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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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前一晚如何醉生梦死，第二天醒来还是要清醒的。
昨晚过于平和得气息总让我忍不住狐疑。没有半件怪事，所有人兴致高涨，和之前的诡谲形成强烈的反差，竟让我有些分不清什么是真实。究竟是我们一群人过于疑神疑鬼，或者昨晚只是迷惑我们的圈套呢？我还是决定确认一下，免得掉入陷阱而不知。
莫名地，我想起昨晚王佳灵在游戏开始前说过的话——“输了的人可是会受惩罚的哦。”原本只该是一个小小的玩笑，可时一想到之前景区中发生的事，就有些细思极恐。虽然此时曹华看起来没有半分异样，只是宿醉后头疼，但就算是亡羊补牢也好，我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将法力凝在双眼上。可看到曹华是，心情却陡然变得沉重起来。
他的精魂，是妖。
不是鬼，更不是人，是妖。
我以为就算不是人，也该是鬼，毕竟我们在鬼的“场”里，可现在呈现的，却是妖。那些不可一世的妖，已经沦落与鬼为伍的地步了吗？我定睛一看，却发现这妖魂极弱，本体怕不也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妖，心下有了判断。既然这妖基本没武力，为避免打草惊蛇，我还是暂时忽略吧。
我继续环顾，却发现唐令，即当初那个“死而复生”的人精魂同样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妖，想必这就是他当初“复活”的原因。我虽不明白这些妖的意图，但妖不与鬼为伍，我倒也没必要担心。正巧大家因为昨晚的事都比较放松，许多人甚至萌生出到景区游玩的想法。我觉得小妖一事还有待考虑，景区内或许有鬼怪的弱点，便受邀同去了。
不过大部分人昨晚玩得有些疯狂，今早身体不适，去的就只有我、叶喻之、唐令和先前坐在后座的另一位女孩，何清。景区内的建筑不多，但都非常宏伟，仿古的风格让人心生敬畏。我们走到其中一处看起来像是园林的地方，从圆形拱门进去了。
这里的景致是真的美，雕梁画栋，各种郁郁青青的植物映在桥底的水面上，真的恍如仙境一般。这里的水很清，看起来不足半米，桥也低，似乎蹲下身就能触碰水面。桥面曲折，周围的栏杆不足半米，刚过膝盖，却极尽精致，近乎纯粹的玉白柱身上有若隐若现的浮纹，顶上还有或蹲或站或坐的各色鸟兽。游玩其间，自己仿佛成了千年前的贵族，却又自惭形秽，觉得自己当真不配。
走过令人惊叹的桥，便真正到了建筑内部。没过多久，就遇到两条岔路，和一块写着“请两人一组进行参观”的指示牌。我不觉得现在就违背这鬼的要求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便率先和叶喻往右走去，让剩下两人朝左走。
就像所有海洋馆都该有的景致般，这是个周围充斥着水的隧道，透明的玻璃将人和水分开，给人置身海底的错觉。明明该是大众化的场景，这里不知怎的却格外美丽。周围的水生物种类繁多，色彩斑斓，有时候被水里摇晃着的光碰到，俶尔远逝，真是一片欢乐的海洋。远处有隐隐歌声传来，与这美轮美奂的景色交融在一起，不禁让人心情愉快。叶喻之也被这如梦的场景所感染，竟想伸出手去触摸那水，那光。
她的手上升得轻柔，似是怕惊扰那些鱼儿，脸上又绽开少女般甜蜜的笑容。我莫名放慢了呼吸，看着她宛如朝圣者一般缓缓向水底世界走去，一步接着一步，最后游了进去。
游？
我猛然惊醒，却发现叶喻之已安详地躺在水底，脸上泛着圆满的笑，那是仿佛完成使命后见着神灵一般的神情，没有任何痛苦，却命不久矣。我忽然想起之前听到歌声，抬头往穹顶望去，发现数张颧骨突出，獠牙外翻的脸和数对指间有蹼，指甲锋利的爪。
——鲛人！
那狰狞的面容和漆黑的大口仿佛在嘲笑我的轻敌一般，我早该想到的，这种令人沉迷的美好氛围，怎么可能是真实存在的？这里从一开始就不对劲，我居然完全没有发现，这已经不是大意可以揭过的，我错远了。恰巧这时何清和唐令也回来了，他们在看到叶喻之的尸体后大惊失色，纷纷像先前死去的那个女孩一样指责我是凶手，拿尖锐的手指戳向我，恍惚间，我仿佛又看见当初妖族对我横眉冷眼的景象，心下开始慌乱起来。
不对，这不对！我让自己冷静下来，鲛人的歌声还没有停止，我之前下意识忽视这空灵的声音，现在想来我可能还在幻境之中。意识到这点之后再仔细回顾，就发现唐、何两人出现得太突然，我联想到妖族的速度也太快，便基本确定这是鲛人勾起我情绪的幻境，当即对二人施法。鲛人看奈何不了我，为避免两败俱伤，便把幻象破了。
清醒后看到的水族馆依然漂亮，却没了那份神圣。离叶喻之最近的水里有一具鲛人的尸体，或许是我之前和叶喻之站在一起的缘故，那黑洞洞的眼眶明明该看着叶喻之，却仿佛死死地盯着我，参差不齐的牙齿似乎还沾着生肉一般。
叶喻之，或者说那个鲛人，将自己干瘪的尸体从水里拿出来，放在地上开始分食。灰黄的皮肤被撕下，锋利的獠牙被折断，叶喻之和善的脸看起来也颇有几分狰狞。我冷眼看着，却没有因先前之事杀它，因为我知道我无法解释叶喻之的消失。至于其他人会不会被鲛人所害？我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担保。
说起来也算奇怪，鲛人生前的皮肤光滑细腻，洁白如玉，却在死亡的一瞬间变得枯黄且褶皱众多。也不知那些鲛皮灯笼是怎么扎的，透光性好却韧性极高，不容易扎破不说还不会掉色，说不定门口那红艳艳的灯笼就是鲛皮做的。这样一看，这鬼的家当也还是很丰厚的，也不知我能不能顺便洗劫它一下呢？
等那鲛人将自己整理好后，我们一起向外走去。回到那个岔路口，唐令与何清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却是一个妖，一个鲛。我突然有些感慨，或许再过不久，就没有生人了吧。也不知我这一个孤零零的半妖能撑多久，或许马上就要被“同化”了吧。一样的外表，甚至连语气和动作都没有区别，又有谁能分辨出我的灵魂已经变了呢？
仔细算算，当初来度假的八人中，除我之外，就只有先生和王佳灵还算正常了，而我现在却要带着罪魁祸首和他们会合。也不知我这样，以人类的话来说，算不算“助纣为虐”呢？不过我不当帮凶的话就会被指认成凶手，出去后还要在人类社会上生存，就这么白白被冤枉可不是件好事，只能说人类的疑心太重吧。
“参观”完，自然要回宾馆。说起来，这处宾馆也称得上是金碧辉煌，先不谈占地面积，室内装潢当真是奢华大气，就算是最便宜的下房，墙上也有淡金色的暗纹。我沿着逃生梯往上走，想到露台看看，期间不禁对这鬼心生羡慕，看来它不仅在鬼界混得好，在人界也是如鱼得水啊。一个逃生用的扶梯，用的却是上等红木，还有雕花，此等奢侈之事，恐怕在人界也不多见吧。
走着走着，却发现有些不对。我的速度虽不快，走了这么久，总不可能连个天台天台的影子都没见着。正想到就近这层楼探查时，猛然一阵地动天摇，就像有什么巨大的生物妄图将这栋楼连根拔起一般。原本微弱到几无察觉的鬼气在一瞬间胀满，黑灰色的雾浓稠到要滴出水来。
想必没有活物会喜欢这些潮湿，又阴冷到骨子里的鬼气，孱弱的人类更是不堪一击。我突然想起自己在人类社会上开始时是倚靠先生才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如果他死在这里，我这个“遗孀”会很不好说话。思及此，我立马往楼下飞奔，毕竟在没有窗户的楼道里面，上楼不行就只能下楼了。
但也不知是不是鬼气弥漫开来的原因，我久违地感到慌张，就像刚开始发现自己的无能一样，脑子里有离开这唯一的念头。原本就无止境的路好像变得更大了，周围金色的墙壁在我的眼角处变得格外高大，玄色的条纹变得扭曲，仿佛在跟我一并往下栽，快出了残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如此拼命地跑，只有一阵阵心悸的感觉告诉我：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心中的念头似乎被无限放大，我在慌乱之中左顾右盼。终于，我的余光瞟到一个一闪而逝的黑影，驻足观看，发现是先生在躲避坠落的沙石。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就安定了，慌乱和惊恐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不知怎的，我突然想到初入社会时，他帮我解决一切的模样，现如今，先生往日的儒雅变成慌乱，却依然保持读书人的体面，或许这就是他能取得如此成就的原因吧。
大概是因为碰到了生人，原本似乎无止境的楼梯很快就见了底，露出平坦的楼道来。一拐弯，是一个“几”字型的回廊，像是天井的一部分。井底站着的，是神情慌乱的王佳灵，她踹踹不安地踱步，甫一看见我就恐慌地后退一步。但我却看出她的目光看起来却不只害怕，还有些……贪婪。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