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偷菜记》张素

23、（捌）薰衣草

　　薰衣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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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月如钩，月光如绸。平静的湖面里倒映一弯月牙儿，再有两三颗星辉垂入水中，勾出一个温柔慈祥的笑靥，望着世间难能可贵的祥和。
　　万籁俱寂，本该是连田间的草虫都酣睡好梦的时刻，有人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路不知冲撞了多少个潜眠。他来到静谧的菜地，俯身巡视每一株含苞待放的植物，他看得很认真。时而用手上的小号铁锹松松土壤，把那些贪婪地争夺养分的杂草连根拔起。

　　他动作娴熟而自然，果然无愧于＂菜小伯＂这个称号。
　　却也是天上那璀璨的星辰，紫微垣。

　　所谓【紫微垣】，并不是翻字典凑字无含义只管好不好听的产物，这是天上的星区呢。垣，ｙｕａｎ，就是星的区域。有首占星卜卦的《步天歌》里吟唱的，将浩瀚星空划分为三垣二十八星宿。三垣的中间就是紫微垣。

　　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知道不？有座城池叫紫禁城，那个「紫」，便从这象征帝王的紫微垣而来。
　　所以他该是与生俱来的王。

　　微垣专注于手上的活计，这些绿油油的苗苗比奏章让他觉得安心舒缓，那朴实的泥土味儿好过墨笔朱砂的腥气太多。阔别已久的政务全部砸在他的肩上，这一贯给人以优柔感觉的少年帝王。

　　【开心】披着一件素色单衣，手里捏着个小瓶子，有点怯意。

　　“……那个，”
　　她给自己鼓鼓劲，清清喉咙说，“那个。你好哈。”
　　微垣先是被黑夜中幽幽的女声吓了一跳。在听到这怪里怪气的话语，便知晓非那嘻嘻哈哈的小美人开心莫属，啼笑皆非。
　　微垣没有回头，略带生硬地说：“何事？”

　　开心有点不满，却又不好意思直接命令人家转过头来。低声说：

　　“那个，上次的事。你没那个什么，我谢谢你啊。”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开心郁闷了。
　　微垣也尴尬不已，恩哼一声表示听到。两人全无下文。

　　开心匆忙地要翻过这个话题，认真地说：“你是不是失眠了吖？”
　　“？”
　　“……否则你怎么大半夜都不睡觉跑这儿来。”

　　其实说完了，开心都想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她发誓没有任何戏弄嘲讽怪责的意思，纯粹是出于好心关心开心。虽说，说出来的话有些不伦不类。
　　微垣果然冷声道：“不劳尊驾费心。”抬脚便要走。

　　开心发狠跑上前拽住他的袖子，说：“等、等一下！我没别的意思呀，那个，我就是。诶不说了，这个给你。”她把捏在手里的小瓶子拿到微垣的面前，
　　“反正我就是给你，你爱用不用！”

　　微垣嗅到一种淡淡的不知名的馨香，放低了警觉戒备，任由那股香气蹿入体内。那是温和的不腻味的香，有一种酣眠的柔缓。他好笑地反拉住开心，绷着脸说：
　　“这是什么！”
　　开心听出他的怀疑，没好气地抢白：“放心，毒不死你。也不是什么催情的下流的。这叫薰衣草，我种的，种完了尝试着捣鼓出像精油一样的东西。卖相有点恶心，不过闻起来还不错。”
　　“草？”微垣截住她倾向于天方夜谭的喋喋不休。

　　“薰衣草，薰衣服的草。”
　　开心赖皮地解释。

　　“这回不是＂草泥马＂了？”微垣出其不意地幽默了一记。

　　开心憋不住笑出声，又不想此时此刻在他面前笑，仿佛借此降低了气势弱化了对立。她继续干巴巴地说：“……薰衣草的最大功效就是有助于缓解失眠。”
　　“特意为我做的？”微垣说。
　　开心不打算回答这个有点危险的问题。
　　微垣不死心，一手悄然探上开心的腰，搂得更近些，以便他问得更直白：

　　“只为我做的？”

　　开心挣脱不得，幸好有夜色遮住她红透了的脸蛋儿。她对待偷菜都秉承＂睚眦必报＂，对待＂登徒浪子＂也要寻个心理平衡。故意说：
　　“没有哇，好多人都有吖。你没闻到我们后宫里好多地方都这味儿么？”
　　微垣放开了开心。
　　然后开心才说：“……没办法吖，谁让失败了那么多次，都凑合着送人了。”

　　＂一＂、＂二＂。
　　＂三＂咧？
　　微垣反应的速度快过预料，他几乎是冲过来，又快速地抱了一下开心。尽管他曾想过用一个吻堵住小美人的坏心，却不敢冒失地打破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平衡。
　　微垣在开心的耳边吹着气说：“谢谢，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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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朕的这句话怎么都不感动？”

　　开心小鼻子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听到后会想＂唉～他收到的珍玩何其多吖，却都不是真正出自对他的关心才送的，他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娃＂，或者＂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东西竟让他如此激动，真是没想到！＂。然后我就感动了？ｎｏｎｏｎｏ，”

　　开心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老娘这么煞费苦心地送你礼物，本来就应该得到夸奖嘛。”

　　她说得言之凿凿，听得微垣冒一滴汗。

　　开心打了个呵欠，说：“好啦。困死了，快回去睡觉吧。睡不饱就缺氧，缺氧就脑残，脑残了你就治理不好国家了。”
　　“等等。”
　　“老大，还有事呀？明天再说行不行？”
　　微垣也有点犹豫。开心细致入微，想了想，指了指波光粼粼旁的小亭子。

　　然而话是很难说出口的。微垣在那边踱来踱去，就在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不敢问得太直露，即便问得过于明显恐怕她也听不太懂。开心学着稳住情绪，手肘支在冰凉的石桌上神游太虚。过了不知多少个＂一会儿＂，开心挨不住了，嗽嗽嗓子说：
　　“要不，我先给你讲讲偷菜。”
　　？
　　“抛玉引砖呗～”开心敲了敲石桌，看着高大挺拔到几乎要撑破小亭的男人，说，“坐吖。您站着不累，我脖子还酸呢。”

　　开心托住下巴，开始讲：“经过多年的经验哈，我总结出，偷菜的人有３种！”
　　微垣是浑然摸不着头脑。
　　开心兴致勃勃地掰手指说：“第１种呢，＂傻种＂，不偷。挺君子的吧。虽说种的东西都不咋地，满眼看去都是牧草！这第１一种人呢一辈子安安稳稳过日子，闲了整两盅小酒一碟花生米，熬白菜里放点儿虾米皮就满意着呢。”

　　微垣有些明白，有些糊涂，开心做了个手势制止住他可能的发问：
　　“先听我说就成了。这第１种人呢，我以前高中同学里很多。大学一般般，工作基本也一般般。说人家傻么？傻。但也挺羡慕的。或许有那么一句话：平平淡淡总是真。”

　　微垣沉顿不语。开心＂作＂道：“嗳！好歹给点回声吖。”
　　微垣委屈，心想，不是刚刚你才禁止我讲话的吗。
　　开心带着小女孩的赖皮笑道：“你负责点头附和。”

　　“第２种呢，比较＂无耻＂，贪婪！狡猾！”开心气愤难平，可见对这第２种人有点＂恨之入骨＂啊。“他们的口号是＂死了都要偷＂，不管时间、地点、对象、作物，偷得彻彻底底比＂三光＂还光，可流氓了。”
　　微垣看着开心，想起两人初初相识时也不知道是谁拿着个布袋袋在别人的菜地里大偷特偷，那数不尽的香蕉和番茄，他倒不是记在心上，只是实在刻骨铭心的难忘。

　　开心读出他目光里的含义，恼羞成怒：“你脑子里想什么呢！不说了不说了，我好心好意在这里陪你这个失眠的人聊天，还毫无保留地传授偷菜真谛，结果还被人讽刺！”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你说。……你请说。”
　　微垣有点慌。开心莞尔一笑：“尚好嘉口吃，传染给你啦？”
　　微垣赧颜。
　　“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请我说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这种人一般用＂外挂＂的，可恶吧？”开心引用动漫人物的名言和腔调，微垣见她天真烂漫的样子想笑、又绝不敢笑。

　　“第２种人的可恶还表现在，他们对自己的东西跟老母鸡似的护在手里，不管黑天白夜也要在作物成熟的时候完收。嘿，你被偷光光，等着盼着想去讨回一点＂平衡＂，想得美！这种人也特别多，有的混得还不错。但是依我说丫做不成大事！”
　　开心握住拳说。

　　微垣若有所思，突然出声反驳道：“怎么不成大事。他们足够决绝冷静，心思缜密，目的明确，不惜任何代价、誓不罢休。阴毒诡谲、狡诈欺人！”微垣比开心还愤恨难平，“在他们眼里从来就没有尊卑长幼伦常道德，贪婪、无情，寡廉鲜耻。但偏偏上天允许这种人大权在握，任由他们横行霸道！你说！他们怎就不成大事了？哪里有公道可言！”

　　开心想，怎么这么激动。她歪着头说：“就算他们一时半会挺风光的，又能怎么着？啧啧啧，他们不懂世界上有种理论叫＂可持续发展＂。”
　　很扯？
　　开心皱皱鼻子说，“就比方说，丫不是偷得太过分了么？那我们以后不带他玩儿了不就得了。菜地是我的，我爱加谁当好友就加谁当好友，看不惯这种人就删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不就得了？到最后大家都不带他玩儿了，让他偷！这就叫不考虑可持续发展，把子孙后代的财富都提前支用了。”

　　开心一口气蹦豆子似的说啊说啊，也不管微垣听明白了多少。好在把大致意思理解得差不多。微垣苦笑道：“……可有些时候，不是说不再用他便不再用他，盘根错节错综复杂。”
　　开心吐吐舌头说：“所以我也只负责给一个思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嘛。”

　　微垣背着手想了想，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问：“只这两种人么？你又是哪一种？”
　　开心说：“当然还有一种，我这一种的。不过，”她抬头看看天色，浓墨重彩的星空悄然明亮起来，不知不觉中时光如梭，“我的妈呀都这么晚了！错过了身体排毒黄金期你知道不！下次再说吧，未完待续continued，嘻嘻～”

　　于是，山寨版的一千零一夜，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