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成为人类开始》拾骨瘴江

31、生命层次

　　街道仍然是如同废墟的模样。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几步，莫怀诏突然问：“如果这一切都是被别人设计好的，你会怎么办？”
　　“设计好的？”莱特不太理解。
　　“我看见它是被人引到这里的。”莫怀诏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低落，“位置肯定也是他们告诉我们的，就是说，我们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莱特似懂非懂。
　　“算了。”莫怀诏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莱特转过身看着他，有些茫然。
　　毕竟他觉得，寻找答案的过程也挺愉悦的。
　　但是他看着莫怀诏看了好一会儿，看着他身上的矛盾与不理解，张了张嘴，还是问出了口：“你不喜欢人类吗？”
　　“我是人类的一份子，说不喜欢也很难吧。”莫怀诏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你呢？你喜欢人类吗？”
　　“我一直都觉得人类很有趣。”莱特总结了他观察人类以来的经历——人类总是无知而又狂妄，敢于去追求理解之外的东西，却时常以毁灭作为结局——得出了人类很有趣的结论。他又回想起这段时间里与他相处最多的莫怀诏，不由得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而且，我也很喜欢你。”
　　莫怀诏愣了愣，快步走到莱特的面前：“走吧，我们去找简。”
　　莱特不太理解地看着莫怀诏的背影，选择了跟上。

　　两人回到了购物街上。
　　出于好奇，莫怀诏走进了一家游戏店，甚至还去试玩了一下时兴的游戏。当他试探着问老板是否认识简的的时候，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们是那两个上面下来的人吧？”老板笑着问，“没问题，我带你们去见简。”
　　“你怎么知道？”莱特忍不住问。
　　老板笑了笑，没有解释。
　　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莱特满头问号。
　　莫怀诏小声地猜测：“大概是因为很少有人从上面下来，也很少有人主动去找简吧。”
　　莱特了然地点了点头。

　　跟着简来到电梯口之后，两人坐上了电梯。
　　电梯快速、寂静地朝地面前行。
　　上升了好一会儿之后，沉寂了许久的联络装置里终于又发出了白泽的声音：“你们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她死了。”莱特平静地注视着电梯里的镜子。
　　金发的青年也平静地注视着他。
　　联络装置上的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我知道了。”
　　“指示灯为什么总是在闪？”莱特颇为好奇地问。
　　“我在运算。”白泽干脆地回答。
　　“但你不应该在云端运算吗？”莫怀诏提出了异议。
　　白泽的指示灯再次闪了闪：“如果你知道本不该知道的事，最好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
　　“这算是提醒？”莫怀诏问。
　　白泽却没有再回答他。
　　任务开始之前，是他的导师邓洛普把联络装置交给他的。假设白泽说的话是提醒而不是威胁，那岂不是说明白泽背后的人在怀疑他？那么会与邓洛普有关吗？
　　莫怀诏陷入了思考。

　　回到贤者之石计划的所在地之后，莫怀诏表示自己要去见导师，告诉他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莱特习以为常，与他告别之后，又来到了怪物饲养区。
　　几天没见那只黑山羊子嗣了，他还有点想她。
　　也不知道那两只彩虹泡泡长得怎么样了，没有他会不会寝食难安？或者没有他这几天还长胖了？
　　想到彩虹泡泡，莱特就觉得自己有点馋。
　　但是怪物饲养区养的不能吃，塔尔图说过它们都是非常宝贵的实验生物，那不就是说他只能亲自去城外捕捉了？
　　听起来就很麻烦。
　　莱特站在原地纠结了两秒，决定等完成今天的任务之后再去城外找两只彩虹泡泡弥补一下自己的嘴馋。
　　这样想着，他轻车熟路地朝彩虹泡泡所在的房间走去。
　　路上他遇见了塔尔图。
　　“老师好。”莱特乖巧地朝塔尔图打招呼。
　　“你回来了？”塔尔图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回来了就去工作吧。”
　　想起上一次他回来之后，塔尔图也是对他的任务没有丝毫兴趣，只是让他继续工作，莱特不由得问道：“老师不好奇我的任务吗？”
　　“我对邓洛普那个疯子的事情没有兴趣。”塔尔图的语气很平淡，“从我个人的角度，我并不赞同你参与他的任务。”
　　看起来似乎塔尔图真的在为他着想。
　　“为什么？”莱特问。
　　“只能说我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吧。”大概是真的很在意这个问题，塔尔图又多说了几句，“而且在这里呆着，比出去做任务安全多了。”
　　“我知道了。”莱特虚心接受塔尔图的提议。
　　但并不打算悔改。
　　“算了。没有人可以改变我的想法，我也不认为我能改变你的想法。”塔尔图挥了挥手，“你继续去工作吧。”
　　“好的，老师。”

　　把大部分被饲养的小怪物们都喂了一遍，最后一站是黑山羊子嗣。
　　看见他的到来，黑山羊子嗣兴奋地在房间里蹦蹦跳跳了几下，蹄子拍打在地板上，摇晃着自己头顶的触手，看起来倒有几分可爱。
　　“你终于来啦！”黑山羊子嗣扑到莱特的面前，“这几天都是塔尔图那个大坏蛋来喂我的，他好讨厌。”
　　莱特把肉递给她，就看见她毫无形象地吃了起来。
　　吃完肉，黑山羊子嗣又蹦跶了几下：“你能带我出去玩吗？”
　　“你想得美。”莱特完全不理会她自以为是的卖萌，但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触手。
　　而另一边，塔尔图看着被工工整整地放在储物柜里的防护服和手枪，心情有些复杂。

　　处理完今天的工作，莱特帮莫怀诏买了晚饭之后，就回到了寝室。
　　莫怀诏理所当然地吃起了莱特放在自己桌子上的晚饭，边吃边和莱特说话：“我导师说他想见你。”
　　莱特点了点头：“我没有意见。”
　　莫怀诏却放下了筷子：“其实我觉得他不太对劲……我总觉得他有什么阴谋。”
　　“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导师的吗？”莱特看着他，眼里带笑，“而且你真的觉得人类能伤害我？”
　　确实不能。
　　莫怀诏在心里小声回答。
　　莱特倒是没理会莫怀诏的心理活动，他只是坐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忽地将一杯液体放到了莫怀诏的身边。
　　看起来像是透明的水，但通过光线的折射却能看见微妙的、彩色的光芒从液体里流溢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莫怀诏总觉得这杯液体在叫嚣着让他把它喝掉。
　　莫怀诏看了一眼水杯，又将目光转向莱特：“这是什么？”
　　“把它喝下去能让你的生命层次得到提高。”莱特没有细说。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杯子里装的是他的血——但他没有这么说，他觉得如果他这么说了的话，莫怀诏十有八九就不会喝了。当然，普通人类也是不可能喝下他的血的，但他之前就强行塞了一些高级的生命精华给莫怀诏，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莫怀诏的生命层次。更何况，要是他亲自看着莫怀诏还能出事的话，他大概沦落到和人类差不多的层次了。
　　莫怀诏盯着水杯，思考起了自己要不要喝。
　　“生命层次提高之后我会怎么样？”他问。
　　“比如，会很难被杀死？”莱特举了个例子。
　　想起自己两次任务的经历，莫怀诏不由得想起了一个问题：“我还会是我吗？”
　　“如果你不是你了，我给你提高生命层次干什么？”莱特对莫怀诏的问题感到十分疑惑。
　　难道是莫怀诏不相信他吗？
　　他知道莫怀诏有些多疑，但他没想到莫怀诏对他也不信任。
　　“嗯，也是。”莫怀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举起水杯一饮而尽。
　　肉身与灵魂被同时颠覆。
　　莱特平静地看着莫怀诏从椅子上摔到地上，如同离了水的鱼一般在地上挣扎，触手从他背后延伸出来包裹住了莫怀诏。
　　疼痛被抚平，三维的细胞被重新排列，逸散的灵魂粒子被外力重新捏合了形状。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莫怀诏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已经结束。
　　他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向莱特抱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说会疼……”后面的语气变得迟疑，他惊恐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体内被塞进了一个比他大得多的莫比乌斯环，高维的存在以高维的方式强行挤进了三维的存在，吓得他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等等，莫比乌斯环只是以三维的视角能够理解的——莫比乌斯环连接了二维与三维，事实上当他用高维的视角来看的时候，才会发现那是一个将所有维度连接在一起的存在。
　　莫怀诏惊恐地将目光从莱特身上挪开，看向自己的晚饭。
　　他看见了饭的一生。
　　“我还能变回去吗？”他语气颤抖。
　　他还看见了桌子的一生。
　　莱特看着莫怀诏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快要离开宿舍房间，一条触手突然伸到了他身边。
　　触手碰到了他的身体。
　　屋内的景象恢复了正常，饭是饭，桌子是桌子，莱特也还是个人类的模样。
　　莫怀诏看着坐在原来的位子上、几乎一动不动的莱特：“这是你看到的世界？”
　　莱特的语气只是平淡的陈述：“比你看见的维度要高得多。”
　　莫怀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莱特站起来，走到了他的身边：“但不论如何，从今天开始，人类都不可能杀死你了。”
　　莫怀诏突然觉得自己的词汇量有些贫瘠，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话：“为什么？”
　　“你不是怕死吗？”莱特的语气理所当然，“从现在开始你不会被人类杀死了，也很难被这个宇宙里的存在所杀死。”说完他顿了顿，“也不要再怀疑一切了。”
　　莫怀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吃起了莱特给他打的晚饭。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写新任务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