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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起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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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你是说任卫国的死可能与柳艳有关?”
柳艳是任卫国的前妻,也是目前看来除了任以舟唯一和这个案子有点关系的人。
“嗯。”肖淼点了点头,嘴里的烟一直叼着,没有要点着的意思,“根据走访结果来看,任卫国生前没有什么朋友,只有一个跟他们家关系密切的老头,但根据走访记录,他只对他家的儿子比较上心,跟任卫国平时没什么交集,目前,虽然排除他杀,但是不确定任卫国的死亡是否与柳艳有关。”
肖淼今年接近半百,头发却已是清一色的花白。当了半辈子的警察,也只是一个市区刑警支队的小队长,任着不大不小的职,破着不大不小的案子。
他接过最大的案子,是贩毒团伙在这个小地方聚了堆,他带着一批小警察去扫窝,结果后来这个案子又牵扯到了国家层面,就又不关他这个市区小刑警管了。
每个人的英雄梦总都会有结尾,但肖淼的英雄梦,却是在三十多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被渐渐磨灭的。
“可是那个孩子说,他妈已经离开很久了啊。”一位小警察围在肖淼旁边,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肖淼一偏头,用看怪物似的眼神望向小警察,反手给他了一个大耳朵巴子,“小子,亏你跟了我三年多,杀人并不一定要亲自动手,身边被引导的舆论,一句可以成为压垮骆驼的话,甚至一丁点背后议论的声音,都有可能让一个心思敏感,或患有被害妄想症的人选择死亡。”
小警察沉默了片刻,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你是说你是说他们家可能发生过一些事情导致柳艳不得不离开,那到底是疾病,还是财产呢……”
”老大你说会不会柳艳找到了一个富二代…..哎呦!!老大你干什么!”后脑勺又挨了一下子的小警察顿时火冒三丈,揉了揉自己可怜的后脑勺,用悲愤的眼神看着肖淼。
“没事儿别上什么公众号看小说,你以为你自己是灰王子等着白雪公主来救你呢?”
“你别说,有时候我还经常这样……哎呦。”小警察默默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眼里仿佛能喷出熊熊烈火,却不敢说一句辩驳的话。
肖淼满意地看着眼前小警察的反应,老大风范地开口:“等技侦把手机复原,看看短信和通话记录,到那时候再看看我这个猜想是不是正确的。”
小警察默默地把自己老大当成了“二十一世纪最具思想深度”警察,暗自崇拜地点了点头。
——
任以舟从警局回到家,不知目的地坐在自己的小床上。
今后自己该怎么办?没有钱,自己还能去上学吗?要是没法去上学,自己是不是真的就要烂在这里一辈子了?
如果一直在这里,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呢。
可能会在别人奋斗时自己早早娶了妻子生个儿子,可能当个朝五晚九的上班族,每天精疲力竭地拿着那只够养家糊口薪水,也有可能一辈子就待在这个小县城,悄无声息地老去.....
不行,他要走出去,不论以什么方法。
想到这,任以舟给自己了两个大嘴巴子,下定决心似的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镜子上反射的自己。
长成这样卖身绝对有人要吧。
他笑了笑,为自己突然蹦出荒谬的想法逗笑了,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大伯,大伯您在家吗?”
他们这里的房子都是最老式的平房,邻里之间离得都非常近,有时候自己在家里吼一句,连着三户都得跑出来问你一句怎么了。
其实王强,也就是他大伯,跟任卫国,甚至是他全家,根本没有什么关系。他就是一个热心过头的自卑单身老头,任卫国和他刚搬来的时候,就是王强给了他很多帮助,任以舟现在的学校都是王强给他辗转了好久,找了很多人,才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学费减半的特权。
王强儿子死于酒驾,车祸。所以他把对儿子的思念全化□□,放在了任以舟身上,有时候任以舟觉得自己真的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起王强。
他还没有报答他,所以他还不能死。多么热血又幼稚的信仰。
老屋子的房门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嘎嘎——”的声响,王强裹着深蓝色大棉袄,趿着鞋子走了出来,一见来人是任以舟,喜色顿时爬上他的眼眉。
“快进来快进来,在外面站了多久了?”王强抓起任以舟的手,把他往屋里拉。
“也没多久,刚来。”任以舟笑了笑,屋里突如其来的暖气把他的脸烘地通红。
他搓了搓脸,定了定神,正色道:“大伯,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情想求您……”
“什么求啊,我还不了解你吗,是不是不想上学了?然后让我给你找个能挣钱的工作?”王强一抬手打断了他,说道,“这可不行啊,你还得报答我呢,没文化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啊,你想干我还不干呢。”
任以舟没料到王强已经料到他要说什么,自己也自知理亏,低下头,自嘲般地说道:“可我也是没办法了阿…..我能怎么办呢。”
“嘿,小子。”王强爽朗地一挥手,“大伯啊,早就给你找好工作了,有个朋友给我介绍的,城里有个人家缺个保姆,开的条件可好了,一个月给十万呢。”
“十…十万?”任以舟身子一软,一下子扶住了手下的沙发,才险些没有摊倒。
“对啊,就是条件有些奇怪,要做出他满意的饭菜,咱也不知道那有钱人怎么想的,我记得你做饭很好啊,我就给你报上名了,刚想过去给你说来着,看,这大棉袄都穿好了。”
“大伯…..”
窗外是鲜红色的晚霞,在这一瞬间,顿时化作了一摊水,全部涌在了任以舟好看的眸子里。
王强看着任以舟正在走钢丝的泪珠,皱起眉头:“咋的哭了?我不是说过吗?遇到什么的时候都不可以哭。你也先别感动,先给我应聘上再说。对了,你要是应聘上了,学费也不用减了,我也不用整天跟欠着人家什么似的了。”
“你爸的后事我多上点心,你好好去研究那个饭的事儿,以后好好学习有出息了再来报答你大伯也不晚啊…..咳咳。咳咳——”王强说着说着,突然剧烈地咳嗦起来,咳得震天动地,身子弯了下去,好久都没起来。
任以舟见状赶紧把他大伯扶起来,“大伯您没事儿吧?”边说着,一边用手在王强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捋着,不满意地开口,“跟您说过多少次了别抽烟了,您当自己烟灰缸呢?”
“哈哈。”王强暗暗地把嘴里的痰咽了下去,“那我还得等你小子以后有出息了给我买几条中华啊。”
“好了你快走吧,还有四天时间,不到一个星期了啊,到时候我去接你,咱一起去面试。”
任以舟看着王强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心里一阵酸楚。弯了一个90°的腰,站直后,说道:“谢谢。”
“嗐。”王强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快走吧。”
任以舟莫名其妙地看着赶紧把自己往外赶的大伯,只当他是不想让自己感谢他,没有多想,又低下头对王强道了声谢,随后便走了出去。
王强看着任以舟踩着夕阳出去的影子,嘴角的笑凝固在了那里,从兜里掏出一个病历单。
“王强”“47岁”几个在白色封皮上突兀的黑色字体,仿佛一根根针,扎得他心里一阵阵地疼。
任以舟并不知道,其实王强刚刚出门,并不是去找他,而是去离这不远的县城小医院拿药——治疗他隐瞒了这么多年的肺癌。
“小舟,大伯为你…..只能做到这里了。”
王强看着任以舟消失在地平线那一端的背影,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