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盗奇骗天涯行》阿镶

5、命运使然

　　十日后，洛阳府。
　　楚风数日来四处游荡，居无定所，不过怎么也不如从前逍遥自在，无论如何他身边还是多了个“拖油瓶”——薛灵儿。薛灵儿真是“大家闺秀”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走不出十里就腿酸脚软，片刻延误餐饭便饿得叫爹喊娘，搞得楚风一个头两个大，如今他算是见识到女人是怎样麻烦透顶的了。
　　这天，楚风落脚在一家客栈。这客栈的自然是舒适的没话说——薛灵儿“钦点”的嘛，她可不会委屈自己，尽管身上钱财尽被碗勺二人捞了去，但赖上楚风就不能不利用一下。
　　楚风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厅中饮清水，原先官府的赏金和富商的赠送已被薛灵儿挥霍得差不多了，现在他可没富余钱买酒，住店的花销逼他不得不勒紧腰带过活了。
　　楚风这边厢正为盘缠发愁，那边厢进来一对少年夫妻，男子面如冠玉，还带有几分女相，举止斯文，谈吐高雅，一看便出自书香门第。他身边的少妇看来年纪也尚轻，五官秀美，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虽没有大家闺秀的仪态万千，却也灵秀可人。这对“养眼”的璧人并没有引起楚风的注意，他心里只盘算着身上的盘缠还够薛灵儿挥霍几日而已。
　　突然——
　　“有人偷钱，快抓贼啊！有人偷钱！”少妇大叫道。
　　“坏了，我的盘缠呢？”书生上下摸索着，一副丢了钱的样子，“咱们的盘缠呢？”他看向神色慌张的少妇。
　　“被偷了，被刚才那人偷了！”少妇指向门口。
　　书生情急，责备了少妇几句，负气地一甩袖，跑出客栈追贼去了。
　　少妇受了夫君的责备，流下委屈的眼泪，一方面也向四周求救。少妇说得催人泪下，哭得又是梨花带雨，这又哭又闹搅得四方客人均十分心烦，大厅里的食客不是回房休息，就是退了酒席换别家，老板见生意被搅黄了，忙驱赶少妇。少妇声泪俱下地向老板苦求，老板还是执意驱赶。
　　见少妇仍然咿咿呀呀地哭不停，楚风终于忍不住出手相助。不多时，楚风便抓回了小贼，而书生也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小贼不得不将书生的钱财全数归还，楚风要送官，小贼自然是说了一套上有高堂下有妻儿弟妹的悲惨身世，楚风可是不吃这套了，不过书生夫妇却动了恻隐之心，不但力劝楚风不要将小贼送官，还拿了自己的盘缠施舍给了小贼。
　　楚风见这夫妇二人如此愚钝也是话不投机，帮了忙后便要回房休息。
　　书生夫妇当然要对恩公纠缠不放了，于是急忙上前道：“还不知这位大侠如何称呼？”
　　“楚——风——”楚风的回答懒洋洋的。
　　“多谢恩公大侠对我夫妻出手相助……”书生夫妇刚欲再说些感激之言，谁知楚风无心理睬，只道一声不用谢就离开了。
　　书生夫妇对视一番，神色中满是不甘。
　　明眼人一定看出来了，这书生夫妇正是碗勺二人所扮。小碗儿是书生，小勺儿是少妇，除了小碗儿为了扮得更像男子而作了小小的伪装，二人的相貌并没有大的改变，这次他们是打算耗上楚风，太复杂的易容术反而会行事不便。
　　刚刚那出贼喊抓贼是她们冥思苦想出的接近楚风第一步，谁知楚风一点不配合，还白花她们银子请个真正的小偷前来做戏，想到浪费掉的钱财不能就这样打了水漂，二人又开始算计如何从楚风身上连本带利捞回来。

　　是夜，楚风与灵儿都已熟睡。然而潜伏在同家客栈的碗勺二人却睡不安枕，第一步计划落空后，二人意见不和吵了几句，不欢而散。苦无计策的小碗儿只好在客栈花园中游闷。
　　月影寥落，周遭尽在黑暗中沉睡，小碗儿心中无计，愤愤地望向楚风的房间。
　　这一看不要紧，却让她看到一个黑影正躲在楚风窗外。小碗儿见有“螳螂捕蝉”，唯恐打草惊蛇，机敏地藏了起来，准备来个“黄雀在后”。
　　不知是夜太深，深得浸没了黑衣人的身影，还是黑衣人的身法太快，快得小碗儿还没看清，黑衣人就消失了，小碗儿一时愣住，揉揉眼睛，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如此目不转睛，竟然会看漏黑衣人的行踪。
　　另一边，小勺儿见小碗儿多时未回，出于关切到花园来寻找，突然间被小碗儿拉进了隐蔽处，又被小碗儿捂上了嘴，见小碗儿指指楚风的窗口，便会意，静观其变。
　　不多时，楚风房中传出打斗声，黑衣人跃出窗口，攀上屋顶，楚风也紧随其后，两人在屋顶上打斗起来。这二人的轻功已臻化入境，在瓦上行走竟寂然无声。
　　黑衣人像偷了楚风什么东西，楚风急于抢回。
　　就在打斗间，又闪出一个人影，黑衣人越过楚风将东西掷给那人，自己则留下与楚风缠斗断后。而只是眨眼的工夫，那接应的人就消失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楚风每每欲甩开黑衣人，黑衣人便又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前，如此地周而复始，二人已拆百招有余，近及房檐。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偷我玉佩！”楚风越过黑衣人头顶，回身一招“落日长虹”直劈黑衣人头顶，这是一技杀招，若是以剑出招，对方此刻中招必然头破血流，然而楚风此刻有意将剑倒手，以无剑之手作剑指劈将下来，但即使如此，若中此指，也必然立即晕倒在地。
　　黑衣人微屈膝，避过锋芒，低身前翻，落到地上，巧妙地躲开了楚风这一招。
　　楚风见状，也即变招，接使一招“云山雾罩”，虚招为刺，实招点穴。
　　黑衣人不硬接拆，只是闪避，楚风无意伤其性命，每至杀招便手下留情，看来这场比试无人愿做性命之争。
　　又过几十招，楚风已渐失耐心，眼见玉佩追回无望，面前的黑衣人又故意拖延时间。以此人的武功，恐怕再与自己耗上两天两夜也绝无意外。楚公子出道近十年，还没有碰上这样的对手，即便与武当掌门、少林方丈、丐帮长老这样的武林名宿对敌，过招时也是有来有回有攻有守，决无人会如此一味闪避。要知道高手过招如若只守不攻，守者既要谨慎又要灵敏，若攻者是高手，那么守者就要是高手中的高手，至少也要轻功独步天下。但武林目前能做到这一点的，多年来也只有“盗帅”一人而已。楚风只是听过传说，而这样的对手，这样的轻功，楚风还是第一次见识。
　　楚风心下不禁焦躁，低喝一声：“好，今天就让我看看你是何方神圣！”伸手便去撩黑衣人的面纱，黑衣人未料他会出此招，猝不及防，面纱已被他扯下。一道剑光映出她的脸，黑衣人反应奇快，迅速转身又将面纱带上，楚风未及看清。然而，转头的瞬间，剑光映出的清俊脸庞，已深印在了碗勺二人的脑中——正是独孤云。
　　楚风一击得手，但未见对方真面目甚是失望，纵身而上，黑衣人却后跃几步，凝视楚风，黑眸中有似笑非笑的神气，楚风被她看得起火，正要再逼近。忽听得一个女声叫喊道：“不得了了，打起来了，怎……怎么打起来了？”原来是小勺儿跳了出来，她看这两个人打了快一个时辰，还不分胜负，甚至不见血光，不如立即停止这无谓争斗。
　　“住口！”独孤云手中发出一道寒光，寒光略过小勺儿，也略过小碗儿。楚风欲出手挽救，却为时已晚，心中一寒：这黑衣人出手竟如此毒辣，滥杀无辜。
　　寒光逝去，小勺儿的发钗掉落，小碗儿的发带削去半截，两人惊出一身冷汗，刚刚生死一线之间。小碗儿狼狈地从躲避处爬出来四下摸索，捡起了独孤云刚刚发出的暗器——一枚铜钱，惊魂未定地将铜钱收了起来。
　　独孤云的嘴角微微上翘，并不说话，手中长剑已缓缓提起。楚风纵身上前挡在两人前面，道：“别伤及无辜，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这两个人——看见了我的脸……”独孤云的语气颇让人玩味，仿佛早就等着有人跳出来似的，她沉默片刻，双臂环胸道，“也好，你如果真能找到我，我就接着陪你玩。”语闭，人已跃上屋顶，几个起落便不见了。楚风没有追赶，想起自己自幼习武，轻功也算炉火纯青，可看此人的轻功，恐怕香帅在世才能与之匹敌。
　　多想无用，楚风叹口气，转身对碗勺二人道：“二位受惊了，在下楚风，有一事想请教二位，不知方便与否？”
　　碗勺二人一激灵，方才她们也被独孤云的身法惊得原神出壳，楚风开口方使得二人又回到现实。小碗儿拭拭额头冷汗，谦恭地道：“刚才多谢楚大侠出手相救，一日之内得楚大侠两次恩惠，晚生实在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楚大侠有话请讲，但说无妨！”
　　楚风闻听此言，认出碗勺二人便是那对失了荷包的书生夫妇，也谦虚道：“不敢当，在下想问二位是否看清了那黑衣人的面目了？”
　　“看见了。”然而，小碗儿却故作为难道，“可……晚生愚钝，记性实在不济，再说夜黑风高……实在，对不起楚大侠，晚生无能为力。”说着作了个揖，以示抱歉。
　　楚风心一沉，难道玉佩就这样丢了吗，那是寻回妹妹唯一的线索啊！想起流落的亲人，楚风眉头紧锁。
　　“楚大侠不要作难，我记得。”小勺儿颔首劝道。
　　楚风的眼中又见光芒：“你记得。”
　　小勺儿点头。
　　楚风有些大喜过望，忙道：“不知姑娘可否据实相告那人容貌特征？”
　　“可以。”小勺儿答得干脆，“但我二人有个不情之请。”
　　“姑娘旦说无妨，楚某尽力而为！”
　　小勺儿深深看一眼小碗儿，即道：“我二人想追随楚大侠左右，鞍前马后必尽心尽力！”
　　楚风一怔：居然有人提这种要求？！
　　“这是我俩的意思。”小碗儿也言道，“不妨实言相告，楚大侠，晚生姓方名箫，这位姑娘名讳邵秦，我二人虽尚未婚配，却早已情投意合。无奈家有门第之见，我与邵姑娘无缘结合。为得两情长久，我二人私订终身，离家出走。可我毕竟是一介文儒，手无缚鸡之力，邵姑娘亦是弱质女流，这样东漂西荡，确实无以为安，所以我俩想依附楚大侠身边，这样也与大侠有所照应。”
　　“这个……”楚风虽有几分同情这对苦命鸳鸯，但他是江湖人 ，行走江湖危机重重哪是这文弱小两口所能承受的，何况现在他身边已有个薛灵儿，他又怎么加得起这两个负担呢？于是婉拒道，“楚风是江湖草莽，二位若跟随楚某恐怕前途堪忧，不如就此作罢。”
　　邵秦目光哀怨，恳求楚风道：“楚大侠，你救了我们两次，我们都是读过书的人，知晓礼义廉耻，也懂得知恩图报，楚大侠不用担心我们会纠缠太久，一旦抓到那贼人，我们即刻离开，就权当我们对楚大侠的报答！我们如此敬重楚大侠，也望大侠成全我二人这片苦心！”说着就要行以大礼。
　　天啊，哪有这么求人的，根本在威胁楚风——不收留他们就休想拿到贼人！
　　楚风无奈，邵秦已经说到这份上，他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只能答应她们的条件。
　　翌日清晨，楚风把方邵二人介绍给薛灵儿，三人甚为投机，即欲结伴同行，楚风却告知众人：离开洛阳前，他还要找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