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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黎明时候云雨散去,天边隐隐透出一抹霞光,细细晨风犹有些冷意,李鹤扯过薄衾为房来君盖了,再紧紧握住他的手。
      “李鹤,”房来君闭着眼唤一声,叹口气道:“你可还记得当年的柳氏?”
      李鹤顿了片刻,懒声应道:“记得怎么,柳氏不是你最钟意的歌伎么。”
      房来君低声笑了笑,道:“她向来丰容高髻,姿韵过人,又难得的才气纵横,那时城中蕃将亦是钟情于她,求之不得,竟把人掳去,还是你只身匹马又将她抢了回来。”
      李鹤听他声音轻的梦呓一般,语调里却有分掩不住的骄傲之意,不禁笑道:“我那般英雄之举,叫你倾慕的紧是不是?”
      房来君嗤笑一声,复又叹道:“你可知,父亲前日提起,欲要将她纳做我的侍妾。”
      李鹤愣了愣,随即脱口喝道:“你敢!”
      房来君只觉腕上吃痛,不禁甩了他的手皱眉道:“怪便怪你,当年将她抢回来做什么?!”
      “总是你府中的人,我莫不看着她遭人欺辱不成!”李鹤说着又抓了他的手狠狠握住,带了怒气道:“我当年能将她夺回来,今日一样可杀了她。”
      房来君冷哼一声,“你倒是好本事,旁人的性命便如同蝼蚁。”
      李鹤闻言立时噤了声,顿了片刻,方低声道:“你那时又如何不拦住我?”
      “我那时又怎知会有今日,”房来君听他声调顷时软了几分,面上不禁透出笑意,“那日众人本是趁着大雪聚在一处饮酒,正到酣处,我方提及此事,你便提剑策马往蕃将处讨人去了,谁能拦得住。”他说着笑意愈深,阖了双目,好似沉在回忆里,眉梢眼角犹带着分化不开的温柔,停了停,又道:“那蕃将向来悍猛,人人都要畏他三分,你却也不知惧怕。”
      李鹤笑了笑,手指慢慢摩挲着他的手腕,缓声道:“若是为你,便不知惧怕。”
      房来君微微一愣,只觉得胸口一时涨的几乎窒住了呼吸,掺着丝若有若无的酸涩,四肢百骸都似酥麻起来,话却全都哽在了喉咙里,只微微向李鹤靠了靠,紧抓住他的手,倚在他肩头,李鹤也不说话,为他拉了拉薄衾,两人双手握在一处,相互倾靠着,慢慢入了梦。
      转日清晨,房大人一早回了府,自先去拜见李鹤,李鹤又哪里敢受这般大礼,听了余谨通报,匆忙间穿衣起身,与房大人一径去了书房说话。
      待到房来君醒来时,日头都已高挂,他一个人悠悠然穿戴好了,抬头却见昨日李鹤为他画的小像犹落在地上,忙走过去拾起,画像沾了水,微有些皱,却仍掩不住那方寸之上的风流,李鹤画的本是昨日房来君迎他时的样子,一手撩着青衫下摆,一手卷着册书卷,正穿过庭院大步而来,眉眼间是毫无掩饰的喜悦之情,他用笔虽难称精到,却自有分神采在其中,比比画画都似含满了情,墨色浓处,犹带着酒香,画中人也似要活了起来。
      房来君对着画像仔细端详了许久,面上不觉间已满是笑意,郑郑重重将它折好了,与骨笄一并收在怀中,犹忍不住不时隔了衣物轻轻抚摸。他又在房中候了半晌,仍不见李鹤半个人影,独自翻了会儿书,终是按捺不住,却又不敢贸然去闯书房,惟有走出屋,兀自在书房前的小院中一圈圈闲步,不时仰首看看日头,正皱着双眉叹气,却忽的瞥见廊下站着的余谨直直看着自己,眼中满是纳罕之意。
      他一时也不禁有些局促,负了手轻咳一声,指着落了一地的花瓣干声笑道:“这桂子开的真正好,余谨,豫州可有这般香溢千里的桂子么?”
      余谨怔怔望了他,雨季里难得的艳阳天,日光白晃晃映着房来君的脸庞,五官都似镀上一层夺目的华彩,直引的人移不开双眼,半晌方讷然道:“天底下的桂子,不都是一般的么?”
      房来君听罢不禁摇首,正欲开口长篇大论一番,又听他无比诚恳专注道:“房公子,你在这院里赏花已赏了几个时辰了。”顿了顿,又讷讷道:“这花都落了,到底有何可赏呢?”
      房来君一愣,索性再不作势,皱了眉头趋前几步道:“我不是赏花,李鹤怎的还不出来?”
      “我……我也不知。”余谨看他顷刻变了脸,一时不禁有些骇然,微缩了双肩后退了步。
      “罢了,你也累了,下去歇息罢,”房来君看看他,摆了摆手道,看着余谨走远了,自己在廊下立了片刻,又四下踱了几步,环顾了几番,方一手抓了袖口,悄声靠近门前,微倾了身子向屋中探听而去。
      门扇间犹有细细的缝隙,李鹤长身立于书房中央,面色却如昨夜的风雨一般有些骇人的怒气,房大人坐在小几前,一手紧扣了茶托边沿,虽看不清面上神情,却也是沉沉有如山雨欲来。
      房来君心中轻轻一颤,正忽生出几分忐然,已听李鹤沉声道:“诸王同起,共向东都,我便不信我皇室男儿定会生生败在武氏裙下。”
      房大人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你可知,这是万死不赦的反逆之罪。”
      “那又如何,”李鹤冷笑一声,“武氏仗色媚主,心狠手辣,夺我大唐江山,杀我李家子孙,此生不亲手斩了她项上人头,便是愧对列祖列宗!”
      房大人望着李鹤半晌,恍惚间只觉放佛看见了他父亲当年的那股桀骜难驯,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坚冰般的刚毅决绝,不禁轻叹口气,蹙了眉头道:“如今天下承平日久,人心思定,此刻起事,只怕尚欠斟度。”
      李鹤向前迈了步,提了声音道:“武氏半年后将于洛水行封图大典,号令我王室子孙皆要前往,这便是明明白白的鸿门之宴,若不起事,无异坐以待毙。”他说着敛了敛声,走到房大人身前略俯了首道:“韩王与家父已同宗室诸王议定一切,如今只待起兵之日,此事谓为重大,今日这番话,世伯只当未曾听过。”
      房大人低了头,沉沉叹道:“越王殿下于我之恩,纵是粉身碎骨亦不足报,你且放心,无论如何,我不会透露半分。”说罢慢慢抬起头,眉间仿佛锁了丝痛苦的茫然,一时衬得人也愈加苍老了几分,“只是我承蒙圣恩,食君之禄,无法助越王殿下起兵之事……”
      “世伯不必再说,”李鹤也在小几旁坐了,定定看了他,肯声道:“家父与世伯莫逆相交几十载,又怎会因此事见疑,更不会徒相责怪。”
      房大人闻言缓缓点了点头,低声道:“惟愿你父子可得平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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