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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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啊！”李梨猛然惊醒，她从床上坐起身，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婚房。胸口鼓鼓囊囊的，摸出了一个红包和地图，打开红包是一叠冥币，李梨大脑像浆糊凝结成一团，她走到门口想推开门，忽然听到外面有说话声。
“你们两个守在这，要是让梨花逃跑了，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黎妈威胁一番，心满意足离开了，两个洒扫丫鬟默默守在门前，像两具没有七情六欲的人偶，甚至一句小声抱怨都没有。
李梨后退一步，感到一丝熟悉，昨天晚上她遇到蹲守的黎妈也是一睁眼回到了床上，难道昨天其实她已经死亡了一次？那为什么昨天晚上她是直接睡过去了一夜，今日却马上读档了呢？难道因为这次死得异常痛苦，刺激她立刻清醒了吗？
李梨抚上咽喉，脑中闪回方才一点点被纸人夺取五脏六腑的痛楚，无法自控地牙颤。
李梨握紧拳头强行镇定，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她想到了哑巴美人，心中有些打鼓，她是故意将自己引向死路么，但是真要自己死只需高声叫喊把人引来就可，为何又和自己解释鬼蜮又告诉自己阿燕的位置。李梨罔知所措，她想再去找到哑巴美人问个清楚。
李梨取出半叠冥币放在火盆中燃烧，一半揣在怀里，在抽屉里摸出了火折子带上。一切就如第二次死亡一样，丫鬟们如痴如醉闯进了婚房蹲在火盆前舔纸钱灰，李梨趁机离开然后又来到了花园，看到了端坐在亭子中的美人，又重蹈覆辙沉醉在她的美貌中。
哑巴美人看到她似乎有些诧异，在纸上写道：【你又活了吗？】
——“又”，李梨意识到哑巴美人的不简单。
“为什么说‘又’，你知道什么吗？为什么不跟说我灵堂里有纸人，你是故意要害我吗？你说阿燕在灵堂是谎言吗？”李梨抛出一连串的问题，稀里糊涂地死亡让她无法冷静。
哑巴美人摇头，似乎被李梨的问题逼急了，美目泌出水光，李梨呼吸一窒熄火了。
哑巴美人想说什么，嘴唇颤抖，檀口微起，本来是一副美人落泪欲语还休的美景，但她的口腔中是密密麻麻半透明的水泡，水泡中还挤满了玉质的脓液，随着她舌头——完全肿胀肥大、舌苔上长着藤壶般脱皮水泡——的鼓动，口腔里的水泡爆浆，血液混着脓液看起来令人生理性不适。
李梨下意识连退几步，咽下反上来的作呕。
哑巴美人痛苦地啜泣，什么也没说出来，身影忽然变得透明，慢慢消失不见，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而她方才坐过的椅子上的脓液和血变成一块红玉。
李梨心情复杂捡起了红玉，心中的天平偏向了哑巴美人，给她打上了‘似乎有冤屈要述说’的冤魂标签。
因为有灵堂的地图，李梨很轻松找到了灵堂，她将冥币堆在地上用火折子点燃，然后藏起来。既然丫鬟对冥币灰趋之若鹜，说不定对这些纸人也有同样的效果，李梨屏息等待着。
冥币很快烧成了一团灰烬，穿堂风刮痧般扬起一绺烟灰，李梨自己都闻到了一股呛鼻的烟熏火燎的味，但是灵堂内却死一般寂静，纸人对冥币灰不感兴趣。深秋寒冷，李梨却急得脑门直冒汗，一计不成她又心生一计，鸟悄摸到灵堂门前，打开后往火折子吹了一口气，火折子焦黑的头部火星一闪绽放出一团火焰。
李梨停顿了一下，灵堂内没有任何动静，于是小心翼翼放在招魂幡下面点燃——灵堂最不缺的就是易燃布料，而纸人肉眼可见的弱点就是明火，李梨打算放火把灵堂给烧了，等纸人逃跑再去开棺。
可惜她的如意算盘再次落空，招魂幡怎么也点不着，她接连换了几个白布和招魂幡，无论她如何尝试都没有一点效果，洁白无瑕的白布无声嘲笑她的无用功。李梨现在不是急躁了，而是憋屈加暴躁。
——妈的，这我怎么玩！
嘻嘻嘻！
鬼魅般清脆的孩童嬉笑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李梨额头青筋暴起，一拳轰向身后，“你笑你妈呢！”自然没有打中，被纸人轻巧地躲开了，李梨眼前一黑，弥留之际，她隐约听到了纸人的对话——
“咦，她为什么要打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一定是因为你笑得太难听了，都怪你！加餐没有了！”
“哇啊哇啊！我饿！我要吃人！”
……
李梨再次惊醒回到了婚房，她看着房间喜庆的布置，松了一口气。
——第三次死亡了。
李梨再次故技重施吸引住丫鬟然后逃出去，不过这次她没有去灵堂而是跟在黎妈的身后。
目前她掌握的信息基本无解了，她想看看黎妈身上有没有突破点。李梨白白胖胖脚步也比一般的女人重，但黎妈现在昏昏沉沉赶着去睡回笼觉，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
就这样李梨跟在她身后来到了偏院，庭院布置雅致，房前有一片空地，种着一棵油桃树，即使深秋仍然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空地上晾晒着干货，三四个晾肉架挂满了腊肉腊鸭。
而油桃树下小小的一角放着一把躺椅，一个小桌，黎妈最喜欢躺在上面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小憩。
但现在是深秋，气温骤降，中老年人已经穿上夹棉的长衣了。黎妈翻了翻晾晒的食物，确认没有问题后，就钻进了房间里睡大觉了。
她精神松懈，加上常年在高府横行霸道，并不设防，也就没有关门——关了门谁给她打扫卫生照看干货腊肉，她也学着主子们习惯让人伺候。
李梨很轻松就溜进了院子里，蹑手蹑脚蹲在窗下，在纸窗上用手指捅开一个眼，用单眼往里面看。
黎妈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被子微微起伏传来熟睡的鼾声，黎妈枕头旁摆着一个佛龛，上了锁看不见供奉了什么，佛龛前的香炉插满了香，烟雾缭绕，香烟的味道李梨蹲在屋外也能闻到，有点熏眼睛。
除此之外没什么奇怪的地方，都是一些正常的家具。
李梨观察了一圈，心中有些失落，果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找到破局的线索，李梨从没有视野死角的偏院出来，找了一个隐蔽可以看到院子的地方躲了起来。
就这样蹲了四个小时，李梨除了轻手轻脚换换腿过血以外，几乎一动不动盯着院子。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要搁以前别说四小时无所事事了，十分钟她就感觉无聊要开始玩手机了。
但现在别说无聊了，她全身肌肉紧绷，肾上腺素飙升，大脑异常清醒，不愿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有三名丫鬟举着菜碟忽然凭空出现在空无一人的石板路上，一点征兆都没有。
菜碟上盛着色香味俱全的肉菜，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三名丫鬟把菜端进去以后就出来，接着再次凭空消失了。
时间来到了正午，李梨看到黎妈手臂间挽着一个饭盒从偏院离开，李梨跟在身后，居然看到她来到了灵堂。
静悄悄的灵堂顿时变得热闹起来，“黎妈，你终于来了我都要饿死了。”
“这次还是只有一份啊！我们四个人怎么分！”
“哇啊哇啊！我饿！”
黎妈打开饭盒取出一个碟子，碟子上摆着一个纸糊的哈密瓜大小的桃子，像蜡烛般红，非常失真。
“爱吃不吃，还拿乔上了，要不是留你们几个有用，早把你们劈了烧水。”黎妈却豪不客气，一扭屁股提着饭盒抬腿就走。
纸人忍气吞声默默分了桃子。
黎妈正要离开灵堂，忽然看见高夫人带着一群丫鬟气势汹汹走来，见高夫人脸色不虞，黎妈心头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梨花呢？我叫你好好看着，你给我当耳旁风是不是！”
黎妈心知情况不妙，当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老奴不知啊！老奴叫了丫鬟看着的，这不每日例行送餐，才离开了一会啊！”她心中存着侥幸谎话一出溜，暗自咬牙，恨李梨是个不安分的害人精。
高夫人正午时吩咐丫鬟邀李梨来用餐，结果得知李梨已经不见了婚房中只有两名神志不清的丫鬟，一时急火攻心将两个丫鬟杀了，没有听她们的供词，现下也分辨不出黎妈话中几分真几分假，掐了下眉心，疲惫道：“算了，你站起来吧，现在”
高夫人忽然不再说话，她嘴角扬起眼睛眯细，转身面向李梨藏身的位置，“原来你在这啊，梨花。”
李梨身体一僵，脸色惨白，打算遁逃，但还不等她行动，手镯骤然如活物般飞快生长，将她双手连着胸腹箍在一起结成一个金蛹，李梨被重量带着摔倒在地。
高夫人高速逼近，面容越来越扭曲，李梨绝望地闭上眼睛，再醒来又回到了婚房，李梨二话没说忍着剧痛把手镯拔了下来，手上的伤让她痛得泪眼婆娑，斯哈吸气。
李梨故技重施把丫鬟引进来，第四次死亡终于让她找到了突破口——桃子，黎妈抠搜搜那她可以拿更多的桃子去贿赂纸人。
李梨士气大振，然而这次丫鬟却没看冥币灰，而是满脸垂涎，眼冒红光盯着她，“大少奶奶，原来你是的人啊，嗯——好香的肉味，那我就不客气了！”
“什么！？”李梨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扑倒在地，迎来了第五次死亡，她被丫鬟咬断了大动脉。
……
李梨尾随黎妈再次来到了偏院，然后蹲在窗户下，透过捅破的洞眼窥视房间，她有四个小时的时间，四个小时后黎妈会醒来用餐然后去灵堂，在此期间，她要找到桃子存放的位置。
李梨的视线停在佛龛上，房间的陈设都寻常普通，唯有佛龛透着诡异，并且还上了锁，就算不是桃子也可能是其他重要线索。
只是——
李梨看向微微起伏的被子，钥匙放在哪，如果不知道大致范围冒冒然跑进去翻箱倒柜，她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感觉。
李梨焦急地来回扫视屋子，脑子里泄气地想，要是能直接杀了她搜尸就好了。
半个小时后，事情迎来转机，黎妈坐起身从床下扒拉出一个夜壶，开始方便。
——丫鬟和纸人明显非人，但高夫人和黎妈到底是人是鬼呢，两人都杀过自己一次，但都是一照面自己就死翘翘了，没看到两人到底怎么杀人的。
但观察下来，她感觉两人更像人，吃喝拉撒跟人没什么两样，李梨敲不定结论。
这时，李梨余光看到亮光一闪，打眼一瞧，黎妈腰间挂着一把钥匙。
屋子的鼾声响起，李梨蹑手蹑脚推门进去，昏暗的房间里烟雾缭绕，黎妈头朝着墙，身上的被子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李梨走到了她的床前，悄悄将手探进了她的被褥里，暖和的被褥温暖着她发冷的手掌，李梨手臂直冒鸡皮疙瘩。
方才她看到了，因为如厕解腰带不方便，黎妈将钥匙随手放在床上。
李梨在边缘小心摸索，并没有拖延太长时间就碰到了硬物，李梨十二万小心缓慢抽了出来。
将钥匙紧紧攥在手中，停了半晌，确认黎妈没有察觉才猫着腰走到神龛前，轻手轻脚打开。
神龛里放着六个桃子，李梨端起盘子，重新锁好，又将钥匙放回被褥中，期间顺利得不可思议，直到走在去灵堂的路上，李梨任然不敢相信，生怕黎妈忽然从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然后她又双叒叕重开。
李梨小跑着来到了花园，但哑巴美人并不在，李梨没有停顿直冲进灵堂。
李梨几乎没有迟疑光明正大走进了灵堂，四个纸人并没有立即攻击她，只是面面相觑，一会儿看看桃子一会儿看看她。
完全摸不清状况。
“是黎妈让我来给各位送早饭的，我也吃不准情况，看佛龛里有十几个桃子，原本想全拿的，但是黎妈只让我送一个，可我寻思你们有四个怎么够分，于是趁着她没注意偷拿了几个。”李梨一张嘴就是拱火，她看出黎妈嚣张跋扈和纸人关系不善。她不需要验证自己说是不是实话，只要这六个桃子摆它们眼皮子底下，就足够火上浇油了。
“你是梨花吧，你身上有高夫人下的咒禁，我们不可能放你走的。”其中一个纸人道，它说得正义凛然，但一个个分明都在咽口水，性格和外貌意外地符合。
“我没说要逃啊，我就是来给你们送早饭的，你们吃完我就回去和黎妈复命。”李梨说得轻描淡写，但后背的里衣已经完全被汗湿透了。
“你说真的？”虽然高夫人下了死命令一看到李梨就要斩杀，但她说她是来送早饭的，这么多桃子啊，纸人们忍不住流口水。
“对啊，你们吃嘛，我在这坐着就行，保证不会随便乱跑的。”李梨说着蹦着坐在桌子边上。
纸人憋了几分钟，确认李梨只是百无聊赖地东看看西瞧瞧没什么异象，终于放下戒心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对了，这棺材里躺着的就是我新婚丈夫吧？”李梨若无其事开口。
“对，别抢别抢！剩下两个应该分给我！”分别吃完了一个，剩下两个不够分了，纸人可没有礼让的礼仪，都霸道地想全部据为己有。
“噢，我看看他长什么样子。”李梨跳下来，移到棺材前伸手放上去，偷眼瞅打成一团的纸人，它们打得难解难分根本没人理她。
李梨心里打鼓，真可以这么简单吗？是不是她踩进陷阱还不自知，是不是纸人在跟她演双簧，她一开棺马上身首异处……
李梨手不禁有些抖，她深吸一口气，狠狠咬了一下舌尖保持冷静，大不了重来！
砰！
李梨不小心用力过猛把棺材板整个推倒在地，她探过身满怀期待看向里面。
棺材里的人还穿着婚服，双手合十交叉在胸前，面容祥和双眼紧闭躺在其中。没有了，李梨心像被剜走了一大块，呼呼的阴风穿过她胸口的空洞带走她全部的希望。
——第三只眼没有了，陌生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熟悉。
哑巴美人真的在骗我！
李梨心旌摇摇，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阿燕不在她靠自己根本斗不过这些鬼魅恶鬼，所谓的无限复活如今却变成了对她的诅咒。
李梨脸色看起来像死人般灰白，两眼无神，充满了无助。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此时李梨开棺的行为似乎触动了什么禁制，黎妈居然赶来了。
她恶狠狠盯着李梨，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将李梨焚烧殆尽，“我要杀了你！”但她甫一进入灵堂，却率先注意到纸人正在吃桃子，气得吐血三升，“小畜生！你们居然敢偷我的桃子！好好好，一个两个都给我造反，我先收拾了这个害人精，接下来再收拾你们！”
黎妈气得肝胆俱裂，甚至维持不住皮相，脸颊上的皮松松垮垮像融化的蜡油般耷拉下来，眼睑下方被拉出一块半月形的空白，整齐的牙齿变得像鱼鳞般薄而透，整个看起来像是披着人皮的纸架子。
黎妈下一秒闪现贴脸，正要置李梨于死地时，忽然被撞飞，满脸不可置信看着纸人。
纸人偷袭了她，李梨也感到不可思议——等等，难道它们到现在还信自己好心偷桃子给它们吃的谎话么！
纸人忍气吞声了这么久，其实只需要一个爆发点，现在李梨正好将理由送到它们手上。
然而黎妈是有嚣张的资本的，就算四对一，黎妈依旧占据优势，虽然付出了些代价还是全灭了纸人。
李梨看着七零八碎的纸人，心在往下沉，黎妈气喘吁吁死狗般躺在地上，身上的皮被割开了几道口子，伤口的皮肤泛白发干像纸一般。
她看到李梨踉踉跄跄走过来，坐在她的身上双手掐着她的脖子，“哈哈哈哈，就你也想杀我？”黎妈看起来虚弱，但远不是李梨一介凡人靠蛮力可以杀死的。
李梨只觉得像是在掐着钢管，大颗的眼泪往下掉，声音沙哑，固执道：“去死，去死！去死啊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希望全都破灭了……
忽然，一只磨盘大的巨手越过李梨的耳边压在黎妈身上，李梨感觉自己被捞了起来，黎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随后便被巨手不费吹灰之力整个压成纸片。
李梨上半身被巨手严丝合缝遮挡住，似乎是打算替她裆下飞溅的鲜血，但是黎妈体内空空如也，只有一张人皮扭曲地躺在地上。
李梨被整个抱起，窝在熟悉的怀抱中。
“阿燕呜呜呜——”李梨牢牢环抱住阿燕的脖颈放声大哭。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第 2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