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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八 】姜池弄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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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回来后,池友容直觉自己病了,可能还不轻。成天浑浑噩噩,头重脚轻。茶水间,她搅动着杯中的咖啡,细数今日工作时晃神了多少次,面壁反省。
推了推镜框,帮撩乱的表情找回着落点。
虽然组里主任总提醒就算是苦逼的设计工作者也要光鲜精干。提倡眼睛可坏,眼镜得摘,逼格增长了,客户才不敢得寸进尺的宗旨。可她这两天还是翻出日复厚重的眼镜,架在鼻梁上,隔去眼底最近总会不经意泄出的东西,找回安全感。主任自然是一副恨铁不成钢。
两个礼拜来都在加班,同事提议周五下班去哈皮,重振雄风。没办法,友容只好跟随大队。驱赶纷扰,加快速度,尝试集中心神工作。
八点,身边陆续有人从洗手间回来,整装待发,频频催促。无法,她提早关上电脑,打算周末回来继续,不想成为别人催促的对象。
一行人浩浩荡荡步出公司门口,迎面走来一人,牛仔外套搭配同色破洞裤,内里是纯白T恤。一头碎发被风吹得轻狂,却丝毫不影响那人的倜傥,反添一分不羁。
只见那人分红海般穿越众人,来到队伍最后一人跟前的三步距离,停下。然后递上手中蓝白相间的花束,略带宠溺,又藏着一缕委屈道:“怎么才下班?累了吧。”
其实一出电梯门,友容就发现姜奕守在门口。鼓噪再次袭来,熟练得叫她不知所措,陷进躲回电梯还是装作没看见的两难。但是,揭开烦恼、无措、犹豫,包在里面的,是她不想承认的,该死的,蜜般心动。那是属于他的。
那人站在自己面前,散发些缕凉意,竖起她一身鸡皮疙瘩。
沉默中,他又开口,“走吧?”
询问,却不等回复,伸手要牵她。友容立刻双手提包,恭敬垂在身前,“要,和同事,聚会。” 诺诺答道,说着望向后方围观的群众。全然不知,自己此刻波光淋漓的眼中,透漏微不可觉的求救。
被提醒的众人,抽了抽嘴角,不道心里是如何理解,打哈哈邀请姜奕同行。纵使不想和他多待一刻,但多些人在身边,总比单独的好,友容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可事实似乎总想和她对着干,听见身前的人道自己去提车,可以载人直接去目的地汇合时,刚做完心理辅导后落下的心,又被提到嗓尖。
池友容坐进副驾驶时,感到格外疲惫。从后视镜找到被自己豁出薄面,抛开羞耻心,死拽上车的同期同事,再次开始做心理建设。
感到左肩被轻拍,她瞬间清明,看着窗外,发现车已停定,正置身停车场中,后方车门打开,是同事下车的声音。
“小乃,我们到了。”
脑中瞬间炸开,空白片刻,才搞清楚状况。说好的心理建设呢?警觉性呢?都去哪了?她在心中抱头斥责三十分钟前的自己。
“你累了吧,要不别去了?” 声音离地极近,姜奕屈身,手复在她的安全带上,没有按下。
脸噌的刷红,反射性想逃,却被身上的束缚,弹回座位,满天星光。她想解开自己放生,可困笼的开口被一只手盖紧,不敢触碰。对上他的目光,隐忍,炙热,烫到似的想移开,却被溶胶粘住一样,僵住了,脸滚烫。
像是得到奖励的孩子,对视片刻,他脸上展开笑容,春暖花开。
卡擦两声,扣被解开,车门打开,友容以最快速度冲出令人窒息的封闭空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呼吸困难,再无余力琢磨缠绕她颇久的忧愁。
面前伸出一只白晰苍劲的手,待人认领。
不容许自己有片刻犹豫,害怕再次随波逐流,她忙快步走开,没有从容,逃兵般可笑。
姜奕放下认领失败的手,搓乱发梢,再攥紧,缓缓跟上。
————
“鹅…… 麻烦你特地载我们了,友容睡着啦?”
”那个…… 从没见过友容身边有这号人物,也没听她提起过你…,你是……?”
“……”
“他哥哥?”
“……”
“他男朋友?”
“……”
“不可能是她爸爸吧?”
“……”
“戒指……喔~哈啊??他老公?!!”
“不是吧,没发现友容结婚了啊。”
“对呀,她也从不戴戒指什么的。别说戒指,首饰都少见。”
“我们有点误会……我……现在,要找回来……”
“……”
“哦……我,我,我们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发现!你加油。”
“……”
“嗯,FYR,友容在公司很乖的,和男同事从不多说半句的。”
“嗯。谢谢。”
————
友容感觉身上时不时有几束诡异不明的视线,弄得她寒毛直竖,坐如针垫。她急忙推眼镜,掩饰脸上逐渐出现的裂痕。第十次推好没歪没松的眼镜,放下的手,被霍然捉住,牢牢压在膝上。
她差点叫出声,咽下。又大意了!她暗自施力想抽出,几欲尝试,屡试屡败,屡败屡试。气急败坏,想给捉住自己的人警示,眼神睨去。
谁知,不但没效,姜奕眼色暗了暗,手被裹得更紧。手指硬是挤进指缝,密不可分地扣住。友容放弃挣扎地低头看膝,握住自己的手那么干净,与之交错的,自己的,却显得格外邋遢,好像是裹不住的肮脏,污染一方纯净。手心湿凉。
“啊~我忍不住了,别按着我!友容,你不介绍一下这位?”
“别八卦了,安静喝你的!反正与你无关。”
介绍……是啊,该怎么介绍……
膝上的手被提起,举在半空。她就像是件战利品,被当众扬威,宣誓主权。呵,真荒唐,真可笑。
“友容,没想到你藏这么深。” 有人开始打趣。
“禁欲人设神马的都是浮云。人间何处不狗血,闪瞎劳资的狗眼拿。罪过罪过。”
身边哼哼轻笑两声,随着牵连的手传来酥麻。
揶揄打趣如被默许,便一窝蜂炸开,七嘴八舌地起哄起来。友容不想平日里对自己正经八百的同事,此刻像全变成奈奈子一样,好玄幻。
“……说不定,私底下和老公仔撒娇呢……”
不轻不重的调侃,一冒出就淹没在其他七嘴八舌中,只流进她的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卷的她毫无反抗余地。漂泊时捉住的最后一块浮板,破烂不堪,终于刹那断裂,宣告报销。无半刻挣扎,任由疲惫不堪的身躯下坠,沉沦进漩涡。如有一盆冰水当头淋下,落汤鸡般的难堪,她从头到脚顷刻冰冷。瞥向另一只没握着自己的手,银环乖顺躺在指上,看在眼底,灼目不堪。
呵呵,掩耳盗铃。
察觉手中骤变冰凉,姜奕转过头关心。看她脸色不对,拉起人,转身便走,留下上一刻还在孜孜不休的众人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小乃,怎么了?不舒服?” 姜奕关切地问她。
“对不起。”
男人的动作倏然震住,喉结颤了下,上下滚动。
“别说话!我送你回家。我有话对你说。” 不留余地,扭头执意拉她上车,不想继续话题。
心中酸楚。
你真狡猾。
姜奕还待把人塞进座驾,回头,再次僵在原地。抬起的手,颤的不像话,抚上面颊,拭去她眼角滑落的湿润。烫得心胀痛。
“姜奕,对不起,我的心其实并不大。有时连自己都容不下,恐怕不能再盛住什么。”
“不要紧。我这有位置,你住进来就好。我已经……”
“对啊,你的心好大,可能对你来说确是件易事。”
“……”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乃,你听我说,你看看这个。” 他说着便举起那只套着戒指的手。
友容盯着扑闪的银光,两个礼拜来不想面对的事,现明晃晃的杵在面前。顿时清醒,不想再逗留片刻。
“我已经和……”
“姜奕,我们就到这吧。” 声线提高,急促喊出。
……
“姜奕,要不,你下礼拜请我喝杯咖啡吧。”
……
算了,这样容易点的话,还是我来做恶人。
转身离开。
那次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