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即安》一曲日水吉

35、第零三五章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

　　清晨，杨村长刚从屋里出来，就听见两道稚嫩的读书声。背着双手往前走的步子，都停顿了下来。
　　钱婶子跟在一旁，也听的一愣。大儿子和二儿子坐在院中，两个儿媳妇在厨房里忙碌。村长自是比村里其他人家更富裕上几分，所以就算不是农忙的时候，杨村长家也是一日三餐。
　　但早上一顿稀的，也就是暖暖胃。

　　他家的小儿子一家搬去了府城，两个姑娘都嫁了人。此刻待在家里的人，却都是一愣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老大家的杨丰还有老二家的杨富，带着两个更小的弟弟妹妹蹲在院子中间，正用木棍在地上比划着什么。

　　“这个是一，一个馒头的一。”
　　“这个是二，一二三的二！”

　　等听到两个大的小子说的话，家里其他人更是一惊。杨大海脚下快了一步，几乎是小跑着冲到了两个孙子跟前。

　　刚念的那些可能是幻觉，可两个小子在地上写的‘一二三’他还是认识的。一时间，杨大海差点不顾形象的想要揉眼睛了。

　　“老大，你给两个小的教字啦？”

　　杨明摇了下头，看着儿子在地上用木棍比划字，关键是还都写对了，也是一脸的恍惚。“没啊，我哪儿有这个闲工夫啊。”

　　两个人又同时看向了杨亮，家里的老二。老二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手都跟着摆起来了。“不是我不是我，爹，哥，你们还不知道我吗，看见那字就头疼，我怎么可能干那事儿！”

　　“你个混球！”本来还是满肚子的欣喜，可在听见二小子这话之后，杨大海直接一个爆栗扣在了老二脑袋上。
　　没出息，不读书，还好意思说的这么光明正大！杨大海村长当了三十多年，家底自然比杨福山厚实很多，当年他也是下了狠心将三个儿子都送去读的书。
　　奈何老大榆木脑袋不开窍，老二见书就头疼。好不容易有个灵光一点的老三，他娘的居然比起科举更喜欢算盘，后来干脆去了府城大酒楼当了掌柜的学徒，现在更是像入赘了一样一家老小都住在府城那边。
　　杨大海每每想到这没出息的三个儿子，都是气的肝疼。要不然想给和顺村争面子的事情，他也不能将希望落在杨福山家的二小子身上。

　　本来是计划着等孙子大一些送去私塾读书的，现在是怎么也没想到，他还没行动，孙子居然都已经认字了？

　　杨大海吞了口唾沫，抬头望了下天，难不成是文曲星落在他们家了？

　　杨大海还在那边做梦，杨亮就很实际了。直接在他儿子杨富脑袋上拍了一下，差点没将杨大海吓的一个趔趄，那可是文曲星的脑袋啊，能那样拍吗！
　　“臭小子，你们哪儿学的这些？”

　　一二三都写完了，杨丰写了个四，杨富写了个五。这两个比划比较多，小孩子拿着木棍慢慢的划。
　　被亲爹一巴掌拍在脑袋上，杨富晃了晃身子又蹲好了。“是二郎婶婶教我们的，狗娃哥带我们去二郎叔叔家，二郎婶婶就教我们了。”

　　杨富的话，让村长一家老小一愣。杨二郎会读书识字自然没人怀疑，这二郎媳妇居然也是个识字的吗？

　　“听说可是从京城回来的呢，要说是认字的好像也没什么问题？”钱婶子回想了一番，林茜两次来家里买鸡的事情。“看那姿态举止，可不比府城那边的小姐差什么呢。”

　　杨大海还想说什么，就被门口传来的敲门喊人的声响打断了。

　　“村长他叔，在吗？”

　　“在呢，进来啊！”农户人家白天都不怎么锁门，家里人都在，大门也就是虚掩着。杨大海刚喊了一声，杨福山带着杨大郎就推开了门。

　　刚还说到杨福山家，没想到人就来了。这可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那啥啊。杨大海看着两个孙子还在地上比比划划，一时间心头感慨。

　　“福山啊，怎么啦？”

　　“他叔，之前不是卖了家里几亩地救急嘛。这不是手头刚凑了一点钱，就想将那些地再买回来。哎，都是爹娘给的，要是从我这里败了，以后都没脸见老人家了。”杨福山手里捏着烟袋锅锅，说着说着，是真的惆怅起来了。

　　“婶子，给我叔带了点东西。”杨大郎也是个实诚的，直接将手里提的两斤肉交给了钱婶子。
　　如果是往日里，钱婶子推辞个两下也就顺势接了。毕竟村里人求村长办事儿的时候，送点东西也是常情。
　　可现在，回头看了眼那两个大孙子，钱婶子还真不敢接了这肉。她就算平日里再怎么喜欢占小便宜，可在孙子前途这事儿上绝对不会糊涂的。

　　“嗨，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快拿回去快拿回去，老杨他给村里人办点事儿不就是应该的嘛，咱们可是本家的兄弟啊，怎么能这么客套了！”
　　钱婶子往回推的力气可不是客套一下的意思，杨大郎都被这动作弄的愣了一下。只能回头看了一眼亲爹，要不是有点太不客气，他还想抬头看看是不是下红雨了。
　　“婶子您才是太客气了，这一次是真的要麻烦村长叔……”

　　杨大郎心头疑惑，脸上可不敢表现出来。笑呵呵的将肉又往钱婶子的方向推了推，作势那送到厨房去。

　　钱婶子‘嗨’了一声，拍了一下手直接将事儿讲明白了。“你说你这孩子，就这么点事儿你们又不是不出钱，你叔给你们办不是应该的嘛。而且丰丰和富富还得了你家二郎媳妇的教导，我们感谢都还来不及呢！”

　　杨大郎早出晚归的，还真没注意到每天早上家里多三个孩子的事情。但杨福山在家里，却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所以现在村长媳妇这么一说，他也就站在旁边呵呵呵的笑。
　　脸上有光啊。

　　“好了好了，不说那么多了，咱们还是先说说买地的事儿吧。”推来推去的也不是个事儿，杨大海等媳妇将事儿挑明了，这才笑呵呵的伸手将人引到了正屋。杨福山没有否认他媳妇刚才的话，那就是说他两个大孙子是真的让二郎媳妇给教的认字的！

　　杨福山坐了下来，杨大郎身为晚辈就站在了一旁。村长从屋里拿出来一张手绘的地图，算是和顺村的堪舆图。
　　不过画的很潦草，也就大概能看清楚哪儿是哪儿。

　　“当初你家那些地都是黄三儿买去的，现在想买回来也容易，不过一亩地可能要加上半两银子的利息了。”杨大郎往堪舆图那边凑了凑，也看见了他家原本那些地现在用红笔画的圈。

　　黄三儿算是镇上放贷的，只要是赚钱的买卖都愿意插一手。本来按道理来说，村里人卖地，首先要问的是本村的人，本村没人买了才问邻村的，最后才会放出消息等外人买。
　　杨福山家当初卖的急，又卖的多，村里没那么富的人家，相邻的几个村子也没能一口气拿出那么多银子的人家。
　　黄三儿听了信儿过来买的，不过像是土地这种朝廷管控严格的东西，就算是放贷的也不敢太过乱来。
　　一年之内半两银子的利息，两年之内一两银子的增值，三年之后，才可以任由他们自由买卖。

　　给村里的人一个喘息的时间，就算到时候真的买不回来了，也不会有太大的怨气。

　　杨大郎当初亲手卖的地，自然是知道其中的隐情的。而且他们过来的时候，就是将那每亩地多的半两银子，也是算在其中的。

　　“该的该的，怎么说当初也算是帮了我们一把，现在加点钱也是应该的。”杨福山叹息，摸了摸他之前的断腿，当初差点都要以为过不去那道坎儿了，哪曾想还有今天能买回来的事儿啊。

　　杨大海又回了一趟内屋，直接将那五亩地的地契拿了过来。这也是村里和放贷的之间的妥协，村里给放贷的写了印信，但地契在三年之内还是要放在村里。
　　要不然回头地契不知道到了谁的手里，买不回来的咋办。至于村里敢贪了放贷的东西的事儿，那是更不存在的。
　　那放贷的，可不是吃素的。

　　钱银两清，那熟悉的地契又回到了自己手中。杨福山眼眶都湿润了几分，拿着地契的手都颤抖了几下。
　　等杨福山将地契收好了，杨大海才笑着感慨。“以前都说二郎是个会读书的，没想到娶了个媳妇也是个识字的。你们老杨家，可真是大福气啊！”

　　杨福山怎么说也是吃了几十年饭的人，听话听音，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这事儿吧，他还真不好大包大揽。该说的，还是要提前说清楚的好。“二郎媳妇知书达理，又孝顺。是我们老杨家的福气啊。至于这几天几个娃子跟着一年认字的事情，我也搞不明白。不过看老二家的，是个喜欢孩子的。”

　　杨大海脑子一转，就明白了杨福山的意思。想要让孙子继续跟着识字啥的，还是要林茜说了算。
　　想明白这一点，杨大海反而更高瞧了杨福山一眼。作为长辈做了晚辈的主没啥，可也要看那晚辈是谁。杨福山拎得清，也怪不得人家子孙和睦了。
　　想到这里，杨大海心头更是火热了几分，甚至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应该的，不瞒你说，刚看见我那两个孙子居然能写出个一二三，简直想去给祖坟烧香的光景啊。嗨，一定要去和你家老二媳妇说声谢才行！”

　　杨大海一拍大腿，直接起身喊媳妇收拾了点东西。杨福山在旁边虚虚的客气了两句，也没真的拦。虽然不明白村长为啥不直接将孙子送去私塾，但村长现在明摆着是想让林茜继续教他孙子认字的。
　　这个时候要是傻不愣登的真客气，那可就棒槌了。

　　钱婶子也是个明白人，在两个儿媳妇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捡了一篮子鸡蛋送了过来。要不是都是老爷们说话，她都想跟着一起去了。

　　杨大海拿了篮子，等发现两个儿子居然早跑了，差点没气到腿肚子疼。榆木脑袋啊榆木脑袋，这辈子也就只能在地里刨食了。
　　好在回头看见两个大孙子乖巧的站在一旁，被他们奶奶推了一把就明白跟了上来，才让心里说服了一些。
　　儿子是不顶用了，还好孙子还没愣。

　　去时两个人，回来五个人，简直是浩浩荡荡的往回走。

　　杨家，林茜坐在小桌旁继续写写画画。杨珩也不在屋里待了，拿了本书坐在旁边默读。学堂那边只有一天假，傍晚就要过去了。所以剩下不多的时间，他是一点都不想浪费的粘着媳妇。
　　林茜随手拉过杨珩的手，摸了摸对方手指上的茧子。“你过去的仓促，还有什么缺的东西赶紧想想，等下给你置办好。要不然耽搁了学习，那就不好了。”

　　杨珩顺势靠了过来，将脑袋搭在林茜肩膀上。右手任由媳妇揉捏，整个人舒服的哼哼唧唧的。“没什么缺的，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一个人不习惯！~”
　　眼睛睁的老圆，充满了暗示。可惜对面的人，貌似完全不想顺着他意。

　　“要我给你缝制个等身抱枕吗？晚上让你抱着睡？”

　　“……”等身抱枕什么的，虽然以前没听说过，可只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什么意思了。杨珩鼓了鼓腮帮子，牙痒痒的。没好气的在林茜耳朵上轻咬了一口，等媳妇的脸通红了，这才觉得气顺了一些。

　　“我告诉你，我……”

　　“二郎媳妇在吗？”

　　杨珩话还没说完，门口就先传来的喊人的声音。从来都是听着喊他爹或者他哥甚至他娘，这一次喊的人倒是让他愣了一下。
　　杨珩愣了，林茜可没愣。一脚踩过去，在杨珩吃痛松手的时候连忙起身往旁边站了站。

　　刚站定，大门就被推开了。无视了杨珩哀怨的目光，等看清楚门口的来人，林茜心头一松。做了将近一个月的铺垫，该来的人总算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