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延岩

2、雪父考教

　　清晨，晨曦刚刚破晓，鹿川便爬了起来，这是鹿家子弟从小养成的习惯，破晓而练，无论四季寒暑，还是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推开房门，寒气迎面而来，让他不由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不过，寒冷并没有让他退却。

　　带上房门，望着白茫茫的院子，狠狠地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再重重的吐出，整个人瞬间神清气爽。

　　不过，今日鹿川并未打算练功，而是想帮雪家把院中积雪清理掉，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正屋房门忽然被人推了开来，短巾内村外罩长袍的雪战从屋内走了出来。

　　看到院子的鹿川为之一愣，后者不敢怠慢，赶忙快步走雪战近前见礼：“见过雪伯父。”

　　“不必拘礼，把这当自己家就好”，雪战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雪战虽然这么说，不过对于从小深受家族礼法的教育鹿川而言，并不会有太大改变。

　　“多谢伯父收留，不然昨晚晚辈一定很难熬过……”

　　“不说这些，谁还没有落难的时候”，雪战抬手打断了鹿川：“既来之则安之，以后切勿在作儿女之态。”

　　鹿川：“是，晚辈记下了。”

　　“天气如此寒冷，怎么不多睡会，昨晚休息的如何？”

　　“昨晚休息的很好”，鹿川摸了摸后脖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晚辈来到平安镇后，睡得最好的一次。”

　　“嗯嗯”，雪战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略显单薄，但精气神却很旺盛的鹿川：“昨晚看你双手，你应该也修炼过一些武艺吧？”

　　“是的，在家中，跟随长辈练过几年功夫，只是一直没有什么长进。”

　　并不是鹿川谦虚，而是因为在寂灭峡谷里，除了和兄弟姐妹对练，与野兽为敌，根本找不到除此以外对手，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修为到底怎么样，不过，他却没有告诉雪战，在族内同辈中，他的修为可是顶尖的。

　　“既然如此，那就陪我练练，活动活动筋骨如何？”

　　雪战的话让鹿川颇为心动，能与人切磋，印证自己的修为，是他一直所渴望的。

　　虽然在族内很多人都夸他悟性极佳，天赋仅次于大爷爷鹿大山，是鹿氏一族未来的希望，但他却很迷茫，因为他根本没有见过大爷爷鹿大山，有的只是族人的口口相传。

　　“是……”

　　见鹿川十分干脆的应下，雪战满意的点了点头：“去挑一把趁手的兵器。”

　　言罢，雪战迈步踩着厚厚的积雪，“嘎吱嘎吱”的来到院子中央，静静地看着鹿川在兵器架上兵刃。

　　当鹿川拿起一把长枪的时候，雪战神情不由一凝，据他所知，在现有门派中，几乎没有把枪作为主修兵器的，不是不想修，而是因为入境太难，功法更是奇缺。

　　想起昨晚妻子告诉他，鹿川来自寂灭峡谷，不像一般孩子，如果能成为雪家女婿，对雪青而言，也许是一个不错的出路，原本他还不以为然，但这一刻他却收起了轻视之心。

　　虽然不知道寂灭峡谷在那，但是，如果鹿川在枪术上真有所成，说明鹿家绝非泛泛之辈，那么两人的婚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一来，雪青便可以躲过即将到来劫难。

　　“雪伯父，你不用兵器吗？”就在雪战出神的时候，选好兵器的鹿川来到了他的近前。

　　“不用，我主修的是拳法与刀术，对我来说，活动筋骨还是用拳法更为合适些。”

　　“这……”

　　见鹿川有些迟疑，雪战立即催促道：“年轻人就应该有年轻人的锐气，别做小女儿态，尽管出招吧！”

　　“是……！”

　　鹿川亦不在迟疑，右手腕力一动，长枪虚影一闪枪尖向前护住正面，身形猛然后撤，与雪战拉开足有十步距离，长枪再次随劲而动，一个半径足有一米五以上的圆圈瞬间而成，圆圈中央的鹿川收抢抱拳行礼：“请雪伯父赐教……”

　　鹿川这一系列操作，让雪战有些蒙，切磋前画圈圈，这是什么的规矩，如果是生死厮杀，难道就不怕敌人偷袭吗？

　　听到鹿川喊话，雪战立即甩开繁杂的思绪，凌厉的目光瞬间向鹿川射去。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仔细观察，雪战着实吃了一惊，只见圈内的鹿川，人抢一体仿若立地磐石，毫无破绽可击。

　　“长幼之序，古来有之，焉有先击之理”，话音未落，雪战右脚后移弓步而立，左手前伸与胸持平化掌为拳，并冲鹿川勾了勾手指。

　　待守而击，鹿川亦不多话，手中长枪猛然向身后地面一扎，枪尖透过积雪深入地面寸许，右手紧握枪杆末端，右脚猛蹬枪杆中间，长枪随即化作弯弓，随他左脚一起发力，瞬间将他向雪战弹射而去。

　　半空中的鹿川，将手中长枪高高扬起，在临近雪战之际，重重的向对方砸去。

　　看着转瞬而至的攻击，雪战的神情立时凝重起来，无他，只因鹿川的出招速度实在太快太急，除了传说中城主府的几大高手外，恐怕整个黑石城也只有他师父有这样的身手了。

　　强行接下鹿川这一枪，雪战自问恐怕很难，所以他亦不迟疑，身形随即后撤，巧妙躲过鹿川这势大力沉的一击，打算择机而动。

　　一击未中，长枪顺势下沉陡变，枪尖笔直触地，就在雪战准备反击之时，鹿川双手猛然用力，悬在枪杆上的身体快速转向，双脚直接向雪战面门蹬去。

　　这一脚又急又快，正要近身出招的雪战已来不及躲闪，只好双拳顶上护住面门。

　　“嘭”的一声闷响，砂锅大的拳头与鹿川的脚掌一触既分，两人的身形同时被对方强大的力量震退。

　　雪战连退七八步，这才将身形稳住，在看鹿川，借着反震之力，不但轻松越回圆圈，而且还稳稳的站在圈中央。

　　一击虽然短暂，但高下已经分明。

　　虽然不敌，但雪战心中却十分欣喜，以他推断，鹿川的修为至少在洗髓境之上，恐怕已接近凝丹境，能达到这个境界，绝不是普通世家大族或门派所能教出来的。

　　在仓元大陆，几乎所有高深的修行功法，都被世家大族或名门大派所掌握，即便出现个例，但为了各自利益，最后无一不被扼杀或剿灭。

　　“这是什么枪法”，雪战好奇道。

　　正准备在此进招的鹿川赶忙停了下来，道：“这是鹿家抢的入门枪法定元抢法。”

　　“入门枪法”，雪战不可思议的看向鹿川，随即问道：“除了定元抢，鹿家抢还有那些枪法？”

　　“鹿家抢有五层，分别是定元抢、烈火枪、疾风抢、碎甲抢、破神枪，修炼由浅而深，可惜我资质一般，现在才练到疾风抢。”

　　望着鹿川懊恼的神情，雪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难道这就是世家大族的底蕴！

　　“你也别过多懊恼，像你这个年纪，能有如此修为，不只多少人羡慕”，雪战走到鹿川近前，拍了拍他的肩头开解道：“不过，既然你觉得还有不足，以后多加努力就是。”

　　“嗯……，爷爷也曾这样说过，修行的巅峰，就是磨练自己的过程，只要日有增益，永不言弃，成功即便会迟到，但一定不会缺席。”鹿川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我相信爷爷说的，更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看着鹿川坚定的眼神，雪战心中的战意瞬间被点燃：“是啊！一个孩子都能有如此信念，难道我雪战还比不过一个孩子！”

　　“在来……”

　　雪战忽然大喝一声，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把大刀，转身向鹿川攻去。

　　鹿川长枪斗转立刻接招，两人瞬间战在一起，积雪曼舞中你来我往，一时间居然难分高下。

　　百十回合之后，两人同时跳出战圈，凝望彼此，心中感受却大有不同。

　　“果然是人外有人，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居然平分秋色，看来我得更加用努力才行”，鹿川心中默默想着。

　　相比鹿川的沉默，雪战却是双目微闭喜形于色，浑身战意凌然，一股气体由内而外将他包裹，一动不动，片刻之后，他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哈……，我雪战终于突破洗髓境了！”

　　望着仍沉浸在兴奋中的雪战，鹿川心中却生出许多疑惑。

　　“洗髓境，那什么？很厉害吗？”

　　听到鹿川的问题，兴奋中的雪战为之一震，不可思议的看向他：“你竟然不知道洗髓境，那你是如何修炼到洗髓境的，境瓶又是怎么打破的？”

　　“什么是境瓶？”

　　灵魂双连击，让雪战内心备受打击，他不自觉的抬头望天，强行让心情平复后，这才解释道：“境界是对修行者能力的划分，而境瓶就是踏入每个境界的屏障。修行者只有不断提升境界，才有机会触及修行巅峰。

　　不过，我这辈是不可能了！”

　　“雪伯父……”，见雪战神情落寞，鹿川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雪战摆了摆手。

　　短暂的沉默后，雪战好奇的向鹿川问道：“川儿，你的修为已到洗髓境巅峰，怎会不知修行境界和境瓶？难道你的长辈没有告诉过你这些吗？”

　　鹿川摇了摇头：“在家时，大伯和父亲每日只教我们如何修炼，从未提及过这些。”

　　看着鹿川期盼的神情，雪战笑道：“其实，对于修行者而言，这些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不提可能是觉得，你早晚会知道。

　　境界由低到高共分为八层:练气，洗髓，凝丹，金丹，元婴，分神，合一，入道，化圣，对于普通修行者而言，每进阶一层犹如跨越鸿沟十分艰难，我十岁练气而成，如今四十有二才至洗髓，这一生想在进一步恐怕很难了！”

　　“雪伯父不必忧愁，爷爷曾经说过，在修行的路上，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只要不放弃那便是成功。”

　　“不放弃便是成功”，雪战默念之下，神情为之一振：“是呀！正因为我没有放弃才有了今日之境，父亲也曾经说过，修行如逆水行舟，是不断磨砺自己的过程，即便波折不断，终点无望，但那些经历都是自己的。”

　　“哈哈……”现在开心的拍了拍鹿川的肩头，道：“你爷爷肯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修行智者。”

　　“啊！”想起爷爷鹿大海，鹿川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实在是因为鹿大海行事太不着调，说话更是晦涩难懂，他本来只是想用自己能听懂的话来安慰雪战，没想到对方居然给了爷爷如此高的赞誉，难道爷爷真的很厉害？

　　见鹿川神情低沉，以为他又在想念家人，心中的阴霾尽散的雪战，眼中透着慈爱安慰道：“好了，不要想太多，既来之则安之，记住，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多谢雪伯父。”

　　雪战笑着摆了摆手，道：“以后都是自家人，就别这么客气了，显得生分。”

　　“是……”

　　“嗯……”，雪战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修行的路上一定要紧守本心。有些人会因为它走入歧途而灭亡，也有些人会因为它而大放异彩。”

　　“伯父放心，晚辈记下了。”雪战的话鹿川默默记着，这是离开家之后，第一个给他说这些的人，所以他格外珍惜。

　　“今天就到这吧！你回去洗漱一下，准备吃早饭。”

　　“是……”

　　此时鹿川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两人竟然在院中竟然已将近两个时辰。

　　不知何时，雪母和雪青已经进了厨房，里面还散出缕缕饭菜的香味，摸了摸已经发出抗议的肚子，鹿川立即放下长枪回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