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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柳暗花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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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楚风一行人游山玩水不亦乐乎的时候,独孤云却始终徘徊在生死边缘。
当独孤云被全身的疼痛惊醒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正被无常使者拖向阴曹地府。然而,当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他——那个她恨得要死男人,她恨不得一刀一刀生吞活剥了他,但她刚想动动身子,剧烈的疼痛已让她难以忍耐,一个刚刚脱口的“布”字还没出声,便淹没在滚滚车轮声中。
“云儿,你醒了?”男人的脸上写满难以名状的喜悦,甚至眼角还闪动着星点泪光,“车上颠簸,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快到了。”
“好……”独孤云只艰难地说出了一个字,尽管她心中不悦,却只能无奈忍受这恬不知耻的男人这样亲密肉麻地和她说话。她心里一面恼火,一面却在动摇,她矛盾着,眼前的男人,不是布狂风又是谁?她说不通自己为什么在看到这个男人时,竟不自觉地安下心来,她明明该恨他——如果不是轻信了他的承诺,她怎会落到如此田地?她恨他,可她更恨自己,她的骄傲和她的自负已经在见到布狂风的一刻,全部化作无形,她已经卑微到,只要布狂风一个微笑,她就会立刻原谅他的地步,她恨自己的软弱,更恨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不开这个男人,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不想推开他。
“她醒了吗?”车厢外传来赶车人的声音,独孤云认得这个声音,是上官寒,他没有离弃她,这反而更让她惭愧。她明白了一件事,他们不惜劫法场救了她,这让她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报答,她本求速死,现在他们却要让她活下来,并且活得更加长久。
“醒了。”布狂风将车帘撩开一些缝隙,对上官寒说道,“咱们还有多远,我怕她的伤受不了颠簸了。”他低声和上官寒商量着,还侧身挡住缝隙,生怕独孤云着了半点风寒。
“神医谷偏僻,追兵是追不到这边的,但要赶到地方至少还要一个时辰……”上官寒顿了顿,“你抱稳她,我快马加鞭,尽快赶到!”说着,便在马臀上响响地加了一鞭,马儿放开脚步,飞奔起来。
赶车的上官寒此时心中也是一阵阵烦乱,心上人躺在情敌的怀中,他怎会甘愿,可现在,一切为了独孤云,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要她保住她的命。也许他自己都无法描述自己究竟投注了多深的感情在独孤云身上,因为没有人告诉过他,用情于一个女子是这样的纠结难断,即使只是单恋。
车行三人正在赶往的地方叫做神医谷。
据传说,神医谷是白衣圣手老神医隐居的地方,据江湖传闻,白衣圣手自十五年前收下一位关门弟子后,已经十多年没在江湖上出现过了,有人说老神医已驾鹤西游,也有人说老神医向东海求仙,更有人说老神医化身游方郎中行医济世,总之,传说千千种,各家有各说。
老神医行踪一向飘渺虚无,所以这个神医谷本身存在与否,也遭世人质疑,但是上官寒现在必须相信也只能相信他的存在,并且寄望着那个地方有一位不出世的高人能挽回独孤云的生命。
独孤云的伤,布狂风和上官寒不是没找过别的大夫,自劫法场以来,独孤云已经足足昏睡了七天七夜,为了医治独孤云,布狂风将自己为了保命救急而偷偷藏起的御赐伤药和珍稀补品都取了出来,一路上为了逃避追兵,他们改头换面日夜兼程,一旦到达一处安全的所在,就请来大夫为独孤云医治,可不论哪家哪派的医道高人,一见独孤云都频频摇头,连方子也不开,只说让二人为独孤云准备后事。
这是当然,独孤云已然全身筋骨断裂,回天乏术,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若说还有一丝希望,便是找到在世的白衣圣手,才可起死回生。
就在二人束手无策之际,上官寒想起了数年前曾经救过一个自称神医谷传人的少年,当时那少年被一对骗子骗走了身上所有的盘缠,差一点小命也丢了,若不是上官寒出手相救,少年恐怕早就不在世上了,然而那少年行事颠倒狂妄,为了答谢上官寒的救命之恩,不但强迫上官寒和他结拜,还给了上官寒一支玉环为信物,并附赠神医谷的地图,说如果上官寒真到性命不保之时就带着玉环来神医谷找他,念在结义之情,他会为上官寒多延十年阳寿。当时那少年神神道道古古怪怪,虽说上官寒曾亲眼见那少年医好一只垂死的老狗,但他始终对少年的身份将信将疑,日子一久就更没有放在心上。若不是此时独孤云已是必死无疑,他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这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可能上。
独孤云不能死,这是此时上官寒唯一的信念,因为独孤云的死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更无能,一个连心爱女子都不能保全的男人,还算什么男人?
不到一个时辰,马车停在一面巨大的山壁前。山壁高有千重,抬眼望不到头,壁上满附攀缘杂芜,绿意盎然,山壁之前流水潺潺,景色宜人。
然而,上官寒可没有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他下车就直奔岩壁,在岩壁上来回摸索,似乎在等待岩壁能有什么反应,可岩壁依旧岿然不动。几番下来,上官寒渐失耐心,一气之下,将地图扔在地上,猛地怒吼一声,捶胸顿足满是懊悔,像是疯了一样,口中还念念有词:“骗子……都是骗子……”
上官寒的反常表现惊动了车内的布狂风,想是上官寒遇上了难题,布狂风便将独孤云的身子放平也下得车来。见上官寒这样疯疯癫癫,便上前询问因由。
上官寒说地图是假的,口气是绝望的。
布狂风拾起了上官寒扔在地上的地图,又环视此处地势,几番对比发觉与图上所画并无差异,只令人不解的是,按图上所画,山壁对面的山后还有一个圆,像是日落西山之意,若只是用来表示方位,未免蹊跷……布狂风思索神医谷是秘密地方,之所以被江湖中人传得神乎其神,必是难以寻得之处,若真实存在想必也是有些与众不同的机关防备,否则也不会成为传说。
布狂风望了望对面的山头,此时是正午十分,也许这图上所示,指的是日落时分,说不定到了傍晚,这神医谷的机关就会自然显现,他们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布狂风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上官寒,上官寒顿觉有理,又觉得自己太是莽撞,便安心等待日落。
从正午到日落的几个时辰里,独孤云疼晕了几次又疼醒了几回,反反复复甚是折磨,布狂风与上官寒在旁看着既是心疼又是着急,仿佛这几个时辰的等待漫长得就像三生轮回一般。
终于等到了日落西山之时,一道奇妙的光线从西面直射在了山壁上,居然呈现出一个与玉环相似的环形光影,上官寒拨开山壁上的藤蔓,发现光影的中心有一个与玉环大小相同的刻痕,上官寒立即取出玉环,将玉环嵌在了刻痕上,按图示说明随之转动玉环三圈,片刻便听到巨石移动的轰隆声,山壁前的溪水竟开始倒流,待溪水流干,水底显露出一整块石板,石板上有一个拉环,拉开石板,呈现在眼前的是地下通道,布狂风与上官寒二人不敢耽误片刻,立即将独孤云抬在担架,顺着通道向着神医谷走去。地道里狭窄阴暗,水滑地湿,上官寒在前,布狂风在后,倍加小心地抬着独孤云走着,好在地道的两边都留有油灯,只要用火折点燃即可。借着微弱的光亮,一行人终于走到了通道的尽头,当他们走出通道的一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就是神医谷,四面环山,中有流水,奇株异草,鸟语花香,只道是人间仙境,让人浑然梦中一般。
更加如梦似幻的一幕便是一个纤纤少女,一袭白衣,飘然至身二人面前。
少女美眉俏目,甜美中透出几分稚气的天真,见到二人先是惊讶,但上下打量了几番上官寒,突然又欢喜起来,双手拍了起来,笑道:“大哥,你这么快就活不下去了啊!”
上官寒被说懵了,布狂风也是一愣,心想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寒暄。
“太好了,只要来了这,别说是十年,一百年你都要陪着我了!”少女越说越是合不拢嘴,上前就挽上了上官寒的手臂,这一挽才注意到上官寒担架上抬的人,“这人是谁啊?”
上官寒顾虑到担架上的独孤云,不好甩开这莫名其妙的女孩,只硬生生地道:“你是谁?”
少女不料他这样生分,心中一委屈,泪珠立刻在眼中打起转来,戚戚道:“我是小玉啊,你不记得了吗?”
眼看少女被自己吓到,上官寒心中愧疚起来,说到底他也算是怜香惜玉的人,要不是这女子这样颠倒,他也不会这样焦躁。
少女自称小玉,这正是当日那个与他结拜的“少年”的名字,上官寒又仔细看看少女的眉目,恍然大悟,语气也柔和起来:“你当日女扮男装,我一下子没有认出你,你不要怪我才是。”
少女一听,即刻止住了泪水,改换笑容道:“我就知道大哥不是没良心的人。”说着,一边擦去泪痕,一边欢喜道,“大哥,你终于来找小妹了,师兄还说我一辈子都等不到你,你看,还是我赢了!”
上官寒见这少女还是和当日一样颠三倒四,更加确定是当日的“少年”小玉。只是当年的小玉尚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不若现在这样婷婷玉立,若是今日小玉再女扮男装,上官寒断然不会认不出她是女子。
“大哥,你把这人放下,跟我来,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呢……”小玉眼里只有上官寒,也不管担架上的人,和担架那头的布狂风。
独孤云一直半梦半醒,被小玉惊动了担架,也微微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上官寒,又看见他与白衣少女纠缠,眼中不禁流露不屑,却正巧对上了上官寒的目光。
上官寒尴尬,心中一急,对小玉吼道:“你不要胡闹,大哥是来求老神医救人的,你要真是他的弟子,就把他请出来医治吧!”
小玉一愣,又是满脸关切道:“你怎么了?”
“不是我,是她……”上官寒示意小玉担架上的独孤云。
没想到小玉却白了一眼,冷冷道:“我当年答应的是让你多活十年,才不管别人呢!”
“小玉!”上官寒心中急得着火,却碰上了小玉胡搅蛮缠,不觉吼起来道,“她的命就是我的命,你要是不救她,就和杀了我一样!”
见上官寒发火,小玉气得眉毛皱在一起,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你凶人家,人家不管你了!”转过身就是又跺脚又揉眼睛的。
布狂风见气氛僵持,自己开口哄劝小玉,又不被理睬,便向上官寒一个劲儿地使眼色,让他说几句软话,敷衍过去。
上官寒心里憋火,可为了独孤云,又不得不妥协,强迫自己柔声细语地对小玉哄了几句体己的话,小玉一乐,便自告奋勇地带着布、寒二人向神医谷深处茅屋而去。小玉只缠着上官寒说话,布、寒二人也就借机会问起了神医谷的来历以及小玉的身份。
小玉自称上官玉,是老神医收养的孙女,因为和上官寒是本家,才认了他做大哥。而真正的白衣圣手,三年前就离开了神医谷,至今下落不明。如今住在谷里的,只有小玉和师叔——也就是老神医十五年前收下的关门弟子。而从三年前起,每隔一段时间,小玉就会和师叔轮流出谷寻访老神医的下落,而师叔最近一次出谷已经快一年了,现在谷里只有小玉自己住着。
听了小玉的话,布狂风和上官寒二人无不失望,能够挽救独孤云生命的人,现在都下落不明,难道他们深爱的女人只能这样慢慢等死吗?
“你们想救她的命也不是没有办法!”小玉看二人愁眉不展,决定出个法子。
布寒二人眼前一亮。
“你们可别高兴太早,我虽然和爷爷生活了十几年,但是我的医术并不高明。”小玉解释着,“不过,我虽然治不好她,但也治不死她,我可以把她当做药人养起来,这样至少等师叔回来的时候,她还能是个活人。”
“只要能让她活着就行!”上官寒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那你有什么条件吗?”布狂风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只有一条,她好了以后,大哥要陪我在谷中生活十年,十年之后,去留随你!”小玉定睛一看上官寒,见他并没有立即回复,又俏皮地一眨眼,道,“你是嫌十年太短吗?那一辈子也可以啊!”一点都不给上官寒讨价还价的余地。
“好,我答应你。”上官寒答复得果断,可心中却十分复杂,神医谷十年就等于这十年中他要放弃独孤云,可又想到如果能用自己的自由能换取独孤云的生命,那他也值了。何况他轻功了得,一个小小的神医谷,一个弱质女流哪里困得住他上官寒,到时他好好哄哄小玉,将这十年之约作废,也不算他不守信用。
得到上官寒的答复,小玉喜不自禁,便继续道:“还有一件事,算是我提醒你的。”小玉看向布狂风,这是她第一次对布狂风开口说话,“她成为药人后,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只听我一个人的命令,我让她生就生,让她死就死,是真正的行尸走肉。师叔回来是否能医好她也是未知,如果治不好,那她一生都会是个活死人,你愿意冒这个险吗?”
“还有别的办法吗?”布狂风不想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小玉撅嘴道:“当然有,就是这样等到她油尽灯枯!”
布狂风犹豫了,他看着独孤云,此时的独孤云内伤再次发作,她的意识再次模糊,胸口一呕,竟有鲜血从嘴角溢出,这痛不欲生的模样看得布狂风心中刀割一般疼痛。
小玉伸手探上独孤云的脉门,打量了独孤云的气色道:“看来,你们要快些决定,照这样下去,她撑不过一个晚上。”
“怎么会那么快,她这些天都好好的……”
小玉不屑地哼了一声:“她本来就筋骨尽碎,你们又一路颠簸,再加上她身体虚弱,虽然吃过一些补益的药,但药效已经到了极限。如果要她活下去,你们只有这一条路可选了,救还是不救,你们说了算!”
“救!”布寒二人抢道。
小玉点点头,却隐隐露出狡黠的微笑。她吩咐布寒二人将独孤云安置在自己的药庐,就将二人轰出了,神神秘秘地在房内不知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