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即安》一曲日水吉

36、第零三六章

　　“二郎媳妇啊，真是谢谢你啊！”

　　村长人未到，声先到。等进了门，看见林茜站在院中，更是快走了几步凑到了跟前。老泪纵横，将手里的鸡蛋篮子一股脑的塞了过去。

　　“村长叔，这是干什么呀。”林茜被这力道弄的，被动的拿了篮子还后退了一小步。倒不是村长故意的，只是庄稼人的力气本身就大，更何况对方也想表现的诚意满满。

　　林茜好笑，连忙又将篮子往回送。理所当然的，杨大海是不能收的。“二郎媳妇啊，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小心意，太感谢你了，你就收下吧！要知道这读书识字，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儿啊，你能教我家两个臭小子认字，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啊！”

　　读书识字，教认字。

　　村长什么话都没说，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了。林茜笑弯了眉眼，又将篮子往回递了递。不过看向两个小孩的目光，却是格外的温柔。“村长叔，你这话可就折煞我了。我也就只能教孩子认上几个字，可万万称不上读书识字的。”

　　认字，读书识字，好像是一样的意思，却是两种不同的意境。长辈教上几个字，那是认字。去私塾学堂读书，那是读书识字。
　　前者就是学了点皮毛本事，后者才是上了正道能干大事儿。

　　最关键的是，拜师。林茜不是不懂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反正她也没想过要收什么徒弟。村长意思摆在这里了，更是顺了她的意。
　　村长要的是孩子打个基础，她要的是在村里的好名声。如果不是为了做面子，她现在都想笑出声来了。

　　不枉她铺垫的这一个月，总算是让事情进入了正轨。

　　杨大海眼睛更亮了几分，看着林茜简直是满心的欢喜。两个人推杯换盏……哦不，推篮子换话，三言两语的，双方都开心的不行。

　　杨福山和杨大郎站在后面没吭声，杨大郎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没明白过来。杨珩站在林茜身后，眼睛快速的眯了一下。
　　全场只有杨福山一个老实人，感慨连连的看着二儿媳妇和村长谈笑风生。

　　“哎，不瞒大家说，年初的时候我也动过心思要将两个孩子送去镇上的私塾的。”双方笑语晏晏了片刻，终于落座。
　　杨大郎给搬来了两个凳子，村长还有杨福山一旁落座。林茜和杨珩陪着，至于杨大郎，则很有眼力劲儿的去厨房帮忙了。

　　给村长搬的是长条凳，杨丰杨富一左一右坐在两边。村长慈爱的摸着两个孙子的脑袋，长叹了一口气。“二郎应该是知晓的，以前那位孙夫子去世之后，镇上就只剩下两个教书的夫子了。两边的情况……哎，不说也罢，但差不多都是一个意思。想要去读书，起码要有个底子。要是去府城那边，开销实在是吃不消。所以这才耽搁了下来，最近这段时间家里也是愁啊，就想着怎么才能不耽搁了这俩孩子。”

　　林茜看了一眼杨珩，之前杨珩选着去了府城官学，回来的时候就将其中缘由讲给她听了。现在镇上那两个夫子，一个年老没什么精力，一个年轻还想往上冲一冲。
　　收学生是一回事儿，读书人的傲气是另外一回事儿。理所当然的，他们肯定是要教那些生涩难懂的科举用书之类的东西。而那些东西，要是从基础的识字开始教，没个三两年的是打不出来基础的。
　　三两年看似不长，却是那两个夫子都缺的时间。

　　林茜配合的点头，还带着一点娇羞快速回看了一眼杨珩。杨珩心头一愣，脸上却是无比配合的跟着微笑。两个长辈看的清清楚楚，自是明白这眉眼间夫妻之间的感情。
　　“我以前是识的几个字的，不过自从嫁给二郎才觉得自己才疏学浅恐不能般配。平日里自己也是要学习的，所以闲暇时教孩子们认上几个字，也是当巩固所学了。不过我也就只是识的几个字，如果村长叔不嫌弃的话，让孩子过来跟着我学上一些基础的常用字还是可以的。”

　　杨珩牙龈都酸了一下，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家能直接默写《论语》全篇的媳妇。不过这时候是万万不能拆台的，脸上的表情更是感动了几分，打起配合来也是让林茜满意的不行。“茜娘你太过妄自菲薄了，你的学识，就算是去考个童生秀才的都不见得不行。不说你那字写的就连镇上书店掌柜都推崇不已，就是三百千论语中庸之类的，你哪本不是倒背如流啊。”

　　杨大海才旁边无声的倒抽一口气，本来只是想骑驴找马，没想到这直接是找到高人了。一时间，看向林茜的目光都火热了几分。

　　“二郎媳妇，啥都不用说了。你们读书人不论如何，在我们这些庄稼汉看来都是厉害的。两个孙子送到你这里，我放心！我也不说虚的，之前在镇上打听了那私塾一个月的束脩就要一两银子。今天叔就厚个脸皮求你这事儿，两个孩子送过来，一个月我们也交一两银子的束脩你看行不！”

　　杨福山默默的捏紧了烟袋锅锅，使劲儿的抽了一口。杨珩倒是没什么反应，就笑着坐在一旁。林茜连忙摆手，表情哭笑不得。“村长叔，你这话说的，要将我和人家夫子比，那我可真是要没脸见人了。束脩什么的……”

　　“不行，这个是一定要收的！”

　　被村长拦了一下，林茜很配合的为难了一下。然后轻叹一口气，笑着看向两个孩子。“行吧村长叔，我也知道我再推辞下去您可能心里都要打鼓了。不过那么高的束脩真的不用，都是一个村的，往日里村长叔对我家也万分照顾。就一个孩子一天一文钱吧，咱们意思意思就好。”

　　杨大海一惊，看着林茜慈爱的目光，此刻甚至觉得林茜身上有道光。“一天一文钱？这，这会不会太少了？”

　　“叔，我家二郎这些年读书也没少受村里人照顾。之前我爹摔断了腿，婶子还隔三差五的送鸡蛋过来。所以现下有了报答村里人的机会，你就让我们也为村里做点事儿吧。”

　　杨大海被说的一愣一愣的，要不是他是个村长，早知道村里人是什么德行，看着现在林茜情深意切的模样差点就真信了。
　　不是不信林茜想回报别人的好意，是信了村里人都和睦友爱的鬼话了。

　　但这话吧，还真不能反驳了。一时间，居然有点哑口无言了。林茜趁热打铁，甚至还让杨大海看了些放在桌子上的纸张书籍。
　　就算再怎么没见识，可那馆阁体的字只要放在那里，就没人能说出来个不好。更何况对于认字不多的人而言，方方正正比划清晰的馆阁体，反而更让人喜爱。

　　等杨大海领着两个傻乎乎的孙子往回走的时候，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事情怎么就这么定下来了。
　　林茜愿意继续教他孙子认字，而且一个孩子一天只需要一文钱。一文钱啊，一文钱能做什么啊？就是他赶趟牛车去镇上走上一圈，都能赚十几文了。

　　一个孩子……

　　对了，一个孩子……

　　杨大海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杨家的大门。心中斟酌了几分，想了想，不管林茜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他顺势帮忙说上几句好话也不费啥功夫不是。

　　村长走了，杨福山也乐呵呵的回了正屋。小角落里，就只剩下小夫妻二人。林茜托腮看着杨珩，杨珩微微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
　　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是目光对视，又像是说了什么。

　　林茜轻笑，没做解释。只是拿出来一些新纸，又写了一些描红用的字迹出来。一张纸上就写二十个字，对比杨静用的一张八个字的大字纸来说紧凑的不少。
　　杨珩在一旁沉思，帮着将那些晾晒好的纸张整理好。

　　“这些你都带着，等回头要是不够我再写。”

　　“嗯。”

　　看着明显比自己一个人用要多出来很多的描红纸，杨珩又认真的看了林茜一会儿。不过林茜那边，还是没做任何解释。

　　农户人家的时间，总是过的格外快。吃了午饭，杨珩只是默写了一会儿书，就到了傍晚。为了不走夜路，连晚饭都没让他吃，带着一些干粮和林茜给的一百文零花钱就去学堂了。
　　村长的宣传，也是到了傍晚就有了成效。村里日子稍微过的好一些的那几户人家，都拎着一些东西带着孩子过来打听了。
　　在听了林茜真的收孩子教认字，并且一天真就一文钱的惊喜之下，三四户人家当场就交了孩子一个月三十文的认字费。

　　没人觉得这个钱收的多，就算是最吝啬的那些人家都是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模样。读书识字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情，不说远的改换门楣的大事儿，就说认上几个字以后去镇上府城找活干都能多赚上几个钱。
　　都知道读书好，可也都知道读书贵。没看村里那么多户人家，这么多年就杨福山将杨二郎给供出来了吗。
　　这还是以前风调雨顺没出事儿，没看去年杨福山摔断了腿，就差点让杨家一蹶不振了。杨福山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好手艺，那木工活这么多年赚的可不少啊。就这，都差点没撑下来。
　　所以读书这事儿，真不是一般人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