拖出去砍了不成？再说了，我也舍不得呀。

　　尉迟娇道：“王爷，您要是死了，带着这个秘密窝窝囊囊的进了坟墓，这事也到罢了，别人横竖不知道我怀的不是你的种。我尉迟娇青灯古佛为你诵一辈子的经。您要是活着，您和我们娘俩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儿还得叫您声父王不是？只怕您以后难受。。。。。”

　　得，别说以后，咱现在就比死还难受，还憋屈，还窝囊。她这是还没过门就早已出墙了。

　　本王被尉迟娇一气，咱也不想死了，咱是个爷们，得把这窝囊事了了不是？

　　本王连吐几口黑血，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对屋外的内侍喊道：“来人，传太医！”

　　本王没死成，自个儿从床上爬了起来，日复一日，渐渐地好了，能下床了，能走了，能跑能跳了，能骑马射箭了，这一晃就过了半年。

　　这半年，尉迟娇心安理得地能吃能喝能睡，肚子眼见着一天比一天臃肿。

　　本王买通太医，叫他把尉迟娇的受孕时间往后推，瞒过先帝和其他人。本王跟她商量，本王宫里就有现成的棺材，金丝楠木的，还有出殡的仪仗，悉数打包相赠，只待她生产那天，本王对外就说她难产死了，把她和孩子装棺材里运出宫去。这样谁都不伤面子，咱也不用把这乌龟壳背一辈子。尉迟娇听了本王的主意只是更加鄙夷地笑了笑，不置可否，但她却叫尉迟琢从武功郡王府调了自家的丫头，厨师，老妈子过来，甚至连产婆都带了，还嘱咐他时常上南清宫来走走。得，她这就是怕咱背地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给做了。

　　然而有些事，就犹如放入口袋的锥子，无论你怎么放，它总要戳出一截来，瞒是瞒不住的。

　　尉迟娇腹中骨肉的亲爹爹，吴陆骏上门来闹来了。本王一回宫，正看见两拨人，一拨儿宫人将尉迟娇维护在中央，另一拨人摁头的摁头，摁脚的摁脚，费了好大劲把一人摁在地上。本王定睛一看，那被摁在地上的正是吴六郎。

　　吴六郎挣扎着，脖子上青筋条条暴起，声嘶力竭地冲尉迟娇吼得变了调：“你为何要嫁他，你为何要嫁他！？”

　　尉迟娇面色苍白，默然不语，把手里的手绢绞得铁紧，眼角似有泪痕。

　　本王挥袖叫人将王妃送回去。

　　本王走到六郎身前，叫人把他放了，屏退了左右，对他说道：“你未经传召就擅自离职回京，若不是看在咱娘娘的面上本王早把你绑了。你且回去，本王自会派人传你问话。”

　　六郎不走，本王大怒，叫人将他扫了出去。

　　本王心道，今儿这事，伴读、内侍、宫娥、本王身边的官吏，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见了，这事不能拖了，得提前。于是，咱叫人通知了宫外的尉迟琢，又暗地里安排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先帝派人来召本王问话。本王从容前往。一个时辰后本王返回，刚跨进南清宫的门槛就听见宫中一片哀嚎之声，王妃因羞愤难当自缢身亡了。

　　因为是暴亡，遗体不能在宫中过夜，好在宫里有现成的金丝楠木大棺材，外加配套的纸人纸马元宝蜡烛。本王就这么着人将尉迟娇穿了套新衣，用棺材给装了抬出了宫。

　　第二日，六郎大闹南清宫，贤王妃羞愤自缢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先帝下旨，革除吴陆骏一切职务；吴候府也传来消息，咱老姐姐一气之下把不争气的吴六郎给赶了出去。从此吴六郎浪迹天涯杳无音信。

　　而今，这“死去”的尉迟娇又回来了，还抱回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她开口就对本王说：“王爷，六郎您是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作者有话说

　　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