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在爱情里死不悔改》依普

3、第 3 章

　　周一的方案会让我耗上了整个周末，大宅子业主在下午一点半到达我们公司会议室，我把已经松垮的头发重新扎了一遍，从抽屉翻出我的幸运口红，对着小镜子仔细涂好。
　　会议室的投影我已经提前调试过，咖啡茶歇也请行政备好，我有点忐忑，但相对充分的准备让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底的。
　　我站到投影幕布一侧，一抬头，笑容瞬即僵在脸上。那位蒋先生坐在我的正对面，翘着腿，身子微微侧着。他手里拈着会议室准备的铅笔，食指若有似无地在笔杆上点了又点。
　　蓝亦夫见我失态，打起圆场，“蒋先生，这位便是负责老宅子装修的设计师，也是我们公司的首席设计师，Rainbow，秦雨阳。”
　　“蓝总，我认得秦小姐，见过几次，印象深刻。秦小姐，我叫蒋曳，你还不知道吧？”
　　我无地自容，倒不是因为我睡了他，而是为我的智商，我自以为是地认定了蒋曳只是个手下，哪怕见到他有保镖有随行人员，开豪车住豪宅，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专业，“那蒋先生，我们开始吧。”
　　“有劳秦小姐。”
　　“老宅子经过我们的测量，总面积是1368平方米，屏幕上是我初步绘制的平面图。老宅子整体结构完整，但确实由于年久失修，还是存在不同程度的损坏，这张图上我用不同的颜色标注了损毁的情况。其中关于屋顶这一块儿，已通过助理王建川跟蒋先生进行了确认，说是全部更换瓦片，作为设计师我是建议可以适当保留一部分，毕竟对于这些老宅子本身的物件，能够留存得越多越好。当然我们会以蒋先生的决定为准。另外，两间厢房和后罩房的墙壁有开裂的情况，我们会根据具体情况考虑是修复还是重建，还有……”
　　我把准备的所有材料都做了讲解和展示，蒋曳没有打断我，甚至对我点了几个头。蓝亦夫送他下楼，当然我也得跟着。
　　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我：“秦小姐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在我那里？”
　　我当然知道落了什么，但我决定死不认账，“没有。”
　　“我敢肯定就是秦小姐你的东西。”
　　“蒋先生，那东西上可是印了秦雨阳三个字？”
　　“这我倒没有仔细看。秦小姐不认这东西我便丢了。”
　　送走蒋曳后蓝亦夫追着问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怎么可能告诉他落在蒋家的是我的bra。我当然不是故意落下的，只是在那个漆黑的凌晨四点，我找不到它，而我急于逃跑。
　　蓝亦夫突然搂过我肩膀，“我们家Rainbow就是厉害啊，口齿伶俐又专业，有你在啊财神爷就守在我们公司门口了。”
　　我将他的手从肩膀上拨下去，“财神爷可没守在我家门口，蓝总上星期请我喝酒，到头来是我自己买的单。这么着吧，代驾的费用就不用您还了，那顿饭吃了一千块钱，您看是微信还是支付宝？”
　　蓝亦夫假装没听到我的话，直接转进了自己办公室，还把门给带上了。
　　我坐回自己的工位，脑袋里炸得劈里啪啦的。好在后面的工作我重新开始跟小王对接，老宅子开始施工，蒋曳也没有再出现过。我也不敢再一个人去酒吧喝酒，除了工作应酬，我自控自律，滴酒不沾。
　　我去年参与设计的别墅在国际上获了奖，蓝亦夫准我飞去美国领奖，还大发慈悲给我定了头等舱和五星级酒店。我进了酒店看到房间里的电视屏幕上显示着：“Welcome to our hotel, Mr. Jiang.”
　　我没有多想，只在心里嘲笑了老外识别拼音的能力太差，实在不知他们是怎么把Qin Yuyang这九个字母拼凑成了Jiang。
　　我在飞机上睡了一路，这会儿又是当地时间的上午，便想着洗个澡出去逛逛。我衣服都没脱完就听到门响，我随手操起瓶洗面奶作武器。
　　推行李的门童看到我赶忙抱歉，“I am so sorry, lady.”
　　透过行李车我看到了蒋曳那张脸，他低头看了看房卡，又抬头看了看房号。
　　我把衣服重新套好，电视屏幕上确实是Mr. Jiang，我意识到可能是前台那边出了错，给了我错误的房间。
　　门童跟前台联系，我跟蒋曳隔着行李车，表情尴尬。
　　我把拿出来的行李重新放回箱子，到门口把鞋穿好，门童的胸牌写着Tony。
　　“Hey Tony, I think it’s not my room. I need to go to the reception desk and change the room card. Please keep my luggage. I don’t want to take it with me.”
　　我走出房间，身后Tony又开始跟蒋曳道歉。
　　“That’s ok.”他说没关系。
　　我感叹，大提琴就是大提琴，说起英文更像大提琴。
　　果然是前台出了错，我的房间在八楼，他们在制卡时输错了数字。我直接去了正确的房间，前台帮我通知了Tony，他很快把行李给我送了过来。
　　这么一折腾我倒是失去了出去闲逛的兴致，蓝亦夫发消息问我是否安康，还有另外两个大学同学约我在离开前吃顿饭。
　　我正准备练练我的获奖感言，却听见门铃响了一声。就一声，我想是有人按错，但还是决定去开门看看。
　　我打开门，蒋曳就站在门口。
　　“我又落东西了？”我奇怪。
　　“你是灰姑娘？”他鼻子里哼一声。
　　我翻了个白眼，我要是灰姑娘，那《灰姑娘》定然是不能当童话讲给孩子们听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Tony的对讲机音量够大。”
　　我苦笑一声，“那蒋先生找我是有事？”
　　“该吃午饭了。”
　　我下意识地瞪了下眼珠，“嗯？”
　　“秦小姐要是方便，正好可以跟我讲讲我那老宅子的最新进展。”
　　已经有车和司机等在酒店门口，我没有主动跟蒋曳说话，因为我想把话留着吃饭的时候说，否则就那么大眼瞪小眼地吃一顿饭也是要命的。
　　车停在一家越南菜餐厅前，司机替我开了门。我们坐到订好的桌子旁，菜很快就上来。
　　“秦小姐喝酒吗？”
　　我摇头，“不喝。”
　　他脸上是傲慢地打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有点厌烦他这态度，“我不喜欢喝酒。我还是跟你说说老宅子的进展吧。”
　　蒋曳从盘子里夹起一块春卷，我听见咔擦声从他嘴里传出来。
　　我讲着老宅子的改造情况，自认为也算有条有理，但蒋曳明显没有认真在听。
　　饭吃完了我们又坐着车回去，蒋曳没有去自己的楼层，反而是跟着我往我的房间走。
　　房间已经在跟前，我抱着手，“怎么，蒋先生是还想继续听听老宅子的方案？”
　　蒋曳握住我的手刷开了房门，我的腿被他的腿抵住，半抱半推吧，我几乎是被裹挟着带进门。
　　我跌坐在床边，被他像一堵墙一样围困在其中。我以为他是要报上次的仇，没想到他突然往后退了两步。
　　“从国内到国外，我大姐这次也是够处心积虑了。”
　　我不明白，“你大姐是谁？”
　　“你又何必装傻。如果你需要，我陪你演下去就是了。”
　　我他妈怕是遇到了神经病。
　　我去把房门拉开，手指着门外的方向，“蒋先生，不送。”
　　颁奖礼是在第二天晚上，我请酒店安排了接送的车辆，在指定时间抵达了会场。
　　我在红毯处签到，身后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回头，是我读研时的导师。
　　我惊喜，“艾老师。”
　　“早看到你得奖的消息，没想到还遇上了。”
　　我挽着艾老师往里面走，一边说着这些年有意思的事。原来艾老师已经在美国定居，这次作为特邀嘉宾出席，待会儿还要上台颁奖。
　　我们的座位不在同一区域，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跟他告别。
　　说来我在设计领域只是个无名小卒，能有机会接到让我获奖的这座别墅也是托了宋星辰的福。有的人也是经不住在心里草草过一遍，我的手机这时突然震动一下，是宋星辰跟我说恭喜。
　　我回复“谢谢”，同时也恭喜他，他就快当新郎官了，是值得恭喜的。
　　想到这里我鼻子又一酸，接到获奖通知的时候宋星辰还跟我在一起，他看到消息比我还要开心，一边大笑一边蹦跶，抱着我转圈圈。真应了人生无常，这才一个多月，宋星辰三个字已经从我的获奖感言里剔出去。
　　会场灯光暗下来，主持人登场，我的思绪也总算归于平静。
　　回国的航班在第二天夜里，第二天我睡到自然醒，然后奔赴联合广场。我肩负了整个蓝天设计公司的采购任务，压力颇大。
　　手机里有我整理的采购清单，Monica要买风衣，Jacky要买包，Terry要给女朋友买化妆品，蓝亦夫要的就更多了，从保健品到皮带，从鞋子到T恤……但我的代购生涯还没开始就宣告结束。我听到“嘭”的一声，然后看到人群慌乱逃窜。我看到不远处有人倒下，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又是两声枪响，我被身边的人撞倒在地，再后来被人拎了出去。我以为我已经是个被挟持的人质，但抬起头，却是蒋曳那张脸。他紧绷着下巴，低头看了看我。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吊住他的脖子，贴住他的脸。
　　他由我贴着，等到我不抖了，就把我扯了下来。
　　“上车送你回去。”
　　眼前的车门已经打开，我求之不得，立马跳进车厢里。
　　一路上蒋曳的手机响了又响，而我，没有人关心我的死活。
　　我在公司群里告诉大家买东西只能去机场了，能不能买齐就看天意了。大家纷纷对我表示关心，蓝亦夫以为我是再后一天的航班，吵着要我赶紧改期回国。
　　酒店到了，但蒋曳并没有下车的打算，我猜他是还有其他地方要去。
　　我想起他之前那番话，觉得还是有解释的必要，“刚才换作任何人，我都会抱下去。蒋先生，谢谢了。老宅子的事我一定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