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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6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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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闹得很大,武夫子将此事禀报到了山长那里。上一次如此郑重地聚集众学子,还是入学后的孔祭。
对于任何一个书院而言,谋害同窗都是不可原谅的大事。一个学识不精的学子尚有进步的空间,但一个心术不正的学子,却犯了书院的大忌。
当晚,王蓝田没有回去。
第二日,山长当着众人的面要将他逐出尼山书院。陈子俊上前劝解,称:“教不严,师之惰。书院本就是教书育人之所,如此更应该给王蓝田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苏广白站在后排,心里清楚,陈子俊这是收了王蓝田的好处。其实不难想象,就算没有陈子俊,王蓝田最后也一定有办法留下来。太原王氏容不下这般丢脸面的事情发生。
陈子俊靠近山长,对他附耳说了些什么。苏广白等人只见山长脸色变了又变,神情很不认同,但最终还是甩了甩袖子,道:“随你吧。”
“既是如此,就罚王蓝田打扫书院一切杂物,为期三个月,不许任何人帮忙,期间如有再犯,绝不轻饶。”这话是清清楚楚说给王蓝田听的。
王蓝田俯首认错,山长冷着脸应了下,转身便走。紧接着,陈子俊道:“出了这等事,王蓝田你与马文才已不宜同住一处,本夫子便在此做主,你与苏广白交换寝室。”
“什么?”苏广白还未有什么反应,这厢荀巨伯已然跳了脚,“陈夫子,我不同意!”
陈子俊不耐烦地皱了眉:“荀巨伯啊荀巨伯,人家马文才都没有吭声,你有什么意见?”
荀巨伯看了马文才一眼,这人脸上看不出表情,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实则,对于王蓝田不会再与自己同住一事,马文才心中早已笃定,只是这换过来的人是苏广白,却是他意料之外的。
马文才侧过脸去,忽然很想看看苏广白此刻的神情。
却只听见荀巨伯咋咋呼呼的声音:“总之,学生不同意,这房间是师母分的,怎能随随便便就更换?”更何况,他才不要与王蓝田同住一间房。
荀巨伯嘟嘟囔囔道,“若是王蓝田那厮故技重施,下一个被冤枉的可就是学生了,倒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广白兄为我洗脱冤屈。”他说得可怜巴巴,眼睛时不时地朝苏广白身上偷瞄两下。从昨日起,苏广白就没理过自己,荀巨伯心知她这次是真动了怒,生怕她一个冲动之下当真搬去与马文才同住,倒是苦的可就是自己了。
苏广白摇摇头,低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那厢陈子俊沉下了脸:“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荀巨伯,我看平日里夫子教的东西你是半分没有往心里去!既是这样,你便把昨日所学抄上百遍,不抄完不许用膳。这事就这样……”
陈子俊想一锤子定音,荀巨伯哀嚎一声,却道:“夫子,你还没问苏广白同不同意呢?你身为夫子,怎能如此强迫自己的学生?”他一边说着,一边朝苏广白使眼色要她拒绝。
“学生……”苏广白迟疑了下,现下搬去与马文才同住,暴露的风险远比与荀巨伯这个傻大个高得多。
“苏广白,你昨日说得信誓旦旦,这会儿倒犹豫了起来。怎么,你嫌弃马文才不成?这么说来,这事也怨不得本少爷我,还是他马文才做人有问题!”王蓝田哪里没有察觉来自马文才的死亡注视,但要他再和马文才同住一室,他担心自己活不过今晚。王蓝田决定赌上一赌,这激将法若成了,大不了他日后在路上躲着马文才走就是了;若是不成,他也可以祸水东引,将马文才的怒火全都引到苏广白一人身上,谁叫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苏广白是多么通透的人,她有一肚子的话可以回敬给王蓝田,让他下不了台,甚至她可以不接话茬,任由旁人误会,毕竟区区一个激将法她实在不放在心上。
但是,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一旁的马文才。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和周围所有的人都保持着距离,站姿挺拔,脸上满不在乎,看上去高不可攀的样子。
苏广白的视线下移,似乎可以透过薄薄的布料看见他衣袖下紧握的拳头。她看着他一个人站在那里,身上却偏偏透出一种遗世独立的孤独。她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她能感觉得到,但是这一刻,苏广白忽然就有些难过。
她回过头,鬼使神差地开口,应了下来:“学生愿意。”
荀巨伯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长大了嘴巴:“广白,你开玩笑的吧?”
“文才兄乃是品状榜上排名的第一的人物,在下有什么不愿意的。倒是巨伯说的也没错,所谓近朱者赤,王公子离文才兄这么近都没有收到熏陶,看来巨伯你的确要当心了。”王蓝田是品状榜上的最后一名,这事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显然苏广白这话却不仅仅是在讽刺王蓝田,更是在附和荀巨伯先前的言论。
见目的已经打成,陈子俊不想再多做耽搁:“这事到此为止,就这么决定了。行了,都准备准备去上早课吧。”
苏广白转身离开,自是没有看见马文才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这人脸上满是张扬,哪里有半分落寞的样子,看得荀巨伯心气不顺。
马统早已将王蓝田的行囊打包扔去了隔壁房间。苏广白的东西大都装在箱子里,没有什么需要整理的,收拾起来也方便极了。
马文才将她的东西拎回了房间。
苏广白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犹豫着措辞:“文才兄,这床榻……”她这会儿才担心起来,马文才若是像对待王蓝田那般让自己睡木椅可如何是好。
马文才头也不抬地往床榻正中摞起书来:“我的书足够多,你无需再向荀巨伯去借,我想他日后自己也需要才是。”
他自顾解释道:“我没有不让王蓝田上榻,大抵是他自己心虚。”这话说得仿佛第一晚拿箭瞄准王蓝田的那人不是他一般。若是王蓝田此刻在场,怕也是要气晕过去。
不过,苏广白却是不清楚这其中的曲折。她正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愧疚不已,就听马文才问道:“对了,你方才问我什么?”
苏广白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在下是说……有劳文才兄了。”
“不麻烦。”马文才笑了笑,看上很人畜无害的样子,无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