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怀柔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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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元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不是把李家放在火上烤，你这是把官家放在火上烤！你让官家如何向李家交代，如何向已逝的章懿太后交代？你糊涂啊！”
张茂则气得一拳将梁元生打翻在地，怒道。
“交代？”梁元生怒极反笑，“那谁来给我弟弟一个交代？”
“若不是这帮满口仁义的朝廷官员，我弟弟怎会沦落至此，他该是进士及第，将会被榜下捉婿，会有贤妻幼子，一生幸福美满，这是大宋朝廷欠我弟弟的，是皇帝欠我梁家的！”
“你放肆！”张茂则震惊，“你说这话不怕掉脑袋吗？”
“怕？梁家如今就剩我与弟弟两个人，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如果连元亨都保护不了，那我要这性命何用，要这万贯家财何用？我上过战场，揪过贪官，对朝廷，对皇帝，对大宋，我问心无愧！如今，李家想把主意打到元亨身上，来逼公主就范，那也要看我同不同意？我便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扒下李家一层皮来！”
“皇帝不在乎她的女儿，元生却只有一个弟弟，谁要是敢动他，我就跟谁拼命！大不了，便让天下人看看，你们口里的太平盛世究竟是怎样一番场面，让天下人看看我弟弟的遭遇究竟冤不冤枉，看看这究竟是太平，还是粉饰太平！”
梁元生一把推开张茂则，甩袖离去，徒留张茂则愣在原地。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张茂则手里捏着韩琦上奏的折子，心中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如此枉顾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只是为了替官家和嬢嬢维护那虚无缥缈的所谓的皇家尊严，究竟是对还是错。
那真的是百姓想要的太平盛世吗？
他不知道。
翌日，早朝。
司马光进言，道：“……临近章懿太后忌日，然李家母子崩析，朝中谣言四起，若今陛下再重则李玮，实乃有违陛下常贵李氏之初心。臣以为，李家多年无恙，逢福康公主嫁入便家宅不宁，公主亦不得无罪。臣恐公主守身边内臣蛊惑，奏请陛下治中贵人梁怀吉之罪，还李氏清白。”
“司马大人此言差矣。”韩琦上前一步，“那李玮未经传召擅闯公主寝阁，杨氏不过一个妾室，也敢对大宋的公主下药，这些依司马大人所指，莫不都是那梁怀吉蛊惑？”
“这……不过夫妻间的房中乐事，何须如此大张旗鼓？”
王安石笑道：“既是人家的闺房乐事，司马大人又何须急他人所急，依大人的逻辑，若是你厌恶的女子给你下了药，做了那等‘房中事’，也不算触犯大宋律法了？”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司马光怒。
“王大人此言当不得真，”司马光见韩琦为自己说话，不由心中惊奇，却听他接着说道，“司马大人孤家寡人一个，向来认为爱恨贪嗔乃人之罪过，怎会如此肤浅，是不是啊，司马大人？”
“不过照司马大人的看法，那司马大人的出生便是个罪过，没有情爱，大人又从何而来，总不是像李家一样强抢民女吧？司马大人风光霁月，那理应自裁洗清身上的罪孽，怎么还在这里管旁人的家长里短？”韩琦边说，边摇晃着脑袋，气得司马光是一佛出世而佛升天，指着他直喘气。
宋仁宗见状，忙中断了这一话题：“朕意已绝，准公主与驸马和离，至于那李玮品行不端，其生母欲加害皇室血脉，念章懿太后之恩，留其一命，贬李玮为庶人，终身不得入仕。”
宋仁宗心中叹息，当日徽柔的一番话确实让他有所动摇，他一度心怀愧疚，又不想李家出事。本来，他大可顺水推舟如了司马光的意，将罪过都归咎于梁怀吉身上，可他万万没想到梁怀吉竟是那梁家幼子。
宋仁宗实在是无法，他欠梁家太多，是断不能将错就错下去的。
“可，陛下，那梁怀吉……”司马光还欲多言。
“我说司马大人，那李家数年之前抢占良田，强抢民女，草菅人命，这桩桩件件的事，哪一项与那梁怀吉有关，哪一项不是触犯大宋律法，天怒人怨之事，可为何你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却对这些事视而不见，偏偏揪着一个小小的宦官不放？他究竟是如何得罪了司马大人你啊？”
韩琦叹了口气：“皇上，臣真是失望，没想到在所谓以百姓为重的司马大人心中，这一条人命，竟比不上公主和离，比不上对一个宦官公报私仇来得重要。臣，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司马光顿时心中一慌，他平日之中再是迂腐嚣张，可那也说占着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打着礼教的幌子。他虽嘴上时不时拿辞官说事，其实是打定了宋仁宗必不会应允的主意，而今日之事，是他太过心急，不过一个内臣罢了，何须把自己牵连下水。
“臣知错，是臣愚钝，一时想不通。”
“既然如此，便罚俸三月，回府自我反省些时日。”
三月不来上朝，那王安石一党岂不更为嚣张？司马光心中暗恨，却也知道不能在此时再激怒宋仁宗，只好领旨谢恩，不再多说。
怀柔躲在后殿，听全了这场大戏，见司马光吃了亏，这才长舒一口气。
这一次，她总算是不曾连累怀吉。
她歪着头，看向身侧的人，伸出手，悄悄地握上他的手掌。
怀吉的掌心一片濡湿，柔软触感滑了上来，他手掌僵硬，不敢动弹，瞥了眼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小声道：“公主。”
徽柔抿唇一笑，脸上梨涡若隐若现：“不管他们。”她停顿了片刻，“怀吉，我真的，很开心。”
怀吉手掌合拢，正好将徽柔的小手包裹了进来。
他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掌心，声音未不可闻：“公主开心，怀吉便开心。”
“怀吉，真的，很开心。”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怀柔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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