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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补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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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以舟回到家时已经是中午。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池暻的别墅打开门进去,却发现池暻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手中握着的手机即将要掉到地下。
任以舟小心翼翼地换了鞋,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旁边,看着池暻只有在睡觉时才会正经起来的脸,抿了抿嘴。
正常起来长得还能看。他心说。
三四月份的风吹起来总是能让人浑身打个寒颤。
池暻睡觉时候有个毛病,不喜欢关窗子。
任以舟作为新时代好保姆,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准备先给他盖床被子然后去把窗户关上。
可是他刚准备去拿被子,手腕突然被一只手拉住了,任以舟顺着手腕向下看去。
只见池暻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像是在适应光亮般眯着眼睛,一副睡眼惺忪毫无攻击力的样子。
他先是抻了抻上半身,然后就着任以舟一只手的力量坐了起来,使劲眨了两下眼睛,然后慵懒地笑了笑:“回来了?”
这时候的池暻眼角全是慵懒的温柔,就像一条刚睡醒的猫咪,任以舟以为自己看错了,这种慵懒随意的感觉,随意地让任以舟产生了一种自己就是属于这里的错觉。
任以舟定了定神,“嗯”了一声,随即问道:“吃饭没?”
池暻已经站了起来,踩着居家拖鞋,手却还拉着任以舟的手,懒懒地说:“还没。”
“我去给你做饭。”任以舟叹了口气,然后看向自己被拉着的手:“放开。”
“哦。”池暻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在任以舟即将走去厨房时又突然抬起手拉住了他。
任以舟莫名其妙地回过头,皱着眉看他。
池暻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要不,先补习?”
“你不饿?”
“不饿。”池暻说道,半晌后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本来饿,结果看见你,我就只想补习了。”
任以舟感觉自己的心被轻轻地挠了一下,点了点头,语气没有什么波澜:“那也行。”
那也行,早补习完早完事儿。他心说。
池暻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一般,从沙发上的书包里掏出一堆书本,然后摊在了客厅桌子上,指了指那些书,对着任以舟说道:“这些玩意儿,我都没看过,也不知道该怎么看,你就随便给我说说就行了。”
任以舟闻言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半晌后艰难开口:“都没看过?”
“没有啊。”池暻理所当然地耸了耸肩:“小学学过点加减法,初中就跟着苗子逃课,高中就不读了,你让我上哪看去?”
任以舟咬了咬牙:“所以你现在的水平是小学算数?”
“差不多吧。”池暻说道,半晌后又像想到了什么,对着任以舟挑了挑眉,炫耀般地说道:“对了,还会点方程组。”
任以舟:“.......”
任以舟深吸了口气,看向桌子上散落的课本,想了想后从中挑选出一本语文书,反手扔向池暻怀里,说道:“想看懂题目写的什么,从语文开始学。”
“没问题。”池暻笑着接住扔过来的语文书,随手翻了几页之后皱了皱眉,指着其中一页上的内容对着任以舟道:“这人说话怎么五迷三道的?”
“学霸,你们平时说话都这样?”池暻抬起头,一脸疑问地看向他。
任以舟看着池暻指的内容,舌头在口腔里转了一圈,才勉强抑制住想骂他脑残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叫文言文。”
“哦。”池暻应了一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没等任以舟欣慰以为他知道文言文是什么的时候,池暻再次举起了手中的书,一本正经地问道:“文言文是什么?”
“……”操。
任以舟忍无可忍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池暻平静地说道:“我去趟洗手间。”
然后还没等池暻回答,就脚底抹油一般快步冲向了卫生间。
池暻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勾唇笑了笑,随手把课本往桌子上一扔,然后又重新躺回了沙发上,找了个靠背垫着头,从口袋中翻出手机,点开微信之后在里面找着什么人。
半晌后突然抬起一只手打字: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对方几乎是秒回:钱已经给了,对方答应不会再去找他儿子。
隔了五秒钟后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不过...您就这样放弃了?
池暻笑了笑,在沙发上侧了侧身子,然后看向洗手间,眼底有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半晌后回复道:嗯。事情处理好了去财务那里领奖金。
他刚想把手机收回来,想了想,又打字补充道:对了,我还不是很放心他那个为人,安排我跟他见个面吧。
助理:好。
池暻安排好这一系列事情后,勾起手指弹了弹手机屏幕,然后看着黑色屏幕中倒映出来任以舟的身影,一下子坐直了,从桌子上飞速拿起课本,又恢复了一脸痛苦又看不懂的样子。
任以舟看着池暻微微皱着眉努力理解地样子,突然心软了,叹了口气,走上去说道:“看不懂先别看了,我给你讲讲基础。”
池暻眼睛突然亮了亮:“好啊。”然后又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故作委屈道:“可是我突然饿了.....”
妈的。刚才是哪个傻.逼说自己不饿?把老子当猴耍呢?
任以舟深深地看了池暻一眼,但是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破绽,认命地撇了撇嘴:“等着,我去给你做饭。”
“好。”池暻这才笑了笑。
任以舟走向厨房,他的动作一向很轻,做什么事情都是轻悄悄的,不说话也不出声。
池暻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他反手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只见刚才还没有关闭的对话框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助理:跟那边联系好了,下周五,金鹰大厦1201。
池暻回复道:知道了。
半晌后又想起了什么,再次打字道:周五放学你来接我,说家里有人过生日,别露馅。
助理:……好的。
任以舟和平常一样给池暻做饭,池暻吃饭很慢,不知道是故意磨蹭还是本来就细嚼慢咽,任以舟总要在自己吃完后坐在椅子上等他好久。
可能是自己太久没有认真地静下心来吃一顿饭了,任以舟居然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感受到了久违的岁月静好。
之前他总是一个人在外面吃,只有任卫国打电话让他回来的时候,他才会从外面买菜回家做饭。可是任卫国一天到晚都是醉醺醺的,吃饭的时候也总说些胡话,有时候还会想起什么情绪激动的事情,把碗往地下一摔然后摔门而去。
所以像这样,安安静静地,不用担心任何事情,只是坐在一起吃顿饭的时候太少了。
就像在某个瞬间,自己积攒了这么多年的热情,突然被点燃了,咚地几声,任以舟听到自己的心在上下重重地跳着。
他抬眼看着池暻,这个有时幼稚但大部分时候都会照顾他的大男孩,突然有了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就像是在这个充满了各种恶意,各种忌惮的世界中,终于有了一个属于他的小小角落,属于他,且只属于他。
下午最终是没能补习成功。
任以舟在刚想给池暻讲点基础文言知识的时候,池暻突然接了个电话,然后很着急地抓起外套就走了,只给任以舟说是“公司的事情”。
任以舟也没有多想,他知道池暻平时要帮他父亲打理企业,却还是空出时间来,陪他来上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任以舟就已经在内心深处认定,池暻去上学,只是为了陪他。
太自作多情了吧。任以舟自嘲地摇了摇头,把桌子上散落的书本认认真真地摞了起来,然后仔细地一本一本地放进了池暻的书包里,把书包往沙发角上一放,眼底划过了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没有池暻在的时候,任以舟总能把自己的时间规划地十分整齐。
直到一声雷声突兀地从窗外响起,任以舟抬头向窗外看去,这时他才意识到已经晚上了。
他把手中的笔往书边一放,拿起池暻送他的手机,听着窗外已经开始下起来的雨,想问一句池暻有没有带伞,晚上还回不回来吃饭。
这么久了,任以舟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加上他的微信。
他点开微信图标的手顿了顿,片刻后点开了短信,编辑好短信后,任以舟点击发送的手指突然停住了,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般。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池暻不是小孩子了,甚至比自己都要大几岁,如果他那边很忙的话,自己这样突兀地发过去短信,会不会打扰他。
在想明白这一点后,任以舟垂了垂眼眸,浓密的睫毛也挡不住他从眼底透出来的落寞,他把手机重新放了回去,看了眼窗外突然倾盆而落的暴雨,暂时按耐住自己没来由的担心,拿起笔,翻开了题目,把头埋了下去。
德润的题目确实难,但就算再难,也总是有根可循的。
而对于任以舟来说,有根据的东西,就不算难,因为他有足够的耐心去深入,去研究。
只是窗外的雨仿佛像一根根针扎着他的心脏,他不知道池暻有没有带伞,不知道他会不会被雨淋,会不会感冒,会不会...
任以舟烦躁地把笔往桌子上一扔,随手关上了灯,抓起衣服准备去浴室冲个澡。
池暻在他洗澡的时候回来了,眉眼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惫,头发丝上带着一点雨水,他随手把外套脱下来往沙发上一扔,然后突然看见了放在沙发一角的被整理好的书包,池暻眼里的疲惫瞬间被温柔替代,他低下头轻轻笑了笑,走过去把书包拿了起来。
这时任以舟已经洗完澡了,出来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随手把书桌上的台灯关上了,此时整个房间里除了窗外一下一下打着的闪电,没有任何光源。
他怕黑这个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今天他才知道,自己不但怕黑,还有点轻微的夜盲症。
因为他这时已经看不清自己的床在哪里了。
任以舟小心翼翼地抬起腿,双手在黑暗中来回摸索着,仿佛想找到一个能依靠的扶手,可是能依附的东西没找到,他倒先被脚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地下的衣服绊了一下,惯性让他整个身子向前倾,另一只脚被衣服困住了还留在原地,于是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砰——”房间里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池暻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一把拉开了任以舟卧室的门,然后把墙上的灯打开,明晃晃的光线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任以舟被突然出现的光线吓了一跳,不适应地眯了眯眼,才看清自己的处境,双腿被衣服困住,整个人穿着睡衣睡裤跌倒在地上,动作十分滑稽。
他从地上爬起来,把衣服随手一卷扔到床上,然后对着池暻有些尴尬地说道:“你回来了....哎,干什么。”
池暻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任以舟的手,把他往后面的床上拽。
他的力气很大,任以舟的手腕被攥地很不舒服,但最终也没有挣开,顺着池暻的力气坐在了床上。
“摔哪了?”池暻一把把任以舟拽到了床边上,强迫他身体正对着自己,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强硬,又软下声音来,“有没有受伤?”
任以舟被他刚才眼里透出来的阴冷吓了一跳,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池暻闻言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任以舟一眼,从床边上站了起来,走出了他的卧室,可是还没过一分钟,他又走了回来,手里还抱着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
任以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问道:“干什么?”
池暻把被子扔到床上,偏头对他笑了笑:“一起睡。”然后看着任以舟瞬间拉下去的脸,又说道:“不是怕黑吗?我陪你。”
“你怎么知道我怕黑?”任以舟一脸莫名其妙。
池暻笑了笑,直挺挺地躺了下去,伸手拉了拉任以舟的衣服,哑声道:“不怕黑,我们一向稳重的大学霸怎么会摔倒?”
任以舟哽了一下,对着躺在他床上的池暻欲言又止,池暻仿佛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一般,说道:“下不为例。”
任以舟本想再次拒绝,可是窗外的雷雨和黑暗却始终交织着充斥着他的脑神经。
他想了想,终于妥协地点了点头,把池暻放在他衣服上的手拉开,伸手给自己拉上了被子,躺在了池暻身侧的空地。
池暻侧了侧身,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任以舟的脸,心脏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不疼不痒,他呼吸顿时有些局促,看着任以舟完美的下颚线,池暻突然勾唇笑了笑,伸出了他的手不老实地朝着任以舟被子里摸去。
任以舟感受到了异样,一把拉住了池暻的手,皱着眉转过头来问他:“干什么?”
“我喜欢你。”
窗外的雷突然响了一声,雨也跟着下的更大了,池暻的话音埋没在雷声中,任以舟听得不是很真切,问了一句:“什么?”
池暻勉强地笑了笑,把手收了回来,老老实实地拉紧了被子,“没什么,晚安...”
我喜欢你,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好多事情到现在还没有机会说给你听,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希望我可以平静地坦然地把之前的所有事情,一字一字地说给你听。
窗外的雨没有停歇的趋势,一滴一滴,仿佛落进了池暻的心里,他看着黑暗中任以舟轻睡的侧脸,突然觉得雷声温柔,暴雨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