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碧染

4、号外女主角

　　如果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铁定不会帮唐雅送这份计划书。

　　下午没课的我回家倒头大睡，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接到唐雅的电话，说她把开会的计划书留在家里忘了带，要我立即送去给她。

　　经不起她再三哀求，说什么如果没有这份计划书他们就开不成会，她会成为千古罪人，会受世人唾弃（我从来不知道唐雅也有做戏的天份）。不管如何，我还是坐出租车给她送来计划书。

　　“雅，妳在哪儿？”我打手机找她。

　　“我在学生会大楼，三楼，快来！”她匆匆地挂线，看来忙得很。

　　学生会大楼？在哪儿？

　　我茫然地站在校门旁的巨形校园地图前看了好一会，才找到学生会大楼的位置。

　　要下雨了吗？我抬头望瞭望灰暗的天色，把计划书抱在怀中，急步走向学生会大楼，暗暗祈求让我双脚踏入大楼才下雨。

　　不知道是因为我不是教徒还是我的祈求欠缺諴意，我才走到半路已经感到雨粉洒在我身上、脸上。

　　把计划书紧紧地压在胸前，脚下也跑得更快。

　　没一会，雨就来了，哗啦啦的倾泻下来，有不少跟我同样在雨中奔跑的同学都狼狈不堪，东奔西窜的模样好笑极了。

　　平日极少运动的我跑起来还真的有点钝，好几次几乎要摔在地上。

　　心里急，跑得也快，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待我看见前面有人的时候要等下来就不易，所以，我撞到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

　　“又是妳！”

　　又是撞着赵希圣。

　　“妳弄湿了我！”他皱着眉。

　　他胸前的衣服湿了一片。

　　“对不起。”是我理亏。不过我赶时间，所以连忙绕过他。

　　“妳这样就走？”他一手拉着我。

　　“你想怎样！”我不耐烦了！觉得自己很白痴，竟然在大雨中跟人争吵；更觉得他很变态，竟然只为了一点小事拉着我。最过份的是他撑着伞。

　　他瞪着我。

　　“学长，你到底想怎样！我在淋雨呀！”

　　“那给妳！”他怒瞪着我，把伞往前一送，递到我眼前。

　　我一愣，下意识把他的伞推开，没想到他没有拿稳，还是他以为我伸手是要接过雨伞……总之他松了手，雨伞给我推开，呃……掉在地上。

　　我呆了呆，明显感受到他勃发的怒气，他就这样皱着眉怒视着，我连忙弯腰捡起雨伞塞到他手中，“我不是有心的，很对不起。”也管不了什么，转过身就跑进学生会大楼。

　　三楼！三楼！我边跑边喘气。

　　“对不起，你知道唐雅在哪儿吗？”

　　“右边第三间房。”

　　“谢谢。”

　　我拍了拍那份计划书，还好先用活页夹装着，没有湿得太厉害。

　　叩了叩门，我轻轻推开房门，室内的冷气从门缝透出，我打了个寒噤。

　　房内的景像教我呆了呆，眼皮无端一跳。

　　这么多人围在这儿干什么？

　　“对不起，请问……”我扬声想找唐雅，不料所有人都回过头来，我有点无措，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

　　“就是她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什么事，那堆人已经像野兽相中猎物一样，双目闪着噬人的锐光，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团团围着我，我只知道镁光灯不断在我眼前闪烁。

　　“同学，请问妳是我校学生吗？”

　　“同学妳是哪个系哪个级的？”

　　“妳叫什么名字？”

　　“妳跟我们副会长有什么关系？”

　　“我们会长的确给妳人工呼吸吗？”

　　“同学，请妳说一句话。”

　　我震惊地退了步，想转身就溜掉，但身后都被人堵死。

　　发、发生什么事！

　　“同学妳是来探望男友的吗？”

　　我用力推开堵着我的人，不顾一切地往向外跑，虽然未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人类的本能就是有危险就要走，我又岂会像个白痴一样呆在那儿！

　　正要跑下楼梯的时候，在转角位有一只手把我拉了进去，我已经头昏脑胀，也没有气力尖叫反抗了。

　　那人把我拉进一间小房间，示意我不要出声。

　　门外的脚步声渐远。

　　我抹了把脸，根本不知道发什么事，真是荒谬得可以！

　　“还好吗？”

　　是这把温润的声音。

　　我望着他，无力地笑了笑，颓然坐在椅上。

　　他在柜中拿来一条毛巾递给我，“快擦干身体，会着凉的。”

　　学校采用中央冷气，是不可能关掉的。我承认在炎夏偶尔下点雨可以带来清凉，但我现在这个模样就不是清凉两个字可以比拟。我打了个喷嚏，接过毛巾擦头发。

　　他望了我一眼，突然把视线调开，脸上微微一红，神色有点不自然。

　　敏感如我当然留意到他的反应，立时不动声息低头望瞭望，原来湿衣服贴在身上，显出了身段，我连忙用毛巾围着自己，感到自己脸上有点热。

　　“不介意的话，我这儿有套运动衣服，换上会舒服一点。”他轻咳了声。

　　我摇头。

　　“放心，这儿是学生会干部的休息室，他们不可以进来的。”他倒了杯热水给我。

　　“谢谢。”

　　“我叫邵雍。”

　　“凌七月。”我觉得自己狼狈又凄凉，逃难似的。“他们是谁？”

　　邵雍笑得有点无奈，“是校报的记者。”

　　啊……我的头昏了昏。“那……那……”受惊过度的我根本说不出话来，像有一枚原子弹在我脑中炸开。

　　“我刚才忘了要掩面！”我捂着脸惨叫。

　　房门被推开，我的神经顿时绷紧。

　　“别怕。只有学生会干事才可以进来。”

　　他朝我温和地笑了笑，

　　“雍，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几乎是立即就认出这把声音，就是刚才喊“就是她了”的那个人！我抬头望着他。

　　“怎么妳也在这儿？”他走过来，有点惊讶。

　　“七月?!”

　　“雅！”听到亲切的呼唤，我感动得要掉泪。

　　“老天！怎么妳湿成这个模样。”唐雅拨了拨我的湿发。

　　“是刚从泳池爬上来吗？”他笑。

　　我没有理他。

　　“雅，这是妳的计划书，我先走。”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有气，总之就不想留在这儿。

　　“外面还下雨，妳就在这儿待一会吧。”她拉着我的手，然后轻呼：“怎么妳的手这么冷。”

　　“没事。”我打了个喷啑。

　　“我这儿有套替换的衣服，妳进去换了吧。”她从属于她的柜中拿出一套衣服。

　　湿衣服贴在身上实在很不舒服，所以我没有拒绝这诱人的建议，走到洗手间换上。

　　唐雅的衣服如其人，很秀气，穿在我身上总觉得格格不入。

　　走出洗手间，他们还在，各人拿着杯子在聊天。

　　“原来妳就是那个传言中的女主角。”一男生看着我。

　　唐雅走过来拉我坐下，“她叫凌七月。”

　　“对不起，那天用球丢到妳的是我。我叫季云庭。”他首先说，然后用下巴指了指邵雍，“认得他吗？他是那天抱妳去医疗室的人。”

　　邵雍只是淡淡的一笑。

　　“妳几乎成为我校女生的假想敌耶！”一个短发的女生仔细地打量我，饱含无限的兴味。

　　“你们想想下期校报会怎样发表？”一男生突然问。

　　我一呆，“发表？”

　　“他们有妳的照片，就自然会查到妳是何许人也。就算你们真的没有什么，但妳想想校报会放过这个制造舆论的机会吗？”

　　我完全不敢想象。想想刚才我被摄进镜头的模样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还会有什么娱乐性的话题？

　　“怕什么？还不是一些无聊的东西。”季云庭一脸不以为然。

　　不知怎的，我觉得他的声音有点刺耳。

　　“谁像会长你每期都上校报的。”一男生调侃。“人家还当校报是会长你的个人写真集呢。”

　　此言一出，大家都哄堂大笑。除了我，因为我不知道他每期都上校报。

　　季云庭也笑了。笑得有几分得意，这是年少气盛独有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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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淋雨受了凉，头昏昏脑沉沉的，吃了药睡了十多小时，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感觉上好象感冒已经好多了。

　　“七月！七月快起来！”

　　睡得正香的我被人猛地用力拍打，我睁开惺忪双目，看见唐雅焦急的脸，咕哝：“怎么了？”火灾还是地震？

　　“妳还睡！”唐雅瞪着我，然后把一本薄薄的书报塞在我手中，“妳自己看。”

　　我疑惑地低头一看，封面上印着号外两个大字，还有季云庭与邵雍的大头，他们之间还有个以电脑加工涂黑的身影。

　　越看越有种眼熟的感觉。再看那耸动的标题……我呆了好半晌才指着这东西，“这是什么？”

　　“校报发行的号外，今日新鲜出炉。”

　　我低头再看了好半晌，才尖声叫：“这不是我吗？”

　　“是，就是凌七月同学妳！”

　　想知道谁是副会长的地下情人吗？想知道被会长人工呼吸的对像是谁吗？神秘女主角大揭秘！万勿错过！

　　我颤抖着念出标题，全身发冷又发热。我在作恶梦！一定是！

　　“幸亏妳今日没有回去，听说这份号外在公开派发的半小时内告罄。我还是拼死抢回来给妳看的。”

　　为什么会这样的！

　　我急急的翻开内文，越看越胆颤心惊。内容不外乎是我的个人资料大披露，我跟两位正副会长的关系大加揣测，图文并茂，还好两位正副会长都不予置评，但反而给了读者无限幻想。

　　为什么会写得这么暧暧昧昧的。

　　看见相中自己那落汤鸡的模样、呆呆笨笨茫然的表情，我真的欲哭无泪。

　　神啊！请告诉我这不过是我的梦境，这不是真的。

　　“副会长真的抱妳吗？”

　　“他只是要抱我去医疗室而已，但走到半路我醒来就没要他送了……为什么……”

　　“那，会长真的帮妳人工呼吸吗？”

　　“当然没有！”我力保清白。

　　“也是。”唐雅笑了笑，“别一副哭丧着脸的模样，要登上校报封面不是那么容易的，还是号外呢！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妳是出名了，很多人还巴巴的奢望像妳一样。”

　　“谁？谁想上校报的快跟我说一声，我双手奉上。”把号外丢到一旁，免得越看越心烦。

　　“其实也没什么太不了，只不过是……”她想了想，然后笑道：“妳就当作是一场瘟疫，扰攘一下，过一阵子就会平复过来的了。而且又不是真的，怕什么？他们很快就对妳没兴趣的了。”

　　真的吗？唐雅的云淡风轻给我很大程度的安慰。但如果真是一场瘟疫的话，那丧命牺牲的，第一个想必是我。

　　就这样，我当了这一期号外的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