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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二十八章第二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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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这南清宫,不是一般的人能进得来的。
马大眼伺候过先帝,挑人很有一手。但若真全依了他的法子挑,咱这宫里恐怕就成了板密的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可本王,一来要安朝廷内外各路人马的心,二来咱也得往外时不时地传递点消息,所以少不得在用人上睁眼闭眼的,各门各派的眼线都放入些进来。这些人进来之后,咱南清宫里只要动静稍微大点,外面马上就有反应了。
这不,咱才刚抓了个小贼呢,咱宫里就来了人了。
来人头戴蓝顶笠帽,上竖两尾雉鸡翎,身着锦绣飞鱼服,系革带,登皂靴,腰挎绣春刀,正是今夜当值的禁军统领戚向东。
戚向东这个人,相貌普通,身手一般,学问平常,家世干净,人品过得去;一向说能说的话,做该做的事,偶尔犯些鸡毛蒜皮的小错误。总之就是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人。
戚向东十六岁袭了他父亲的职进宫当了个小小的三等荣恩御前侍卫。说是御前,其实先帝面前哪轮得到他伺候?远远地十几丈外的地方立着去吧。也是他家祖坟顶上冒了青烟,他这个三等荣恩卫没升没降地做了好几年,正好赶上高皇后也就是当今的太后吵着要给当时年仅三岁的桢儿挑伴读挑侍卫。先帝烦不胜烦,随手远远一指,道:“哆,就那个嘴巴最安静的吧。”
于是,戚向东做了桢儿的侍卫。
戚向东虽然做了桢儿的侍卫,但依然是个不多不少的人,没见有谁拿正眼瞧过他,更没见他和谁真正交往密切过,所以还真说不上他是哪门哪派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突出的人,却当上了禁军统领。这个位置,品级不算高,但绝对紧要。
戚向东一来,行过礼,问了安,这就直奔主题了。
“王爷,臣方才发现南清宫这边灯火通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莫非。。。有宵小潜入?”
南清宫的守备与整个皇城的守备是相互区分的。
南清宫本是作为本王的府邸修建的,始建之初,其址选在皇城外,紧邻着皇城。竣工后,先帝突然下旨,拆除皇城东面城墙,将南北两面城墙加长,围着南清宫修了一圈,这就把咱的府邸变为了内府。整个皇城原本是坐北朝南,东西对称,这会儿南清宫一修,整座皇城硬生生地往东凸出一半。先帝又大把大把地砸银子,将原来府邸的地基加宽加阔,大肆修建亭台楼阁馆堂水榭。后来,本王十余岁迁入南清宫居住,先帝又亲挑了守备和侍从,从此,本王好端端的一个亲王府邸,被他这么一折腾,成了皇城中的皇城,禁宫中的禁宫。
顾琪瑞站在本王身后道:“戚统领,南清宫的守备一向是武功郡王世子负责,您这么问,是不是有点越俎代庖了?”
戚向东也不生气,心平气和地道:“臣忝为禁军统领,负责整个皇城的安全,南清宫既然在皇城之内,就是臣负责管辖的地方。尉迟世子是禁军副统领,是臣的下属,王爷,上司过问下属的职务是否也算越权呢?”
顾琪瑞是个直人,不大会说话,这会儿给戚向东堵得张口结舌。
内侍捧了一杯热茶过来。本王接了,笑道:“唉,戚统领,您这名字取得真好。向东,向东,本王的南清宫正好儿在东边,还真劳您操心过问了。其实嘛就一小毛贼,替他家里人报仇的。人冲出来,连本王衣角都没碰着,就被拿下了。要说他与本王这仇怎么结上的,咱这会儿还真一头雾水,那小子牙又紧,打死都一字不吭。也是本王身边的人一个没注意,手上狠了点,三下两下的,那小子就只剩出气不见进气,不动弹了。”
本王侧头,对身边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躬身后退两步,转身飞也似的跑到后面。不一会儿几个劲装侍卫,拖了个人样的,看不清面目的,血乎乎的东西上来,啪的一声扔在戚向东的脚前。那红人一条血肉稀烂的手摔在地上又弹起落下,正好砸在戚向东的脚背上。戚向东皱了皱眉头,蹲下身,探出两指摸了摸红人的脉息。
本王手里端着茶碗,一手持碗盖,一下下地篦着碗中的茶叶,不紧不慢的说道:“来人哪,给这小子扎两针,护住他的心脉。”
本王又一下一下指着身边的人道:“咱可告诉你们,他要是进刑部前咽了气,别人告咱南清宫动用私刑,殴死人命,咱可把你们一个一个剥皮抽筋!”
戚向东是个明白人,自然不会自揽了一个要死的人在手里,要是真死在他手上,这责任算是他的还是本王的呢?
而此时,刚刚好,尉迟琢到了。
本王把脸一沉,抬手一茶杯砸在地上,劈头骂道:“狗奴才,你还来干什么?本王不招你,你这会儿还抱着刚娶的小妾打呼噜呢!”
尉迟琢是个十分伶俐的人,唰地一下白了脸,膀大腰圆的熊样身躯猛然一颤,顾不上满地的茶叶末儿,双腿一软,噗嗵一声跪在本王面前:“臣,臣玩忽职守,致使宵小潜入。。。。臣以后一定加强戒备。。。。”
本王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加强,加强!等你加强守备,本王的脑袋早就被人给摘了!你咋不学学人家戚统领?人家不仅得管着皇宫大内太后皇上的安全,一只眼睛还得放在咱这儿呢。你说一当下属的,成天正事不做,到学得像个主子,当起甩手相公来了!”
本王冲他不耐烦地甩甩手:“得,得,你就会傻站着。人本王都替你捉了,该怎么办还要人教啊?血糊啦兹的,还不拖下去?看着就心烦!”
本王一发话,立刻有人跑上来,七手八脚地将那血糊湖的红人给拖了下去。
尉迟琢道:“王爷,臣是个副的,正的在这儿,臣不敢擅专,还得听戚统领的。”
戚向东道:“南清宫守备一向由尉迟世子负责,尉迟世子比臣熟悉南清宫的情况,还是由他来办好。”
本王挥挥手:“咱管你谁听谁的。你们自个儿琢磨着办。本王这会儿乏了,要歇着去了。”
本王撩了僚衣袍,站起来转身往寝宫走,边走还边装摸做样地摇头埋怨:“唐小糖这个小奴才,平时直往本王面前凑,比谁都勤快;这会儿他到跑得比兔子还快,影都没了。。。。。”
本王这一转身纯粹是做给别人看的,并没回寝宫,而是去了御书楼本王的书房。马大眼亲自伺候着,点了炉龙涎香,给咱沏了壶好茶。本王抱了本书,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一边饮茶,一边等着。
书房内香烟缭绕,本王一本书翻了将近一半,一壶茶看着也见底了,马大眼近前轻声禀道:“尉迟世子来了。”
本王放下书,点点头,示意他把人叫进来。
马大眼退了出去,尉迟琢推门进来,刚进门他就高声抱怨道:“唉,极哥儿,做你兄弟真不容易,得挨得打,耐得骂,不仅得铜皮铁骨脸皮厚,还得机灵,反应快!”
尉迟琢这话说得不错,从小到大,他做的坏事总有本王的一份,而本王闯祸,背黑锅的十有八九是他。本王这么多伴读中,就他和我的关系铁,像亲兄弟,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只有一次,咱俩差点翻了脸。
那时桢儿刚即位没多久,禁军统领的职位出了缺,有人问这个位子谁来填比较好。尉迟琢当时对这个位子志在必得。凭他一身的本事,再加上他与本王的私人关系,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禁军统领已是他尉迟琢的囊中之物。但本王一直没点头。
某天晚上,朝廷突然接到边关告急的塘报,皇帝升夜朝,驾临金銮殿,本王与文武官员俱在殿前讨论外敌犯边之事,此时有人在殿外高呼走水。殿上顿时乱成一团。尉迟琢反应比谁都快,立刻上前对皇帝一拱手,道:“臣请皇上移驾暂避!”
大家慌里慌张地乱糟糟往外挤。
这时有一人转身站到大殿门口拦住众人:“摄政王有令,任何人不得出殿,违令者斩!”
尉迟琢虎脸一沉,高声喝道:“什么人敢假传摄政王令?来人,将他拿下!”
左右将那人押了,那人兀自高叫道:“臣没有假传王令,皇上这会儿真不能出去啊!”
尉迟琢这人,一着急就容易上火,反手抽了御前侍卫的刀,道:“哆,你拦着皇上出殿避火居心叵测,必是歹人,本世子先砍了你!”
说着提刀就砍。
正在这当儿,乱哄哄的大殿内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尉迟爱卿快快住手!”
尉迟琢一愣,怏怏收刀,虎着脸退到一旁。
桢儿走近那人,叫人把他放了,问道:“你为何不让朕和众大臣出殿?”
那人道:“皇上每到一处,臣都会将此处前后探查清楚。现下并非天干物燥的时候,臣查得金銮殿外无引火之物,只有殿内燃巨烛照明,臣目力所及之处不见有失火之相,也未闻有焦灼之味,所以臣担心有人在殿外故意高呼走水,好乘乱以行不轨,皇上若是出殿,反而中了歹人奸计。”
桢儿听完,抿唇琢磨了一会儿,问道:“你姓甚名谁?现居何职?”
那人道:“臣,戚向东,御前三等荣恩卫。”
桢儿抬头对殿外高声道:“唐小糖,你进来吧!”
戴纱帽,着青衣,系角带的唐小糖笑嘻嘻地踏进金銮殿,叩首行礼。
桢儿看向一直冷眼旁观的本王,黑白分明的大眼忽闪忽闪:“皇叔前日与朕说,禁军统领的人选一直拿捏不定,问朕有何意见。朕如今想了个法子,帮你斟酌斟酌。”
桢儿指向跪在地上的那人道:“朕给你推荐的这个人如何?”
本王躬身对皇帝行了一礼道:“臣无异议。”
尉迟琢忽然道:“他假传摄政王令已是不赦之罪!”
桢儿笑着对本王道:“朕一时贪玩,与你们开个玩笑,不想这会儿可搭上人命了,是朕的不是。皇叔看这人赦还是不赦?”
本王道:“戚向东尽忠职守是真,假传摄政王命也是真,好在他假传的不是圣旨,两者功过相抵,就庭杖四十,擢升为禁军统领吧。”
就为此,尉迟琢大半月都不愿与咱说话。
本王一挑眉道:“怎的,你这是埋怨本王骂狠了你,还是夸自个儿聪明伶俐反应快呢?”
尉迟琢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本王的书桌上,持了茶壶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末了,还颇识滋味地咂咂嘴:“可不,你上哪儿找本世子这样能干的人去?”
得,他这又给我摆上了。
他是郡王世子,咱还是不折不扣的亲王呢!
尉迟琢把茶壶一放,道:“本世子来一次也不容易,说吧,你把咱赚来到底啥事?”
本王道:“你姐,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