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五 】乃过眼云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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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美术室。
这个美其名为怀揣艺术梦想的莘莘学子而设立，在每周二、五课后开办的美术小组，是由初中部的美术老师进行重点辅导，主要是讲解艺史、美术评析和绘画。毕业前，每位学生需交一份作品，自定主题，自选形式，自由创作，作为毕业后报考升学的履历。
身为高三学生的众人，临近考休期，为了在离校前赶工完成，最近越留越晚，快变美术室钉子户了。
“小乃，快离校了，你和高状元有没有进展啊？” 静谧中，邱静楚不着边地开口。
笔下的线条一颤，“蛤？我和谁？” 池友容惊问。
“对啊对啊，你去年不就说对人家感觉挺好吗，怎么样，都一年了，牵小手没呀？” 赵美奈马上搀合进来。
“我哪有这么说过。”
“你可别害羞，我们都听到了。去年问你半天，你才说，喜欢带眼镜，学习好的。这不是高状元还能是谁啊。”
“小诗，做得好，别又让她搪塞过去。他们明明一个理科班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暗渡陈仓了就明说呗，我们又不在你那班，不会乱说的。” 赵美奈接着起哄道，“楚妈，你不也在一个班嘛？平日里有没有瞄到什么爱的小！火！花！呀？”
“去去去。”
“唉………我和你们的高状元没有什么秘密关系，别乱说。我和他不熟的。” 余光卷过正在低头作业的某处。
“嘁，又是，不——熟——你说到哪个男的都说不熟。是不是姜奕你也要说不熟啊？” 赵美奈调侃道，然后话锋一转。“对了，姜奕，毕业后，你和你小女朋友打算怎么办啊？”
“分了。” 淡淡一声，不带丁点波澜。
“什么？” “瓦特？！” 赵美奈和莫诗同时惊呼。
一旁的楚妈倒是了然，友容则低头涂改刚刚画歪的那笔。
“上个月，分了。” 复述一次，这次带着坚定。眼神在正低头作业的某处停留片刻。“本来就是拗不过才同意说试试的。”
“哇！渣男！谁家的试试要试这么久？你们好像也是去年在一起的吧。”
“小乃，你看到没，就世上的男人九成九都是姜奕就样的，你可千万别被人骗了。不过还好，人姜奕虽然算得上一丢丢学霸，但学霸没个学霸样，没心没肺的。反正小乃也看不上。我看，高状元真挺好的，别错失啊……要知道，脑公想选好，投资要趁早。” 奈奈子上演一出变脸剧，先是高深莫测，接着一派看破红尘的模样，最后又转成老怀安慰的嘴脸，看得人只想拍手叫好，精彩精彩。
“嘁，你怎么知道他好啦，你和他处过？” 姜奕冷冷反驳。
“嘿！我说……”
“姜奕！你别搀和了。他失恋，你们也别跟他一般见识。” 看奈奈子上劲了，楚妈立刻出声打圆场。
没办法，自己开的头，怕闹开。谁又知道，她起初根本没想打开这话题的，不小心把心里活动说漏了，她也很无辜啊。
“嘁，好吧。看你惨兮兮的，不跟你争。小乃，不来安慰下你的姜汁嘛？”
“嗯？………… 这个，大家都是一个人，加在一起就好了。” 听到自己又被推出来，池友容只想快点结束这个惊悚的话题。憋了半天，唯唯诺诺地抖出句话。
楚妈又把爪子挂她肩上，大笑一声。“哈哈哈哈，听到没，单身狗们就该抱团取暖。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作业画完了么？”
“哈哈，小乃，厉害呀。来来来，姜奕，奈奈子，我们也抱团取个暖。”
冷着的脸，慢慢溶化，漾出笑靥。
高考的前后期间，时间格外无情，一刻不停地飞速奔走，不留情面，不迁就等候。每天都是枯燥的备考和做题，考后又是煎熬和等待。美术班的几人倒是在考完后出来小聚过一次，商量着要报考哪里。不过，可能是对未来的不确定，大家也没说出个所以然，饭局很快便结束，各自回家。
池友容把自己安排地很忙碌，打几份兼职。她觉得，终于可以用自己双手赚钱，不再向家里拿的感觉真好。
毕业后，大学还是要读的，家里人也是这么希望的。她打算留在本地，省点住宿费，生活费靠自己打工，有余下的就给家里出学费。
对于自己的家，池友容总是感到生疏。在她还没记忆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后来从长辈口中知晓是爸爸外面有人。她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有几次会骑着车，载她从另一条不常走的路回家。然后，在经过一家交通灯旁的面馆时，每每停下，等红灯。
父亲，在她的记忆中只出现过几回，很陌生。再后来，连母亲也去了外地，变得同样陌生。
小学三年级，有天友容回家，看到许久不见的母亲回来了，坐在客厅。
妈妈好像胖了不少，磨平的棱角尽显柔和，紧绷的眉头终得舒展。妈妈身边坐着位未曾谋面的斯文男士，手中递来只白兔毛娃娃。然后，“父亲” 这个位置便被他取替。
妈妈再婚后的不到半年，家里便多添了个白胖娃娃，是弟弟。
友容小学时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亲戚邻里都夸母亲有福气，女儿成绩好又懂事，以后可以帮忙照顾弟弟。老公也还年轻，将来有得享清福。妈妈那时候确实溺爱她，友容当然同等程度的希望争气，回应她的期许。和掩藏内心最最深处的不安、害怕与好胜。她希望证明自己，然后，或者也可以得到一点点，来自这个陌生的，名为父亲的认可。
升到初中后，她觉得学业开始吃力，无论如何刻苦用功，成绩还是不可避免地慢慢从上上，到中上，再在中游的大数据徘徊。妈妈没说什么，只是转而开始专注辅导弟弟学习和报读兴趣班，可能还抱着子女有日能成人中龙凤的愿望吧。而父亲本在家中就与自己没多少交流，一直维持同住一个屋檐的状态，不曾改变。
她气忿自己没用，她害怕让人失望。但事实残酷，你怕什么就来什么。
后来，池友容学美术，也报有些放弃意味的赌气。美术班常常晚归，其实友容是窃喜的，因为可以避开一会家人的眼色。
虽然高中读理科班，大学却考了设计。对此，她没得到任何反对，也没得到任何支持。
家里的饭菜一如即往温暖，但她总察觉妈妈眼角的愁容，触目惊心。
池友容知道可能只是自己太敏感，自己孤立自己。纵使她无数次让自己别钻牛角尖，别总患得患失，别活在一人的世界，尝试放宽心，但却无果。
她常觉得，在家里，空气特别稀薄，连说话也会窒息。躲在自己房间，还是觉得不安，像是抢占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自己是个遍布漏洞的筛，就算被人盛上满满的情和愿，最终只余一场空付。破孔太大，太多，她承不住，留不下。与其体会失落，不如从最初便拒绝拥有。
那时的她不懂，其实只要接受的东西足够庞然，足够浓烈，破孔会被糊起，心意不再落空。等到好好地盛满后，她会发现，原来看似小小的一颗心，容量乃大。
秋风徐徐，池友容踏进大学城，如愿地考进了自己想去的学系。不过却恢复独自一人的上下学日常，有些陌生又熟悉。
小诗和奈奈子相伴去了南京读服装，说是要趁机会逃离家中的慈禧太后。楚妈没有直升大学，报读语学堂，漂洋远征到日本学漫画。而姜奕，也离开了这城市。大家都按自己脚下的轨道前进，相遇，分别，等待再遇见。
她提醒自己，回到正轨，用不着多久就会习惯。这才是自己应该过的，平淡，孤独，无趣。
青葱六年，鼓动的胸腔终得来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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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乃，楚妈～好久不见啊啊啊啊啊……”
“来来来，特别是楚妈，让我来闻闻你身上的东瀛味儿。阿里嘎多。”
“楚妈，你真狠心啊，一去就是四年，都不回来看看我们。少了你，我们三留守儿童都没兴致约出来见面。”
“就是就是。”
“好了，放开你的脏爪子。姐这不回来了吗？参加你们的毕业礼，请你们吃饭，送毕业礼物当赔礼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那你月尾记得来南京啊，小乃也是。小乃，你什么时候毕业礼？”
“这个月初，已经结束了。”
“蛇莫！你怎么不说啊？不行！你也要罚请吃饭。”
“那你月尾也和楚妈一起来吧，我和奈奈子好当回地头龙，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抱歉，我可能来不了了，单位想我快点入职考勤，熟悉工作。”
“蛤～？小乃…… 四个春秋不见，你肿么变工作狂了？这么急着要上班，以后多的是班让你『上』呢。”
“话说回来，楚妈，姜奕好像也要回来了吧？这人比你还无情，连在群聊组都不怎么出声。他在英国留学完了，是准备回来发展？”
“嗯。可能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 五 】乃过眼云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