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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从北 向南 ...

  •   天色黑了。

      酒吧里四下弥漫着一种迷幻的气息,各色的灯闪耀着映射在地面上,顾西南觉得有些难以呼吸,似乎有刀子在胸腔咽喉滑动,他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忽然一股气涌上来,他迅速从口袋抽出了纸捂住狠狠咳了一下,血腥气立刻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有一丝甜,又有一丝苦。

      灯红酒绿的狂潮掩住了他的狼狈不堪,没有人注意到他,没有人关注他即将消逝的生命。有谁会想到,一个生命快走到尽头的虚弱病人,会去酒吧呢。

      他不动声色地咽了口中的腥甜,将那纸团塞进了裤口袋里,抬腿继续往里走。

      岳琛摇着一杯澄黄色的酒,眼里藏着一抹烦躁,整个人有些冷,仰头喝了个干净。

      “阿琛。”

      岳琛喝完,闻声放下了杯子,他看着包裹地严严实实的顾西南,轻声笑了笑,“哟,你和阿北在一起久了,也变虚了,怕冷了啊。”

      顾西南轻声哼了哼,没有说话,见岳琛拿了个杯子准备给他倒酒,伸手按住了他,“今天我不喝。”

      “怎么了?家里管的严?”岳琛打趣地揶揄他。

      顾西南坐到了凳上,抿着嘴巴笑,点点头,“都三十了,该禁烟禁酒了。你也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岳琛很是惊讶,“你可真是,被阿北吃得死死的。啧,挺好,不像我,我家那个整天能把我烦死。”

      “你和董晓又怎么了?”

      岳琛叹了口气,又灌了一杯酒,将杯子狠狠拍在柜台上,冰块撞击着玻璃杯子发出清脆的声音,“你说说,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提分手,我都数不清这是多少次了,每次都要我低头去哄她,我也累啊,我白天工作,晚上回去还要和她吵架,我图什么,这日子过得,唉——憋屈啊。”

      顾西南看着他,很认真,“你还喜欢她么?”

      “十年的感情,能不喜欢吗?不喜欢她的话,我早受不了和她离婚了。”

      岳琛提起董晓的时候,眸子里总有一些淡淡的光芒,这些光他自己看不见,可是顾西南看的清楚。

      顾西南拍了拍他的脖颈,“我给你讲个故事。两年前我诊了一对夫妻,都六十多了。那个大爷对我说,他老婆心理不正常,我问他有什么不正常,结果后来才知道,他们结婚四十年,那个大爷一直被他老婆压榨,他忍了四十年。”

      他的胸腔忽然有些疼,顿了顿,又抽了抽气,道:

      “后来,我劝他说要不离婚,毕竟那个大爷都要被逼得成精神病了,结果,那大爷对我说,算了,我还是忍了吧,也没几年了,不想她再伤心了,我最受不了她淌眼泪。估计,她就是更年期。”

      岳琛看着他,神色里满是怀疑,“你蒙我呢吧,这都快接近斯德哥尔摩了。”

      顾西南笑着又拍了拍他的肩,长长叹了口气,“真的,别闹。既然你们还爱着,没什么跨不去的坎拦着,就好好的吧,这份福气,多不容易。”

      “你鲜少能说出这样的话,怎么感觉像是你没那福气一样。”

      顾西南浑身一僵,眼神也变得呆滞,低下了眸子,“没,怎么会。”

      岳琛一皱眉,“你不太对劲,你不会是和阿北出什么事儿了吧?”

      “你以为我是你?”

      顾西南打了他一拳,岳琛却觉得更奇怪了,这一拳就像是棉花一样,软软绵绵的,一点也没力气和劲道,顾西南在高中的时候那个力道,一拳够他青了皮,也只有对嵇北才会像现在这样。他认真的看了看,借着昏暗的灯光,惊讶道:“我还刚发现,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还这么白?”

      顾西南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有些冷,“可能是最近不怎么认真吃饭……”

      “你没事吧,你要不去医院看看……”

      “这点小事用去医院?你太小瞧我了。”

      顾西南玩笑着,神色轻松平淡。

      “你该不会…是为爱而消瘦吧?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啧啧啧——嘶,你打我干什么?”

      岳琛摸了摸被捏了一道的脖颈,讪讪地缩了缩脖子。

      “你继续喝吧。我得回家了,”顾西南吐了口浊气,呼吸有些急促,胸腔疼得愈加厉害了,“阿北还在等我。你记着我的话,别闹,好好的过。”

      岳琛悠悠地叹了口气,“行,我也听你话,去给董晓道个歉。唉,终究还得是我低头。”

      顾西南挤出一丝强笑,颤抖着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丈夫,能屈能伸。走了。”

      他没敢多留,还未得到应答,便转身往门口走,岳琛有些醉,眉头紧紧皱着,不知是他看错了还是怎么,那个身影走的很慢,似乎有些颤抖。

      顾西南出了酒吧,细细地呼吸了一口气,疼痛似乎有些缓解,看了看手机,已经快八点了,这时候哪里还有车。他往围巾里缩了缩脖子,很暖和,温了温冰冷的脸,看着昏黄的路灯,路上还下着小雪,扣上帽子,便往家里走,这里离家也就是二十分钟的路程。

      鞋踩着厚厚的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有些莫名的悦耳,他走的很慢,偶尔有些雪会落到脸上,有一丝微微的凉。

      忽然,他停住脚步不走了。

      远方裹得只剩个眼睛的人正在看着他,一双眸子里泛着光亮的波,清澈透明,温和无澜,站在他的不远处。

      顾西南笑了笑,张开了手,立刻被扑了个满怀,身子有些不稳。

      还能有谁。可不就是他的阿北吗?

      顾西南感觉自己的心也被填的满满的。

      嵇北窝在他的怀里好一会,一直不说话,顾西南拍了拍他的头,“想我了?”

      嵇北退后一步,皱着眉看他,“有酒气。”然后便拉着他的手,开始往家里走。

      “我去酒吧了。”

      “我知道,闻出来了。”

      “你不生气?”

      “生气。气你不爱护你自己的身体,一直抽烟喝酒。”嵇北忽然停了脚步,又转身抱住了他,声音有些闷闷的,“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你…你以后能不能多爱护自己,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

      顾西南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阵钝痛,抿了抿唇,把下巴搁在他的头顶,声音很柔,“那就是一个噩梦,不会成真的,别多想。”

      “嗯。”

      嵇北的手松了松,像是得到了保证,向他弯了弯眼,拉着他的手和他并肩走着。

      “阿北,我答应你了,没喝酒。”顾西南看着那路灯撒下的橘黄色的灯,映着嵇北的侧脸,落下一片柔和的阴影,轻轻扬了扬唇角,拽了拽他的手,说:“阿北,以后,我会戒烟戒酒。”

      嵇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发慌,他尽力压抑着心底异样的情绪,昂着头看着比他高了一个头的顾西南,声音很轻,说:“你千万别戒了我。”

      顾西南一愣,又拍了拍他的头顶,笑吟吟地道,“你见过谁能戒掉氧气的?”

      他耳根一下子红了,“你什么时候学会说情话了。”

      “嗯…遇见你就无师自通了。”顾西南将熊一样的嵇北搂进怀里,轻轻环着向前走,“阿北啊,等到后天就发工资了,后面的一个月,我不想工作了,我想陪着你去玩一玩。”

      嵇北很心安,话语里带着些懒懒地应着:“你最近怎么回事?又要买车又要玩的,我记着你原来说等我们都退休了再去享受的。”

      顾西南指尖发冷,眼眶发热,嘴唇苍白。

      “你是作家,一辈子也不会退休。最近感觉很累,我想好好陪陪你,免得你再心里不安,做什么稀奇古怪的梦。”

      理由很蹩脚,可是听的人只觉得他在耍小孩子脾气,无奈地应了,“好,那我们去哪里?”

      顾西南停下脚,扳正了他的身子,看着那双浅褐色的瞳,眼里闪着光芒,“从北,向南。”

      嵇北听了有些怔愣,旋即轻轻地笑了,“好。从北向南,最后,回到你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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