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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一周后春节假期开始了。我才从北方回来,加上家里人都以为我跟蒋曳还在谈恋爱,也就没有再三要求我回去。我在家里呆着心烦,就一个人跑到公司画图,整个停车场,不超过五台车;整层办公楼,只有我的主机在轰隆隆地响。

      常点的那几家外卖都放假歇业,我打算饿一天,然后回去煮饺子。正当我在跟饥饿做抗争的时候,我先是闻到了烤肉香,再抬头就看到一个餐盒。

      “你怎么上来的?”我问陆琛。他昨天问过我今天的安排,他知道我在公司。
      “我最近常来,保安认识我。”陆琛得意地笑,笑出尖尖的虎牙。
      我比划一下餐盒,“你这是专程来给我送饭?”
      “这班是我害你加的,那后勤工作我得跟上。”
      “下不为例啊,我可不敢老麻烦你。饭给我吧,正好饿了。”

      大年初一的中午,楼下的马路没有平时的车流,公交车上只有两三个乘客,整座城市显得比平时慢几拍。陆琛吃了饭斜躺在前台的沙发上打盹,我赶他走,他说他困了,正好借地方休息一阵。
      南方没有暖气,办公室太大,就我一个人我也不好开空调。我脚下倒是有一个小小的暖风机,而陆琛睡觉那块儿还是风口。我抓起背后的靠枕,拉开拉链,整理出一条毯子来。我轻手轻脚把毯子搭在他身上,又回到工位继续画图。

      陆琛打了个喷嚏,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他把毯子叠成了个豆腐块,抱着从前台走到我跟前。
      我看了眼时间,“你这一觉睡了俩小时。”
      他捶了捶肩颈,“哎,脖子都睡疼了。什么时候能下班?”
      “还早呢。我正好灵感迸发。”
      “那我再去睡一觉。”
      “别当监工了,我不想第一稿还没成形就被勒令修改。”
      “我不会。”
      “不送不送。”我屈了屈手指,示意陆琛该走了。

      我本来只开了座位上的工作灯,但夜幕降临天色渐暗,我需要一点安全感,就起身去开了头上的大灯。抽屉里还剩了几个巧克力威化饼,我叼在嘴里,咔擦咔擦咬着,就像夜里的老鼠。
      我们公司在三楼,平时上下只要不是负重,我都选择爬楼梯,但在这个大年初一的夜里,楼道寂静黑暗,我脑海里已经创作了五个鬼故事。我定定神,抱着包哆哆嗦嗦地选择了很久没有坐过的电梯。
      电梯停在一楼,可当我摁了向下的按钮后,它并没有迅速上升到我所在的楼层。它先是没有反应,在我反复按了几下之后去到了九楼,然后再停回三楼。
      我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这个时间点,如果九楼真的有人,我也未必敢同乘啊。

      电梯门终于打开,我仔细确认,没有人在里面。我踏进去,门自动关上,但一楼的按钮失了灵。
      我知道电梯肯定出了故障,狂摁开门键,门没开,但电梯开始以正常速度的两倍往上冲。我平日里看到的所有电梯自救指南在我脑袋里搅作一团,我能想到能做到的只有抓紧扶手,把所有按钮都按了一遍。
      电梯忽然又停下来,我仿佛在坐过山车,我知道我上升到了最高处,接下来就是俯冲了。我按住呼救按钮不放,但只有嘟嘟声,没有人回应。我告诉自己冷静,拿出手机拨打了贴在紧急按钮下的安全负责人电话。
      好在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起,我想我扰了这位负责人的清梦。

      “哪位?”
      “我被困在蜀都商务楼A座的电梯里,紧急按钮没有回应,我现在该怎么做?”
      “别急啊。我马上安排处理。你抓紧电梯里的把手,你现在在几楼?”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电梯咣当一声,然后开始往下坠。我以为我会跟整个电梯厢一起做着自由落体砸向地面,但还算幸运,电梯并没有完全失去牵引,最终停了下来。

      电梯里的灯灭了,我在地上摸到了我的手机。手机屏幕摔出了裂纹,好在还能使用。但信号只剩下一格,我想我是停在了地下一层或二层。电梯若停在地下三层或者四层会完全没有信号。
      那个安全负责人又打电话进来,但信号不好,我听得断断续续。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清楚我的话,我重复告诉他我可能在的楼层,还有操他妈的一类的脏话。此情此景,也不能指望我又要冷静又要彬彬有礼吧。

      大概二十分钟,我总算听到了些动静。有救援的师傅给我打气,还问我电梯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我回答是。
      我这才感觉到身上的疼痛,我胳膊腿儿都能动,我想不至于伤到骨头。
      吱吱几声,电梯里恢复了照明。又过了十分钟,电梯门也开了。
      一点也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没有人扶我也没有人给我递毯子,还是工人大叔看我走路费劲才拉了我一把。

      “谢谢你们。”我由衷地说。简单说几个字右边脸颊都牵扯着疼,我想起刚才脸确实撞到了电梯内壁。
      “这大过年的你还加班啊?”
      “是啊,赶项目,差点把命赶没了。我能不能抽你一支烟?”
      师傅把耳朵背后夹的那支烟给了我,还亲自帮我点燃,“快叫家里人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外地人,一个人在南方过年。”
      “你有车吗?要不要我们送你去?”
      我动了动脚踝,真是识时务,疼的是左脚,完全不耽误右边踩刹车和油门。
      几个师傅送我上了车,我车上有之前收到了礼盒,我拿了一盒下来送给他们。

      大年初一深夜的急诊科外科诊疗室并不清闲,我前面排着放鞭炮炸到手的小孩,再前面排着喝醉酒额头撞桌角的大个子醉汉,还有打架打碎牙的,吃火锅烫到手的……
      “美女,你这被老公打的啊?”问我话的是那个大个子醉汉的兄弟,他也喝得差不多了。
      “不是。”
      他的声音提高,“有这么漂亮老婆哪个男人还下得去这狠手啊,报警没有,我跟你说不要怕,我帮你报警。”
      “我没老公。”
      “没啥不好说的,听你口音北方人吧,我也是北方的,你把他叫来,我倒看看什么贱样的男人要打老婆!”
      我真是盛情难却,“大哥,我单身。我刚遇到电梯事故,这电梯里撞的。”
      我没想到这个时间点蒋曳会给我打电话,我握着手机,犹豫着接还是不接。
      “美女,是不是你老公?”那位大哥催促我,“他给你打电话要么是求你原谅,要么就是还想对你下手。别怕,叫他来接你,叫他来!我替你撑腰!”
      我挂了电话。他立刻又拨打过来。
      “快接啊,美女,接!我待会儿就让他知道,我们北方的姑娘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
      我还是接了,“什么事?”
      那位大哥还在旁边叫嚣“让他来让他来”……

      “大半夜不在家又跑出去喝酒?”蒋曳问我,语气颇为不悦。
      天知道我多想告诉蒋曳我有多痛多怕,但我不允许自己这样做,“请不要没事儿站我家门口。”
      “你现在在哪儿?”
      我故作坚决,“你赶紧走,我不会见你。”

      那位老哥终究按捺不住,头伸到我的手机旁边,“什么瞎□□贱男人,还打老婆,还把老婆打到医院,你过来,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正义的力量!”
      我腰疼腿疼,实在是不想站起来,我尽量把身子往一边侧,但那位大哥声如洪钟振聋发聩,蒋曳应该在那头听得清清楚楚。
      他急了,“秦雨阳,你出什么事了?”
      “我没出事。”
      “没出事你去医院干什么?”
      “我画图画久了,眼睛发炎,过来开瓶眼药水。没想到大半夜急诊室这么精彩,你刚才也听到了吧?”我看那大哥又要施展正义的力量了,强忍着疼痛往一边走去。
      “你别骗我!”
      “我骗你干嘛?我开了药就回去了,请你在我回去之前离开。”
      “我……”
      我打断,“纯儿的事情你处理好了吗?”
      他用沉默回答,我再次挂断了电话。

      我刚才坐的座位已经被新来的病人占了,我也懒得再走,就靠墙站了一会儿,直到诊疗室门上方的屏幕上显示出我的名字。
      “秦雨阳。”医生看了我一眼,又看回电脑屏幕,“家庭暴力?”
      我无奈,“不是,电梯事故。”
      除了左脚腕韧带拉伤,其他都是软组织挫伤一类的小问题。医生帮我包扎了脚,我开了药就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我真不想再坐电梯,但我家在十二楼,而我还负着伤。我把我能想起的所有中外佛祖神仙精灵的名字在心里通念了一遍,各方保佑,我平安抵达十二楼。楼道里的烟味还没散尽,但蒋曳已经不在了。我谈不上高兴还是难过,只觉得心里被撒了一把滚烫的沙。

      我庆幸自己今天没有化妆,否则受伤的那边脸颊要卸起妆来又是二次伤害。我拧了热毛巾做了简单清洁,然后轻轻涂了药膏。

      半年前我是连上厕所都渴望有人陪的人,而现在,我可以一个人在一层楼加班到深夜,还能自己去医院再自己回家。这些都多亏了宋星辰和蒋曳,我谢谢他们,谢他们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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