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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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通了，我要当个废物。
一想通，浑身都觉得舒服了，今天是我当废物的第二天。
过完年回来也没什么事，仍旧按部就班的上班、审材料、下班，一天就是宿舍、单位、食堂三个地方来回乱转，一直快到省考，我一边审材料一边夹缝里学习，乡镇好多都参加省考，整个办公大厅弥漫着学习的气氛。而我，感觉很焦虑，毕竟大部分乡镇参加考试，小部分乡镇不参加，所以我的审核工作就没有尽头，有那么几天我的桌子上堆满了材料，一天看下来，眼睛都要花。但如果我不看就会越堆越多，我又是个想把工作搞完再去学习的人，所以那段时间里很累，下了班根本就不想学一点儿习。
宿舍算上我一共三个人都参加省考，然而我跟另个女生每天累得要死，另一个女生天天都在学习，让我更加焦虑。其实也还好，周六周日的时候我还看会儿书，但总觉得学习的时间有些短，我又考不了几年，考不走我就得留在这里待一辈子了。我对这里从刚开始的喜欢已经变成讨厌了，门前的山水都不能纾解。
后来，省考结束，成绩不太好，大概是我轻敌，也大概是我复习不到位，总之就是考得不好。但不管好不好的都已经过去了，同事跟我说要不要去试试省直，我踩着报名的最后时间报了个岗位，然后又开始了新的学习阶段。然后，让我想变成废物的契机就来了。
我刚来的时候是被分到了A科室，短短工作一个多月之后告诉我要成立专班，挑我过去帮忙，我就去了B科室，一直在B科室待着审核。A科室的书记跟我说，如果不忙，或者有人回来就给他打电话，然后他把我要回去，我也一直心存幻想，想着应该可以回去。A与B与我所学皆不相关，只不过A科室那边沾边，B那边直接就是一点儿相关性都没有。
只是，在B那边时间一长，跟B科室的人熟悉起来，觉得在那里待着也挺好的。二十多个乡镇的人都在那边，可以聊聊天，或者听听八卦，都是年轻人，不会整天说着结婚、生孩子、上学，那边的主任也很好，跟我说可以去哪里哪里玩儿，城里哪里哪里有车，或者放假我提前走晚点儿回来也没事。但B科室要整体搬迁到别的办公大楼，距离局里有点儿远。我的身体状况不好，来回奔波可能我大概率会残废，虽然现在也算是有点儿残废。
去年年底的时候就有风声说要搬迁，我就去找A的主任，他打电话问人事，人事说再延长半年，不一定会搬走，于是我就继续待在那里，后来也的确没说搬走的事情，倒也挺好。拖拖拉拉的一直到今年4月份，B那边的主任说五月初就搬走，已经定好了，于是我又去找A的书记问能不能回来。A的主任让我直接去找人事，省得要他在中间当传话的，我的心里是有感觉的，我八成是回不来的，但我又实在是没有办法来回通勤。所以，我就只能执着的去找人事。
人事的大姐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听我说完拉着一张脸说，有个公务员被借调县委也没回来，到时候要看领导安排，让我等通知。我也知道多说无益，所以就走了。A的书记问我去找过人事没，我原话告诉了他，他说他再给人事打个电话看看，大不了他带我去找一把。
我私心觉得，一个人说他要去做什么事就会去做什么事，然而两天后我去找A书记的时候他却说，事情多，没来得及打，当下给人事打了电话过去，我在旁边听着，人事只是说再坚持坚持。没什么留下的必要，我就继续坚持坚持去了。
一直到四月底，30号上午我刚回了家，下午就接到人事电话说我直接被调去了B，我当时也就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A那边也有人给我打电话，说A书记让他通知我一下。到这时，大概我的去向已经落定。
那天下午，隔壁的大姐也给我打过电话，说借调县委的公务员回来是回来了，但她也没回原部门，而是去了办公室，她问我回A了没有，我说没有，直接调去了B，她说，早跟你说早点儿找人，要不直接就不要去B了，你看现在文件都下来了。我说，我就是直接不去B，文件该下来还是下来。
大概是我的思想有问题，我一直觉得大姐说的让我不要去B，或者去了B也不要认真干活儿，隔几天请几天假，节假日的多在家里待几天，如此种种，我都觉得不好。我喜欢做好一件事，我也喜欢按时按点的去上班，结婚和生孩子已经被排除在我的人生规划外，有点儿可以称得上“事业”的事儿做，也不至于让我浑浑噩噩过一生。只不过，我的想法始终是不合时宜。
五一假期很好，我去爬了山，见到了孙悟空和观音，腿很疼，在家休息了三天，然后又因为买不着票晚了两天回来。回来的那天正好有大哥过来找我拿东西，所以我还要快点儿回去，省的让大哥久等。下午上了半天班，也就是在那里坐了半天。
假期里，我想着回来之后我直接去找一把说一下我的身体状况，我就不信，他真的能让我出什么事。但怎么说呢，想法是想法，真的去找一把手我还是有点儿胆怯的。上位者总是自带气场，而按照我见过的上位者的气场，我有点儿怕。于是那天下午，我背着大包小包想了一路到底去不去，结果刚进机关大门就遇见了A书记开车走，他叫住了我。
他说这几天没见到我，我说我刚回来。
他说他也是才知道我被调走了，事前也没消息，直接通知他我被调走了。
他说让我明天去找分管试试，让分管去跟一把提一下我的状况。
他说明天让我先去，然后他再去找分管，试试看能否把我调回来。
我说行，我明天去试试。
这样也很好，一层一层往上找，一级一级汇报，很符合流程，正好我觉得自己越级去找一把不好意思，有办法总要试一试。
自我回去那天起我就在上火，下嘴唇上全是水泡，还没有破，就只是疼。
第二天，我直接去找了分管，分管也不认识我，原来的分管高升了，现在的分管才来了几个月，我跟他说我的身体状况，他只是说跟一把提一下，我觉得他并不想管这事，心里不抱希望，听他说完我就更加确定他不会管。不过，我还是跟A书记说我去找过分管了，A书记说他等会儿去找分管。
两天后，我去找A书记，他说事情多还没去，他现在就去，我就在他办公室等他，结果等来了分管并没有去跟一把说的消息，A书记似乎也忘了他曾说大不了他带我去找一把的话，只是说没有帮上我，让我不必道谢。
事已至此，我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自己去找一把手。隔壁大姐说，就算是我自己去找一把，希望也不大，文件已经下来，我去找他，不是让一把自毁决定吗？我觉得也是，他一个一把怎么会顾忌我？借调回来的公务员也劝我，去了机会不大，因为她已经因为去办公室的事哭过几回了，所有的人都在劝她还是去办公室吧，也挺好的。
但是我实在是不太行，以前我换工作通勤，骑自行车一个月大概也会出两三次事，并不是我不守交规，是没办法所有的人都守交规。严重的一次是有辆汽车因为视野盲区直接撞到了我，要不是他刚起步，刹车又及时，我大概几年前就残废了。就算是平常不出事，一星期通勤下来，我的腿也是非常疼的，经常觉得自己要散架了一样。
生活真的很艰难，我才理解那句，有人活着就已经用尽全力是什么意思。
公务员后来跟我说，要不去租房，两个人的话一人5、600也挺好的，还能自己做饭。只是我跟B部门的另个女生厨艺都不算好，况且她家是市里的，没有必要在县里租房子，一星期也就住4天，买个电动车通勤，周五就回家了。况且，我们挣得都不多，现在就差不多月光了，租房子，哪里有钱呢？
我那两天过得不太好，隔壁大姐说让我买两条烟去给A书记送个礼，他挺有能力的，跟一把要我回去是可行的，但是我并不想，我做不出送礼这种事。脸皮薄也好，清高也好，我暂时并不想让我变成那样的人。所以，那两天抑郁得很，省直的考试也无心复习，有天下午一直在吐，第二天又头疼欲裂。
我早上去找一把，结果他的秘书说一把上午有会，我精疲力尽的问他这几天一直都在吗，秘书说都在，上午大概十一点开完。我点头就走了。
一上午我就在头疼和想吐中度过，十一点到了的时候，我也不想动，并不愿意回去找领导，正好办公室给我打电话，我那坏了几个月的床终于要给我换了。我因为床坏了占了屋里一张就没人用的床，还被人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说我床坏了就找办公室，为什么占她的床。我大晚上快十一点床坏了，晚上刚用她的床，第二天她就知道了，也不听我解释，直接开骂，最后我还要去给她道歉，实在是让我深深觉得人性之恶。既然下午要给我换床，正好，我就请个假，顺便试试有没有勇气找一把。
那天下午天不太好，突然开始下大雨，外面阴沉沉的，我心情就更加不好了，有种不如死了的感觉。办公室的给我换完床问我是不是要跟B一起搬走，我说是，他说，那你还不去找一把？你这身体能去？
我当时就懵住了，突然不知道要不要去找了。所有人都能看出我的身体状况不好，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去找一把，但我就是还没去。
屋里的保洁阿姨也跟我说，去试试吧，他都说让你去找了，去找找。
于是，我就换好衣服下楼了。
我没见到秘书，直接去到了一把手办公室门外，里面有人说话，我在犹豫要不要敲门，秘书过来了，他把我带到了他屋里，问我什么事，我把事情跟他说明，他说，我应该去找B的分管，我说去过了，B分管没办法。之后他或许还有别的要问，只是突然之间来了很多签字办事的人，将我挤到了角落中，在人声鼎沸中，秘书还抽空问了我一句，你们一定要搬走吗？我的回答湮没在人声中，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屋里的人忙忙碌碌，等安静下来，屋里的另个男生跟我说，一把刚开会去了。
我追出去只看见了空荡荡的楼梯，热闹瞬间消散。
我沮丧的回了宿舍，准备接受命运的安排。
那天晚上，公务员跟我说，实在不行就去找财务主任，她那边缺人，跟一把关系也挺好，要人会容易，她原本想去，但她是个文科生，对于数字实在不感冒。她说，你只要想，你想不想去财务。
答案显而易见，我并不想去财务，我见过财务年终算账，我也去财务帮过一段时间的忙，我知道财务有多忙，有多费劲。但目前看来，除了财务，并没有其他救命稻草。
公务员七点多给我发微信，说财务主任还没走，问我要不要去问问，于是我头疼欲裂的穿好衣服去找救命稻草。其实，不该去的，我跟财务也不认识，尽管他们都说财务主任人很好，对手下人也很好，但我跟她都没怎么见过，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敢下去找的。
大概，实在是求助无门，是个办法都要去撞一撞了。
财务主任的确人很好，长得也很和善，只不过也是说要领导安排，她那边的确是缺人，也跟领导要过几次人，领导一直没给，她说领导可能没有给她人的安排，她建议我去找党委书记试试看。我那天晚上看完她的微信，多谢了她的费心之后想着，大抵真的没有人可以改变我的命运了。
那几天我跑来跑去希望有个人能够帮我，我把身体情况跟书记说，跟分管说，把隐私暴露于人前，又并非是我嫌弃B部门忙碌不愿意去，人事总是问我，是不是因为那边事情多，我说不是，但她总是不信，总是觉得我是因为按时上下班太累，事情太多太乱太累不想过去，我无能为力。书记和分管总是话说得好听，但又不会真的去管，或者你可以直接说帮不上，在我问那我自己去找一把的时候，总是跟我说别着急，我直接去找一把不太好，然而你们又不会真的把我的情况上报，是真的缺我那两条烟还是两瓶酒？
我的隐私不欲人知晓，一旦被人知晓，这个局里大概率所有的人都会知道，说得好听是照顾我，说的不好听就摆明我是个累赘，外出的机会我是一点儿都不会有了。人总是以自己为参照，认为所有人都应该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你一个女生就应该找个对象，结婚生子照顾家庭，你一个女生在单位里身体不好就应该从事内业。
并没有一个人问过她，是不是愿意。
之后，我没有再去找一把手，他很忙，从那天下午就可见一斑了，我一个最底层去见他大概不太容易见到，算了，累了，就这样吧，大不了我以后不舒服了就请假，反正请假也不扣钱了。同事听闻我的想法，说我想多了，分管并不会愿意我们多请假，请假多了谁干活儿？
我说，那她总不能要我命吧？
此时，距离省直考试只有1天，下午我订了酒店，一下班就坐大巴去了市里。公交车穿梭在城市轨道中，现代化的建设的确让人愉悦，我还是喜欢城市的，有公交车，去哪里都可以。
考完试回去第二天，人事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一趟，我想，又叫我去干什么，还没训够，准备再开解开解？再开解下去我真的要去医院开证明，请病假回家休息了（我并不喜欢回家，只不过两项权衡，回家好一点）。去了人事之后，屋里没什么人，人事主任终于不再拉着一张脸，她说，人员调动之后你对自己的岗位有意见？
我说，是，我身体不好（我找你好几次，你还问我是不是有意见？）。
她说，你去找一把了？
我点头，人太多，没见着。
她说，那你跟秘书说了？
我说，对，他问我什么事，我就跟他说了。
之后，我又把情况跟她重复一遍，她才说跟领导反映一下，我并不信任她，于是问，你去，还是我自己去？她说，我去就行了。
然后，东拉西扯了一堆废话，找对象找什么样的，在B那边跟人相处的怎么样，身体不好领导也能理解，还说，你就把我当大姐，反正你也是小妹妹，有事了，工作上、生活上的都可以跟我说，我们解决不了的再去找领导。
我脸上笑眯眯的说好，心里却脏话连篇。
没过两天，人事给我打电话，说我调去C部门了。
再见到人事，人事跟我说，我这个事是领导特批的，以后去了新部门也要好好工作，我心里一直犯着恶心。
经此一事，我突然想通了，用不着努力工作了，努力工作你就一直是那个干活儿的牛马，从前有人说我是不信的，我觉得有个班上挺好的，我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上班，拿我一份工资，非常完美。但你做的好，就不会让你走，你就得一直是那个干活儿的，还会有越来越多的活儿找你。B的领导不愿放人，我跟她说身体情况，她直接跟我说，那我管不了，反正到时候搬过去你得按时按点过去上班。我当时心想，我还真不如听别人的话，当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废物，可能还是心存理想，脑子不清楚，才会觉得上班应该尽己能，做已事。
现在好了，我脑子终于清楚了，当个废物也挺好的，尤其我还是个身体有病的，废物更上一层楼。累了，不想努力工作，安心当废物了。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落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