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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想你 ...

  •   槐桉还是走了,行装依旧清简,最多的还是她的镜头跟相机,还是那句不要送。唯一变了的是心境。想来人始终不是机器,没有机器的固定模式,更不会格式化。
      她此行的目的地是东非,深入腹地,位于坦桑尼亚和肯尼亚之间的塞伦盖蒂大草原,去记录动物大迁徙。她提起时我脑海中,只能浮现非洲的贫穷和触目惊心的战乱,更多的是潜伏的危险。全然不知它的自然景致,或者她一再提起的原始生活,而且一定要在七八月份,才能完全展现一年中规模最大的动物迁徙。我是个俗人,只能一味叮嘱她注意安全,务必来信。终于她嫌弃我了,临了还补了句跟她妈有一拼。我真是懒得理她,但还是叮嘱她,遇到危险,保命最重要。她头都没回,递了票就落荒而逃了。
      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笑着笑着就哭了。没错,我还是不争气,我又想到你了。知晓你生日快到了,记得煮一碗长寿面。你不爱吃面食,图的是个吉祥寓意,你要听话。知晓,生日那天你当时接过机票,心中是何种滋味,又是如何咽下委屈,回我一个“好”字的,而今站在你的位置,做和你类似的决定,我心中只觉百转千回不能平静。
      我请了半天假回了大宅,来开门的是萍姨,带着和蔼的笑容:“夫人念叨你好几回了,快,快去。”我对萍姨粲然一笑。“我什么时候念叨她了,你就惯她吧。”母亲向来嘴硬心软。我收敛笑容,母亲最是懂我。家,也是我唯一的退路了。我享受着这片刻的缱绻,暂时忘记刚刚的一切。
      我枕着母亲的肩膀,掩去已经红了的眼眶,我不敢睁开眼睛,我怕已经噙满的泪水夺眶而出。“难过就说出来,不好讲出口,就哭出来。憋着会伤了心的。”母亲拉着我的手,轻轻拍了拍。母亲见我没有反应:“去吧,去找她要个结果。”我紧张的有些颤抖,意识也清醒了些:“什么!”我难以置信又毋庸置疑母亲是清楚的,也许很早就知道了,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心里也生出惊涛骇浪。“你在怕什么?人生是你自己的,况且如果你所托之人是知晓,我还有什么牵挂。跟我来。”我迟疑了三秒,终是跟了上去。
      母亲递给我一封黄皮信封,里面是张字条,还有三张照片,第一张我没见过,第二张应该是哈里斯堡宾州议会大厦,第三张我还是不认识,看样子应该是家冰淇淋店吧,我忽然意识到这是知晓寄来的。“这些寄来很久了,你去旅游,借机会去找她。”母亲语气里的坚定,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隔天,我准备就绪。妈就过来了,有人陪着,底气也添了几分。我看着手里的机票,相同的目的地,时间竟隔了两年,陪同的还是同一人。我满怀期待,对未知也充满恐惧,我期待着与所想之人重逢,也对所爱之人心怀忐忑,无论何种身份,现在也阻止不了我想见到她的心情。
      现在我与她的城市时差将近十三小时,此次航程耗时18小时,我距离见到知晓,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想你,已经化成一种忧戚的美丽和甜蜜的失意。心里却是一股什么也替代不了的温馨。想你更像是一首意味深长的诗,字里行间融合着心灵的回声。假如,我从来都不曾和你分别,就不会有这难言的愁绪无法抹去。就像歌词里写的:我像你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让寂寞交换着悲伤的故事,对爱无计可施,这无味的日子,眼泪,是唯一的奢侈。想你就是我的奢侈。三毛笔下的思念,则更赋诗意: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而人只有三样东西是隐瞒不了的,咳嗽,贫穷和爱。
      这庞然大物终于平稳的降落在华盛顿机场,距离她依旧还有220公里左右,按照速度计算,我还要三小时。我的腿已经不受我控制了,紧张的腿软。见到她估计要下午三点了,不知道她有没有时间。我奔向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内心的激动溢于言表。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看到了38街不远处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门牌号。敲响它只是一个心理问题了。近在咫尺了,我闭紧双眼,按响了门铃。
      “who is it,please”门内有人应声,还是很熟悉,却不似从前那般清澈柔软。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再次按动门铃。屋里的人没有不耐烦,还是那般好脾气。门开了,也许因为看到的是我,她也有些惊讶吧,我们对视了有三秒,除了她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金丝边眼镜陌生以外,这张脸依旧苍白,头发长了一点,将耳朵遮起了一半,嘴唇的颜色淡了些,许是瘦了很多吧,她握着门把手的手指骨节分明,手腕不禁一握,她应该是察觉到什么,手悄悄地松开了:“先进来。把门带上。”空气里弥漫着油墨的味道,入眼满是书架,也堆满了书本,分门别类的整齐排列,地上也放着很多摊开的书籍,有很多标注的地方,落笔的劲道轻了些,还是可以看出是她写的字,她写自己名字的时候,习惯性的减去一笔,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到这个习惯,我猜测她是故意省去一笔的,至于为什么,我不会问。
      她盘着腿坐在书堆中间,没有要理我的意思,我乖乖的站在原地,与那些书本保持距离,避免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不知过了几时。她应该是想起了我的存在,抬头寻找我的身影,顺便摘下了眼镜,还按了按发酸的眼眶,我还没来得及看见她那双让我痴迷的双眸,就又被她掩藏起来了,她缓缓起身,步子迈的绵软虚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受不了了,两年没见到她,她与我印象里的模样偏差了太多,除了那副寡淡疏离的神情,再无往日生机,俨然一副病相不久于世的感觉。心里实在窝火:“你是不想活下去了吗?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你一个人在这里,就算真的有事……谁又能知道呢?”说到最后我自己也没了底气。我既心疼她,又觉得自己委屈,不知不觉也就哭了。知晓拍拍我的背:“我很好。”语气里没有反驳,没有质疑,更不像解释,只是单纯的“我很好”就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在她这里,我刚刚所有的举动,都变成了舞台上卖力表演的小丑,只为获得观众的嘲讽与哄笑,我只觉得自己幼稚愚蠢。
      我收整了下自己的心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可笑。可我如今面对的人,是我最不想欺骗的人,也是最想欺骗的人。骗她是想她可以更好,不能欺骗只因她的世界干净,对我从来深信不疑,感情纯粹,这中间掺杂了谎言,只会让我们的感情变得廉价。可我已经骗了,有了这样的结果也是自作自受。
      我愣在哪儿,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可我的大脑发出的指令是不想离开,我呆愣在原地,我此时的举动,显得笨拙粗鄙,像极了开蒙之初的稚子。我宁愿眼前的她训斥我,嘲笑我或者羞辱我。可她什么也没做,她不再看我,同样虚乏无力地走回了那堆书前,只是呆呆的没再翻动它们。沉寂了片刻,终于打破了沉默:“凌云,你来。”声音那样轻,那样软,在空气里漂浮着,缓慢地飘近我的耳朵。我甚至有种错觉,我呼吸的力道会不会吹散了它们的排列组合,收到的内容意义出现差错。
      我放轻脚步,向她靠拢,好在只是几步的距离。我学着她的样子也跪坐在与她相对的位置,我实在想她,想多看她几眼。好在她也看向了我,我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依旧平静依旧深不见底,却不再温柔了。我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从她清减的身形和有些凹陷的脸颊来看,一定让她痛苦过或者直到现在依然没有解脱。
      “凌云,你来……是公差?”语气中有一丝不确定,我期待着她的下文,然而我又错了。“不,知晓!我只是来找你,没有其他任何事。”我意识到不能再退缩。“我想你,便来了。”我没有避开她的视线,可那双眼睛实在过于平静,没有悲喜我有些失落。
      我以为来到她所在的城市,遇她遇过的风景,走她走过的路,就可以和她往日重叠,原来都只是泡影。我投递出的讯息,被她轻飘飘的绕过了,我传递出的情感,也被她阻隔在外。有关我的种种,她都清楚明白的拒绝了。我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我将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强迫着不让自己倒下,我绝不允许自己的脆弱,在她看来是用来博取她同情的手段,那只会让她更快的离开我。我挣扎着起身,我必须尽快离开,避免让自己更加狼狈不堪。
      也许是起身太快了,整间屋子都在旋转,不止整间屋子我好像也在转,我试图往前走,被什么东西挡住了,顺势也就倒下去了。我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知晓打电话给我,让我晚点回大宅她们在等我。镜头又来到了生日前天晚上,知晓将我围在沙发上,眼睛里热切的神情,恍惚间又看到了那张录取通知涵,心里有些痛。又看到生日宴当天晚上,我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出现。醒来时身上盖着厚毛毯,躺在一堆书中间,我才知道自己是倒在这儿了,不过下边也铺了床毯子。“你太累了,伯恩说。他也是个医生。”垂在眼前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颜色略显苍白,用尽了力气端稳一只水杯,不知是什么原因,手有些微的颤抖。我伸手去接时,有意无意的碰到了她的指端,有些凉的不可思议!这杯温水,没有过度给她一丝温热。传说中手凉的人是折翼的天使,化身人类来人间播撒温暖。
      我渴望着时光倒流,能够回到两年以前,我渴望着知晓不再对我的出现置若罔闻,也期盼着此行可以得到理解原谅。“知晓,我们和解好不好?”我实在不敢面对她的视线,我害怕看到她的疏离或者厌弃。心中的万千期盼和不知积累多久的激动心情,都在她漫不经心的疏远中变得无比绝望凄凉。
      室内静的针落可闻,我甚至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声,平缓顺畅,跟我形成了鲜明对比。我听到她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她双膝触地,保持跟我在一个水平视线,这副厚厚的镜片都挡不住她泛红的眼睛:“凌云,我回不到最初的位置了。”我看着她的眼睛里开始泛起丝丝温柔,我情难自抑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此刻我不想寻求她所说回不去的原因,那不重要了。
      虽然我并不清楚了解她的过往,可是对于她的人格品质我清楚明白。我眼前的人贵就贵在了她的品行,《书影》中说:遐之品行,照耀於一代。或者她还要高于他吧。我自问我没有能力帮她度过心里的关碍,就算是陪她,也要问问我还有没有资格。当我看到她眼底升起的暖意,我沦陷了,我爱的依旧卑微,我的情感依然需要她的过渡,才能升华。
      直到她再次开口,那应该是我认识她以来,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吧。 “凌云,是我错了,苦了你也累了我自己。我终究是奢望太过,所以必为其累。你不是我,没有道理将你困在里面,你的生活不需要我,没有我你会更好。”她抬手擦掉我的眼泪跟鼻涕。应该是她的语速太快了,我都来不及做出反应,更不要提什么解释,或者送上那句生日快乐。
      我提着行李漫无目的,失去了来时最初的意义。起风了,我突然想到一段话很适合现在说给你听:听闻远方有你,动身跋涉千里。我吹你吹过的风,这算不算相拥;我踏你走过的路,这算不算相逢。我还是喜欢你,认真且怂,从一而终。可惜我不能亲口说与你听。知晓今晚夜色真的很美。我看着脚尖,泪水溢出眼眶,风景再美,也抵不过你流露的点点温柔,温暖人心。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拉着行李,再一次奔向你。
      我疯狂的敲门,肯定扰了邻居,请原谅我的粗鲁。门开了,你也是满脸担忧,我闯进你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你,我容不下和你有一毫米的缝隙,我贪婪的享受着你身上清凉的薄荷味,让他们渗透浸润我的身体,驱散我身上的殷切期盼和淡淡的哀愁。
      我稍稍放开你一些,这腰比我的还细真应了那句盈盈一握,我可以清晰的摸到脊柱上的每一块骨头,恐怕我力气再大些,它们真的要断了。很好,你没有赶走我。我厚着脸皮枕在你腿上,此刻有句很矫情的诗句: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凌云,去屋里睡,着凉。”真受不了知晓这特有的关心,把我拿捏的死死的。“我不想动。”我懒懒的应着。我感受着来自知晓的体温,舒适惬意。
      “知晓。” 我轻轻呢喃着她的名字。
      “嗯?”她在等我的下文。
      “知晓。”我继续轻轻唤她。我认真听着她的声音,不久,她的手覆盖在我的肩上,困意渐渐袭来,终于沉沉睡去。
      夜里,一股冷风灌进了我怀里,我揉揉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我看到了那个单薄的身影,倚着阳台上的围栏,吸食着烟草,她刚刚吐出的烟雾借着风势飘进了屋里,我还可以嗅到淡淡的烟草味道,我踩着月光走到她的身后,从她的身后轻轻拥住她的纤腰:“知晓。”我将头紧贴在她背上:“凌晨已过,生日快乐知晓,我想你。”我明显感觉她的背僵了一下,我顺势也放了手,转到她身前看见她用手指捻灭了烟头,看得出这不是第一次,可也并不像无数次,应该只是偶尔为之。“吵醒你了?”七分试探,三分敷衍。没关系,我不介意。我借着月光欣赏着她的五官轮廓,因为身形消瘦也使她五官更加立体,轮廓更加清晰,也因着身量的清减,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呈现一种极度营养不良的状态。
      她偏过头,突然将头靠近我,鼻息抚过我的面颊痒痒的,她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我不想破坏此时的氛围,她很久没有离我这么近了,久到我需要靠回忆很久,才能找到第一次挨这么近时我的感觉。我闭起眼睛哼唱着:“Starting at the moon so blue,turning all my thoughis to you, I was without Hope's or dreams,I tried to dull an inner scream but you,saw me through, walking on a path of air, see your faces everywhere…… ” 只是我一人独自吟唱着由Noah warwel演唱的这首极度思念一人的曲子,来表达我对眼前人的爱意,渴望着她再次接纳我。
      我张开双臂缠在她的腰间,顺势将自己埋进她的怀里,我偏过些头,以便将声音传递给她:“知晓,我好想你啊,你抱抱我。”我乞求着,期待着那个温暖的怀抱降临。我知道她没有变,这深夜的一支烟就是最好的证明。就像这首歌中所讲:Here were we stand 我们站在一起,we'll never be alone我们永远不会孤独,you gave me everything你给了我一切,And a little bit more还有更多。当然不止如此,伴随着今夜星辰璀璨,连她看向我的目光都温柔似水。我追寻着她的目光,不想错过她的一举一动,想来思念一人太久,真的会疯魔吧!
      她又蹙起眉头,动了动嘴唇最终一字没说。“知晓,两年前跟我回去的人只是……”她摇了摇头,轻轻推开了我。这突然的分离,心里好像刮起了一阵狂风,夹杂着冰片呼啸而过,这刺骨的寒意从胸口迅速漫延到心脏,冻结了我的感官意识,避免我痛晕过去。忽然她抬起双臂将我紧紧箍在怀里,头磕在了我的肩上:“云儿,这不重要。我要的不过是岁岁年年,从未更替的愿望得以实现不管陪你度过余生的人是谁,你开心快乐就好,我别无所求。至于我去哪里,经历什么我不想你牵挂,也不值得。”这短短的几句话,在我的脑海里持续回响,引发我每一个细胞的共鸣,伴随着细胞基因链条,将这些话再注入新的细胞,无论身体怎样变化更新,新的细胞都会带着这份传承,沉淀在我身体里每一寸,凝聚成我最深的记忆。
      终于还是来到了这一刻,无论我如何躲避退让终是逃不开。她没说爱与不爱,只是祝我幸福,我说不出心中何种滋味,只是我所期待的离我越来越远。面对着她的释然,之前自己试图解开的误会已经变得多余。我知道自己从未真正了解她,她心境的变化也让我无所适从。原来爱与不爱,爱与被爱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我不能将她拴在这场注定悲哀的爱情殿堂。
      人生还有很长,我无法预知明天。放她自由是我唯一能做的。人生本就是一场遇见,可惜的是,我弄丢了你。
      就好像她唤我 “云儿”,她从未这样唤过我的名字。这是第一次,也是我们之间唯一一次最亲密的称呼。以后再想听到,不是梦中就是回忆了。
      隔天我坐上了返航的飞机。我将字条夹在了她唯一写过名字的书本里。那大篇幅的标注和心德,我可以窥见的除了她的严谨睿智便是她的谦和朴诚。我也能够明白有一种爱只能遥望,伴随的痛无法言喻,能做到的便是将它封存,默默爱你,静静地想你,爱你很难,想你很苦,明知相思苦,偏要苦相思。这便是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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