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兀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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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简离开之后，莫怀诏才问莱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什么奇怪？”莱特什么都不知道。
“白泽在这里接收不到信号，那么他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异常情况发生的？”莫怀诏看着莱特，说出了一直以来心中的困惑。
这个问题确实很值得思考。
莱特陷入了沉思，并最终决定把问题抛回去：“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觉得肯定是有人告诉他的。”莫怀诏说着自己的猜测，皱起了眉头，“但是为什么？”
莱特并不在乎为什么，这只是他比时光要更加漫长的生命里的一瞬。可他还是顺着莫怀诏的话说了下去：“有人想要我们到这里来？”
莫怀诏点点头，眺望着如同废墟的街道，沿着有什么东西掠过的痕迹走去。痕迹的尽头是一栋尚还完好的屋子，门被什么东西粗暴地撞开了。
莱特跟在莫怀诏身后走了进去。
刚一进入房屋，莱特就感受到了一股汹涌、混乱，却又熟悉的气息。
房子的一楼大厅空空荡荡，痕迹蜿蜒向地下。
莫怀诏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莱特：“你走我前面？”
莱特没有异议，几步走到莫怀诏身前，朝通往地下的楼梯走去。
地下室里一片狼藉。
一只巨大的兀鹫蹲在地下室的中央，身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水泥地面上散落着不少它身上的羽毛。看见来人闯入，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对两人扇起翅膀。
风刮起散落在地面上的羽毛与杂物，它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朝两人俯冲而来。
“戚雁云？”莱特试着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兀鹫充耳不闻，没有丝毫减速的趋势，张大了嘴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眼看着它的喙就要落在两人身上，莱特拉着四处打量的莫怀诏向右躲过。
“你在找什么？”莱特问。
“让我们来到这里，它肯定不是目的。”莫怀诏语气焦急，“让我们来到这里的人肯定在这里放了什么，我在找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脚下的水泥地面震颤着，兀鹫再次朝两人冲来。
触手从莱特的背后展开，拦住兀鹫的去路。兀鹫示威般地尖叫了起来，时不时地用爪子抓挠莱特纠缠成墙的触手。它的后脑勺长着一张人脸，此刻正闭着眼睛，看起来像陷入了沉睡，却紧皱着眉头。
但它的攻击对于莱特来说不痛不痒，莱特甚至还能气定神闲地观察莫怀诏。
终于，莫怀诏在地上散落的石头、木头堆里找到了一个小型的、连着储存设备的摄像头。
“他们是想见证什么……”莫怀诏喃喃自语。
“怎么了？”莱特没太注意莫怀诏的话。
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着他要怎么处理这只兀鹫。
说实话，他还是挺欣赏她的小说的。既然欣赏她的小说，他也不介意对她宽容一些——比如，给她一个真的能够让她成为一切的机会。但这样做的话很麻烦，他不想做那么麻烦的事情。
“没什么。”莫怀诏摇了摇头，“它怎么办？”
只要处理了它，他们的任务就算结束了吧？
“我不知道。”莱特坦诚地说，“我还挺喜欢她的小说的，所以我不希望她消失。”
莫怀诏从触手间隙里看了看不知疲倦的兀鹫，内心十分疑惑：“她还有自我意识吗？”
“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那我觉得……你可以将她拉入你的梦境？再让她留在那里？”莫怀诏试探着提议。
莱特认真思考，觉得可行。
虽然他从未将一个人类留在他的梦境之中，但他觉得莫怀诏的提议不失为一个好的提议。而且如果这次成功的话，他以后岂不是能把更多他感兴趣的生物留在在他的梦境当中了？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莱特拍了拍莫怀诏的肩膀。
“啊？我就随便一说……”莫怀诏愣了愣。
由触手构筑的墙猝然向内收，将兀鹫包裹在其中。触手刺入了兀鹫的躯体，比起流淌出来的血，似乎有什么更加难以言喻的东西从伤口里溢了出来。它像是一种气息，快速地充盈了整个房间并向外扩散。
但是房间里除了莫怀诏以外，没有任何能够被它所影响的东西。
莫怀诏低头摆弄着摄像头，粗暴地扯断了它与储存卡所链接的线，又拿起储存卡思考着要怎样销毁其中的信息——不管怎么说，物理销毁才是最好的办法。希望它没有连接到网络上。
莱特挡在他的身前，挡住了蠢蠢欲动的污染气息。
伴随着触手的移动，兀鹫后脑勺的人脸突然睁开了眼睛，空洞地注视着向她刺来的触手，空洞得甚至瞳孔无法反射触手的形状。紧接着触手达到了目的，血肉被撕裂，疼痛促使兀鹫尖叫着，而后脑勺上的那张脸仍然不为所动。
莫怀诏不由得地朝莱特靠了靠：“莱特，你觉不觉得有点冷？”
“有吗？”莱特反问，尽管事实上他很难感知冷热——说到底，他根本不是人类这样孱弱的存在。
触手在血肉的内部搅动着，搅动着身体与灵魂的链接。
本就早已脆弱的链接经不起外力，轻而易举地崩断。
令人作呕的气息在房间里愈发浓郁，触手从兀鹫的身体里拉扯出了一个一多半都沾染着污秽的魂灵。脱离了身体束缚的魂灵眼里多了光彩，映出将她彻底包裹的触手。
灵魂太轻了，轻到不需要莱特用力就能将她拉入属于他的梦境。
失去灵魂后的兀鹫却没有死去，挣扎着扇起了翅膀，想要逃离现场。触手毫不留情地打在它身上，再次将它缠绕。
他们还是一个个体吗？还是已经算是两个个体了？
莱特饶有兴趣地思考着。
莫怀诏哆嗦了几下，用手掌擦了擦手臂试图摩擦生热。而后他看向莱特：“我有点在意它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莱特看着被他的触手所控制的兀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要用它来换答案。”莫怀诏说着，小心翼翼地朝兀鹫走去。
触手收紧了些，不给它任何动弹的机会。莫怀诏伸出手，搭在了兀鹫身上。
下一秒，触手的中间空了。除了空间里仍然弥漫着浓郁的污染气息，就好像它从未来过这里一样。
莫怀诏的身体晃了晃，直直地往地上倒去。触手慌忙接住他，将他卷回了莱特身边。
注视着莫怀诏陷入沉睡的脸，莱特思考片刻，席地而坐，同样进入了睡眠。
草地上多了一个人影。
她的大半个身子都被黑色所浸染，只剩下脸还算明晰。她看向莱特，眼眶里一片漆黑，仿佛深渊。
“为什么？”她问，声音飘渺得像被风刮来。
“因为我很喜欢你写的小说。”莱特直白地说。
戚雁云愣了愣，又笑了起来：“谢谢你。”说完，她又用自嘲般的语气说着，别开了目光，“真没想到像你这样的存在也会喜欢人类写的小说。”
她走在柔软的草地上，黑色的污泥从她的身上溶解而出，落入草地，又在顷刻间被蒸发。
猫在她的身前跑过。
她停下脚步，目送着猫跑进草地远处的灌木丛里消失不见。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莱特问。
“这里是一个好地方。”戚雁云回过头，看向莱特。
黑色的粘稠液体从她的眼眶中滴落，在脸上留下两道痕迹。
“你觉得在这里写小说怎么样？”莱特又问。
她摇了摇头：“已经太迟了。”
戚雁云蹲下身，抚摸着脚边的小草，眼神专注得像看着什么绝世珍宝。微风吹过草地，吹起她的头发，吹来了她的声音。
“从那一天开始，我就不再是我了……我也再也写不出来了。”她折断了草叶，黑色粘稠的液体与青草的汁液混合在一起，一同蒸发，“从那一天开始就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梦境，但我很高兴，今天我终于醒来了。”
她溶解着，没入金色的光芒。
当黑色液体被蒸发殆尽之后，草地上只剩下了一张纸。
莱特将纸捡了起来。
开头的字迹还稚嫩，看起来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写的：
“鱼的眼睛瞧见了灰烬
灰烬里开出了一朵鲜花
鱼向着灰烬游动
跳出了肮脏油腻的餐盘”
再往后的字迹与之前的相似，只是成熟了些：
“鱼逃出了鱼缸
被不会歌唱的夜莺叼走
灰烬从未开出过鲜花
只是被无聊之人丢弃了玻璃”
是什么意思？
鱼、灰烬和夜莺有什么象征含义吗？
莱特思索了片刻，没有太懂戚雁云想要表达的意思。但他姑且还是收好了戚雁云留下的遗物，再从自己的梦境中离开。
对于没能留下戚雁云写小说给他看这件事，他虽然有些遗憾，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莱特睁开眼睛，就看见莫怀诏深吸了口气，语气平淡地对他说：“我们走吧。”
见莫怀诏闭口不提他之前所说的事，莱特忍不住问：“你得到答案了吗？”
莫怀诏点了点头，又明显不高兴地回答：“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莫怀诏不想说，莱特也懒得追问：“那我们去找简吧。”
说完，他朝屋外走去。莫怀诏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也朝屋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兀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