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盛夏光年时》木子逢南

81、第八十一章

　　仇盛被关了几天，林初年就疯找了几天。余浩和吴帆因为这事而推迟了原本的行程。
　　他们每次去安姥爷家的时候，都闭口不提仇盛联系不上的事儿。
　　这天，他们照常去安姥爷家，陪他说会儿话。
　　“姥爷。”他一进门就喊了起来。
　　安姥爷面露喜色的坐在沙发上转头看向他“今儿怎么这么早。”
　　林初年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很自然的给自己倒了杯水“今儿不是您生日吗。”
　　安姥爷微蹙眉“大盛这孩子也不知道提前回来。”
　　林初年听到仇盛这两个字眼帘低垂，但随即就抬了起来“三盛说他要给你一个大惊喜，会晚点儿来。”
　　安姥爷点点头“这孩子……真的是。人来了就行，惊喜什么的，我一个老头子完全就不需要了，”轻叹了口气“只不过……”
　　“姥爷。”几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安姥爷喜笑颜开的朝声源处望去“都来了啊！”
　　余浩手里拎着一个大蛋糕往里走“姥爷，生日快乐！”
　　安姥爷站了起来“你说你们，来了就行，还带这些没用的干嘛，真是浪费钱。”嘴上虽然都是一些责怪的话，但语气却是满满的幸福。
　　余浩把蛋糕放在桌子上，打量了一圈屋内“二江呢？”
　　“去他妈家了。”安姥爷语气轻快地说。
　　林初年猛然抬头看向安姥爷。
　　其他人都没注意林初年的动作，安姥爷却看到了，他慈祥地摸摸林初年的头。
　　林初年冲他露出来了一个浅笑。
　　余浩刚好看到他这一脸止不住的笑意，啧啧道“这是要见到心上人，忍不住心花怒放了啊！”
　　林初年笑意未减的看了他一眼，没反驳。
　　几个人在厨房里忙活了几个小时后，又等了十几分钟，门外才传来声响。
　　安姥爷脸上满是掩不住的笑意，步子都有些轻快地朝大门走去“来咯来咯。”打开门后，他眼神略过仇江，东瞅瞅，西看看，疑惑地问“大盛呢？”
　　仇江面无表情地进了门“他们说等会儿来。”
　　安姥爷跟在他后面，紧追问“那大盛为什么不先来？”
　　仇江迈进客室，平静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林初年。“林哥。”
　　林初年看向他“三盛呢？”
　　仇江轻叹了口气“他等会儿来。”他眼神里透露着太多的情绪，挣扎，心疼，愤怒和无奈。
　　林初年看着他这眼神，心里不自觉的涌上了一股不安和心慌。
　　“咚—”
　　众人皆往门口看去，瞳孔里全是担心，害怕。
　　姥爷！！！
　　安姥爷依靠着门，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我……我心头感觉好堵……”他捶着心口处，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压抑在那里，让他喘不上气来。
　　仇江连忙扶住安姥爷，急声说“林哥。”
　　林初年代替他扶住了安姥爷“找药。”
　　仇江刚准备走就被安姥爷抓住了手腕“我没事，就是心头有点儿堵，已经好一会儿了。”他脸色依旧不是特别好看。
　　“姥……”他刚准备说些什么，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都没看手机，直接挂了电话，声音急慌地说“真的……”
　　安姥爷冲他露出了一个笑，示意他真的没事。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他不耐烦地再次掏出手机，看了眼手机屏幕——安容女士。
　　“喂？”他语气极其不好地说道。过了几秒后，他脸色大变，声音陡然提高“什么？”
　　林初年他们疑惑地看着仇江。
　　安姥爷朝他伸伸手“给我。”
　　过了一会儿，仇江才把手机递给安姥爷。
　　安姥爷接过手机“你们在哪儿？”
　　那边声音有些吵闹不已“快点”“让让，让让，请让一下。”“快喊白医生，这里有人自杀。”
　　手机那边传来了安容女士颤抖的声音“爸……”
　　安姥爷的心里越来越难受，压抑，他预感到接下来安容女士会说些不好的话，莫名他声音也跟着一起颤抖“怎……怎怎么了？”
　　手机在安静的客室里“啪嗒”一声掉落下去。
　　几人不明所以地看着安姥爷，林初年右眼皮从刚刚接电话到现在就一直跳个没完“姥爷，怎么了？”
　　安姥爷仿佛魂飞了一般，楞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声音高了好几个分贝，又夹杂着轻微的颤抖“快，快快去中心医院。”他脚步不稳地要往门口走去。
　　林初年有些急了，他想问姥爷谁在医院，但此时姥爷的状态又很差，他也不好问，只能先到医院再说。
　　几个人打了两辆车到医院，刚下车安姥爷就急忙要往门诊走去，上楼梯的时候，安姥爷突然一脚踩空，差点儿一头栽地上。
　　林初年和仇江急忙拉住安姥爷，同时出声“姥爷。”“小心点儿，姥爷。”
　　安姥爷脸色惨白如纸，眼睛直往大厅里盯“我，我没事。”他每走一步，都感觉脚下像是踩棉花糖似的，踩不实。如果没有林初年和仇江扶着他，估计他连一步都迈不出。
　　林初年越往里走感觉越压抑，心里那种说不出的慌张，越来越清晰，呼吸开始有点儿急促，眼睛也追随着姥爷的目光直看去。
　　余浩按下五楼电梯，来到了507病房门外。他拍了拍门，过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
　　开门的是仇文奇先生，他脸色苍白的看着安姥爷“爸……”
　　安姥爷一看见他，眼睛瞪的溜圆，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声音陡然提高“你他妈是不是要我死，是不是！”他情绪越来越激动，越来越激动……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林初年眼神往病房内打量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让他移不开目光，病床上躺的是……是仇盛。他心里咯噔一下，大脑一片空白，眼睛直直盯着病床上脸色惨白的人儿。
　　安姥爷气到浑身发抖，他用力地推了下站在他们面前的仇文奇先生，但他这一推，根本就没有推动一点儿。
　　仇文奇先生不敢看安姥爷，只能低头不语，接受着安姥爷的怒火，他后退了几步，让他们进来。
　　他一让路，林初年就风一般的速度进去了。
　　安容女士麻木地坐在床边看着病床上的人。仿佛刚才门口发生的一切，她都没有听到，林初年几人进来，她都没有看到似的。
　　林初年靠近病床，看到仇盛安静地躺在雪白的床上，就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了，前段时间，还活蹦乱跳，说要和他见面的人，今天怎么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床上呢。他走到床的另一边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来，刚握上仇盛那伸在外面的手，就听到尖利的一声吼了出来。
　　安容女士像突然醒了过来似的“别碰他。”
　　林初年的手顿了顿，轻抬起眼眸看向她，没说话。但他握着仇盛手的力度却加大了不少，仿佛这几天的日思夜想，全都汇集在这一双紧紧相握的手上。
　　病床上躺着的人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手指微动了几下。
　　林初年感觉到仇盛的手在动，抬头看向他，没有醒。他仔细地打量着他，仇盛瘦了，下巴明显地消瘦了不少，林初年呼吸沉重且缓慢，他刚一张开嘴，声音却嘶哑的像十几年没说过话突然开口一般“为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安容女士吼了那一声过后就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如果仔细打量她，会发现她在发抖，浑身都在发抖。
　　安姥爷心疼的看着躺在床上，没有生气的仇盛。
　　余浩，吴帆，林初一，仇江站在安姥爷的身边，一时间，这个房间安静地好像没有人一般，有人胜无人，无人却有人。
　　“为什么？”这次林初年的声音明显冷了许多。
　　屋内的人一脸疑惑地看着浑身散发着阴冷寒气的林初年。
　　林初年仿佛在极力压制着怒气，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安容女士依旧瘫坐在椅子上，双目空洞地盯着仇盛的脸。
　　仇文奇先生站在安姥爷他们身后，低着头不敢说话。
　　安姥爷颤颤巍巍地往林初年那儿走去“大年，怎么了？”他知道仇盛来医院，但不知道为什么来医院，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仇盛脸色惨白，只以为是他们虐待他的宝贝外孙了。
　　林初年声音稍微温和了一点儿“手腕处。”
　　安姥爷弯腰掀起仇盛手腕处的被子，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眼底的怒气仿佛要喷薄欲出，他转头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病房内，安静地一根针掉落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到，安容女士和仇文奇先生依旧还是不为所动，仿佛与全世界隔离了一样。
　　空气静的可怕，林初年周围的空气也冷的可怕。
　　就在这时，仇江出声了“禁足，割腕，自杀，你们满意了吗？”他声音有点轻飘飘的，可过了一两秒后，他陡然提高音量“你们满意了吗？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是不是！你们是不是非要逼死了他才开心？”
　　安容女士听到仇江的话，眼里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神色，她好像在说给屋内的人听的，也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我没有，我不知道他会这样，我不知道他会割腕自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说完这些她眼神又开始了放空状态“对不起，对不起……”
　　临出门前，安容女士要求仇盛依旧不许出门，一家人为此大吵了一顿。
　　仇盛是不可能错过安姥爷的生日，从他记事起，他就没有错过一次，不论什么原因。
　　初二那年下大雨，仇盛自己一个人在蛋糕店旁边蹲了五六个小时，就为了给安姥爷买一个蛋糕，回去之后还大病了一场。
　　安容女士气的手指发抖指着仇盛“你是不是就是为了见他。”
　　仇盛再次歇斯底里的冲他们喊着“我说了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他好疲惫，浑身上下都好疲惫，感觉哪里都用不上劲了。
　　仇文奇先生推了他一下“有没有说过，你们给我断了，有没有！”
　　仇盛没站稳，倒在地上，他没有站起来，就那样躺在地上，无论何时，他都没有像此时这么绝望，他突然笑了，像释怀了什么似的，放肆的大笑，好像要把这段时间压抑的情绪全都笑出来。
　　仇文奇先生和安容女士对视了一眼后，安容女士蹲下来轻声细语般地说道，“小盛，你怎么了？别吓妈妈。”她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那副样子。
　　仇盛就一个劲的笑，很久……他都没有这样放肆，由心的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