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往事》中传圣杰

5、第五章 文艺演出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杨健亓正在办公室整理着新生交上来的家庭调查表，这时电话铃响了。
　　杨健亓过去抓起听筒：“喂，您好，电子机械系。”
　　“喂，我是校工会，请找一下你们系新来的那位叫杨……什么来着？”话筒里是一位中年女性的声音。
　　“我就是。”杨健亓答道。因为今年系里只有他这么一个新人。
　　“噢，你就是小杨呀，你好你好！是这么回事，十一不是就要到了吗？学校正在筹备庆十一文艺汇演。我想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咱们学校的规矩是每年来的新同志都要上台演出的，师资科那边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上来了，所以我们希望你能早点确定一下自己的具体演出节目，以便我们统一安排音乐伴奏和排演等事宜。”
　　“那，我考虑一下，下星期报给您可以吗？”
　　“行，不过下星期二以前一定要报上来，好吗？”
　　“好的，一定。再见！”杨健亓放下了电话，一边继续做着事，一边寻思着到底选个什么曲目？它必须要具有极高的难度，并能充分体现出自己在声乐领域的才华。自己刚刚报到上班，这可是首次在全校师生面前亮相，这第一炮无论如何也要打响。对，就选那首自己最喜爱的、也是最拿手的《今夜无人入睡》吧。
　　“铃——！”电话铃又响了。这次是系办主任李老师接听的电话，随即对杨健亓说：“小杨，还是找你的。”
　　“谢谢您！”杨健亓走过去道了声谢，接过话筒：“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这次听筒里传来的是一个年轻姑娘悦耳的声音：“是小杨吗？我是校办的周莹。”
　　“哦，是小周呀，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今天下班后，我想跟你商量件事，不知你能否有时间？”
　　“当然有时间。”
　　“那好，下班后我在主楼一层大厅等你，我们见面再说吧。”
　　“好，一会儿见！”
　　今天的事情不多，等过了四点钟，办公楼里已经变得十分寂静了。李老师那边开始收拾东西，只等着乘坐班车回家了。杨健亓见状，和李老师打了个招呼，就先行下了班。他出了系办公楼就一直向南走，来到了位于校园正门附近的校机关办公主楼前。他推开厚重的玻璃大门走进一楼大厅，没有见到周莹的影子，知道她还未下楼，就先在大厅一角供出入办公楼的人们歇息的长沙发上坐了下来。
　　没过多一会儿，随着电梯门“哗啦啦”打开的声音，周莹从电梯间里走了出来。
　　“小周！”杨健亓站起身冲她扬起手来叫道。
　　“小杨，你早来了。”周莹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走了过来。
　　他们一起重又在沙发上坐下。
　　杨健亓问：“究竟是什么事呀？”
　　周莹反过来问他：“你接到工会唐老师要你参加十一演出的电话了吗？”
　　“接到了，你呢？”
　　“也接到了。那你的节目定了没有？”
　　“还没有。不过我初步打算唱首西洋歌剧选段！”
　　“呵，高雅艺术嘛！”周莹用狡狯的眼神瞟了他一眼，既而嬉笑道，“唉——，只可惜我们下里巴人欣赏不了呀！”
　　“你就别取笑我了！哎，你打算选什么呢？”
　　“我就是想和你商量这件事嘛。这次能不能就别唱你那歌剧了，我们一起合作一把好不好？”
　　杨健亓问：“怎么合作？”
　　周莹提议道：“我们表演个男女声二重唱怎么样？”
　　“二重唱？”这个提议杨健亓倒真没想过。
　　周莹继续解释说：“你看，我从上附中起就每年都登华南大学的舞台，可每次演出的却都是独唱，我早就有些厌烦了，很想换个演唱形式。看看人家电视中王洁实和谢莉斯（八十年代著名的一对男女声二重唱演员）在舞台上的风采，多让人羡慕呀，只可惜我一直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搭档。这次我想要是我们能合作，一定会受全校师生欢迎的。”
　　杨健亓问：“你真这么认为？”
　　“怎么？不愿意呀？”周莹不由得噘起了小嘴。
　　“那里那里，只是我怕唱不好，到时连累你一起在台上出丑。”
　　“怎么可能呢！你的演唱水平我已经见识过了。莫非是你对我不放心？”
　　“不不，我绝没那个意思！” 杨健亓寻思人家姑娘主动提出来合作，自己又怎好拒绝，便说：“那好，二重唱就二重唱吧！不过曲目你想好了吗？工会老师可让下星期二前就把曲目报上去。”
　　周莹一听高兴了，忙问他：“电影《五朵金花》你一定看过吧？”
　　“看过，怎么？”
　　“你觉得里面那首《蝴蝶泉边》怎样？”
　　杨健亓当然知道那首《蝴蝶泉边》。“□□”期间，我国的文艺舞台被八个样板戏占据了整整十年，直到76年后国家的文艺事业才获得了新生。广大观众的观赏欲望被压抑得太久了，此时迫切希望能看到耳目一新的艺术作品。但一时间哪有那么多的新作品供观众欣赏呢？于是国家便把一些□□前的优秀作品重又拿出来，以慰社会的迫切需求。电影《五朵金花》这部爱情轻喜剧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重新搬上银幕的。在这部影片中没有路线斗争，也没有阶级敌人，有的只是青年男女纯真的爱情，抒发了边疆少数民族人民热爱劳动、热爱生活的景象，使广大观众的视野焕然一新，所以立刻便在社会上引起了轰动，也深受新时代青年人的喜爱。特别是影片中那首充满着西南少数民族风情的爱情歌曲《蝴蝶泉边》，更是被青年人们广泛传唱。
　　不过此刻杨健亓想到的却是自己在华南大学这头一次上台演出，就和一位女同事一起唱情歌，未免有点儿太……
　　周莹见他半晌无语，着急了，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问：“到底怎么样嘛？”
　　“我们换一首歌好吗？”
　　“那为什么？这首歌多好听呀！”
　　“好听是好听，不过……好像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了？”
　　“这是首……情歌！”
　　“咳，我还以为是什么哪！就为这呀？亏你还是个新时代的大学生，接受过高等教育，骨子里竟还这么封建。情歌怎么了？爱情，那是人类永恒的主题。歌唱伟大的爱情，难道不应该吗？”说着，她那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杨健亓，“要不，就是你觉得和我一起唱爱情歌曲不合适？”
　　“不不，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杨健亓又连忙否认。他转念又想：人家姑娘都能大大方方的，自己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反倒扭捏起来了？想到这儿，他自己都不由得脸上一红。
　　周莹见他没再拒绝，便说：“那好，就这么定了。这首歌我们都很熟悉，再加上歌曲本来就是首男女声二重唱的曲目，电影里有现成的样板，用不着我们自己再去如何设计，所以也不用过多地劳神，只要我们抽空在一起合上几遍我想也就行了。”
　　杨健亓不能再说别的了：“那就一切由你来安排吧，看什么时间方便，我们好练一练。”
　　“明天是星期天，不知你有什么额外安排没有？”
　　“没有！”
　　“那就明天吧，赶早不赶晚，你看呢？”
　　“行，听你的。有合适的地点吗？”
　　“在我家不就挺好。”
　　“那该多影响你家人休息呀。”
　　“没事，爸爸明天要去市里开会，妈妈长期支边在外，星期天就我一个人在家。”
　　“行，你看几点好？”
　　“九点来钟你就来我家吧，我家住在家属区十七号楼三单元5号。”
　　“好，我记住了，明天九点我去找你。”
　　“那一言为定，明天见！”
　　周莹说着站了起来，抬起右手张开手掌，“祝愿我们首次合作顺利成功！”
　　“祝合作愉快！” 杨健亓也笑着站起来抬起右手掌。
　　于是二人的手掌“啪！”地一下击在了一起。

　　第二天的上午，杨健亓如约来到校园家属区，这里与教学区完全是两重世界，少了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取而代之的是草地上姗姗学步的孩童们那幼嫩的童声，不见了背着书包、夹着书本，来去匆匆的穿梭人流，代之的是年老的人们在阳光下悠然自得的漫步。
　　他按着楼号找到十七号楼，进了三单元的门洞，上到三楼，按响了左手边5号住家门上的红色门铃。
　　“来了！”门里传来了周莹的回应声。
　　门开了，周莹穿一身淡粉色的连衣裙出现在门前：“你来啦，快请进！”
　　这是一套四居室的单元房，八十年代的住房与今天的商品房在布局上是不同的，那时的设计还主要以房间大小为主，根本没有客厅这个概念。进了单元房的大门，是一个不规则形的过道。过道不大，也就十平米左右的样子，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通往各个房间的房门。这里根本摆不了什么东西，它的作用不过就是专门供人进入各个房间的“媒介”罢了。
　　杨健亓被周莹让进南面最大的一间带阳台的房间，里面的陈设十分讲究，且没有摆放床铺，看来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会客室。
　　杨健亓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房间里靠窗位置的一件摆设吸引住了，他不禁脱口兴奋地叫道：“钢琴！”
　　那年头钢琴可是十足的奢蓍品，能够拥有钢琴的家庭还十分少见，甚至连不少专门从事音乐工作人员的家庭都不具备。
　　周莹见他兴奋的样子，问：“你也会弹钢琴？”
　　“不敢说会弹，只是从小就喜欢。当初在家时没事就往妈妈工作的市文化馆跑，为的就是玩玩文化馆的那架大钢琴。后来上了大学，接触的就比较少了，只是在上声乐课时，抽空用老师教学的钢琴过一过瘾。”
　　周莹听他说完，道：“我怎么听着你像是艺术院校毕业的？”
　　“当然是选修课了。不过我可是认认真真地修了两年哪！”
　　“你们工业学院还有声乐选修课？”
　　“原先是没有，后来有一位在文艺界很有些名气的女高音独唱演员，为了能解决夫妻常年两地分居问题，想调到我们学院所在的城市来工作。本来有好几个市文艺团体都愿意接收，但都是在户口问题上被卡住了。正好我们学院的领导想丰富一下广大师生的业余文化生活，特别需要一位艺术方面的专业人才；还由于我们是国家部委直属的院校，进户口可以不受地方政府限制，因此那位女老师最后就调入了我们学院工作。女老师人可好了，一点看不出有名演员的架子。她来后除了代表我们学院参加一些社会上必要的文艺演出外，其他时间都用在了学院的教学工作上。她组织的学院合唱团，在几次省、市级的大型歌咏比赛上都拿了一等奖。再加上女老师人长得也漂亮，在我们学院很受学生们欢迎。我选修的就是她所开设的《西洋歌剧艺术欣赏与研究》这门课，而且一修就是两年。”
　　“那你是喜欢女老师的课呀？还是喜欢女老师的人呀？”周莹笑着打起了杨健亓的哈哈。
　　“嗯，可能是二者兼而有之吧！”杨健亓诙谐地答道。
　　两人都哈哈大笑。
　　这时只听隔壁房间传来一个洪亮的嗓音：“莹莹，来客人啦？”
　　“哦，爸，是机械系的小杨。”周莹冲着门外大声说，“我们一起商量一下十一演出的事。”
　　杨健亓一愣，忙问：“你爸爸今天不是出去开会吗？”
　　“你紧张什么？我爸爸又不会吃了你！”周莹说道，“放心吧，他在等一个电话，一会儿就走。”
　　只听隔壁房门一响，接着就见一个高大魁伟的身影出现在了客厅门口。
　　“周校长！是您！”杨健亓一时愕然，他认出这不是培训那天为他们送行的华南大学主抓教学工作的周副校长吗？
　　一旁的周莹忙给杨健亓引见：“这就是我爸爸。”她又转向周校长，“爸，他叫杨健亓，和我一样也是今年分配到学校工作的。”
　　“噢，欢迎欢迎！”周校长热情地打着招呼，同时上下打量着杨健亓，又说：“小伙子一表人才嘛！瞧这个头，一看就是咱们北方人吧？”
　　“是，周校长，我的家乡在西北。”
　　“嗯，好啊！记着以后常来家玩。想当初我也是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来隆港市工作的，因此一见到北方人就觉得亲切！好了，你们谈你们的事吧，我还有事，得走了。”
　　“谢谢周校长！”
　　杨健亓和周莹一直把周洪山送到房门口，周校长下楼走了。
　　周莹关好大门，对杨健亓说：“现在就我们俩了。来，我先带你参观参观我们家。”
　　这个单元的楼道里共有七个房门，除一个通往外面的大门外，还有两个门是厨房和卫生间，其他的就是四个房间的房门。其中冲阳面的两个房间，最大的一间会客用，隔壁的一间作为书房用，刚才周校长就是在书房里等的电话。再有就是朝北的两间卧室，一间是周莹父母的寝室，一间则是她自己的闺房。
　　转了一圈，他们又回到会客厅。
　　知道周家没有了大人在场，杨健亓也就渐渐放开了，这次他径直走向钢琴，在琴凳上坐下来，撩起盖在上面的琴罩，掀开琴盖，用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按动着，房间里随即响起了清脆响亮的钢琴声。
　　周莹过来斜靠在琴身上对他说：“来吧，小杨，先弹个曲子给我听听。”
　　“不会影响邻居吧？”
　　“没事！我们楼上还有一个学小号的呐，那声音响起来比钢琴可震撼多了。”
　　“那弹得不好你可不能笑话我。”
　　“什么笑话不笑话的，我弹得也不好。咱们相互切磋一下嘛！”
　　“那行！”杨健亓说着从放置在钢琴上方的一摞琴谱中取下一本，他打开翻看了一下目录，选中了其中一首贝多芬的钢琴变奏曲——《土耳其进行曲》。他把琴谱在面前的乐谱架上放好，习惯性地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便演奏起来。
　　《土耳其进行曲》全称为《“土耳其进行曲”主题变奏曲》，这是一首以“土耳其进行曲”为主题而驰名世界的变奏曲。实际上，本曲的主题本身并非具有纯正的土耳其风格，只是反映了当时流行的一种“东方风格”，而在现代人看来，本曲几乎没有什么东方味道。但是由于它具有着十分通俗而流畅的旋律，因此成为了不朽的古典小品。
　　杨健亓都好久没弹琴了，刚开始不免弹得有些慢，等渐渐找到了感觉后，手指上的速度才逐渐加快，此时方弹出了些进行曲的味道。
　　一曲终了，周莹在一旁拍起了手：“弹得满不错嘛！”
　　“哪里那里！”杨健亓站起身来让出琴凳，“下面该让我也欣赏欣赏你的技艺，也好向你多学习学习。”
　　“学习可不敢当，还是相互交流吧！”周莹说着在琴凳上坐下，抬起光洁纤细的双手放在琴键上。她连琴谱都没用，随着女孩手指在琴键上轻巧的跳动，一曲悠扬动听的《少女的祈祷》便如流水般从她娴熟的指尖飞出，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这首著名的钢琴曲是一位叫巴达捷美斯卡的波兰少女在她十八岁的花样年华时谱写的，然而令世人可惜的是这么一位极负音乐才华的少女却只活了二十八岁便不幸夭折了。她的青春是短暂的，但她留下的这首钢琴小品，却成为了一支永开不凋的鲜花，永远绽放在世界音乐的百花园里。一百多年来，在接触过钢琴音乐的人当中，有谁不知道这首名曲呢？
　　此刻周莹的指法之娴熟，弹奏技巧之高超，比起杨健亓来强出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等她演奏完，杨健亓不由得冲她挑起了大指：“好，太好了！以后还请你要多多赐教呀！”
　　“咳，我不过是比你练得多些罢了。以后你想弹钢琴了就只管来我家，我们也好互相勉励，共同提高！”
　　“我看你还是别这么轻易许诺的好，否则我会天天来的。”
　　“好呀，我们家随时欢迎你！”
　　“不怕把你们全家人都烦死呀？”
　　“我还怕把你给累死呐！”
　　“哈哈哈！”俩人同时都开心地笑起来。
　　周莹突然说：“对了，说了这么半天，连杯水都没给你倒，这也太慢待客人啦。千万可别介意啊！”
　　她说着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下。然后从玻璃茶几底下的隔层上拿起茶叶桶，为杨健亓沏了杯茶。接着，俩人便海阔天空地聊开了。音乐是他们共同的爱好，谈起钢琴和乐曲，俩人可有的是共同语言。他们谈到那些世界著名的钢琴演奏大师，从匈牙利的李斯特，说到俄国钢琴家鲁宾斯坦。世界著名的钢琴曲则由贝多芬的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即著名的《月光》），一直聊到柴可夫斯基的降B小调第一钢琴奏鸣曲。至于今天俩人原本是干嘛来的，早都被他们忘到九宵云外去了。
　　他们一直聊到中午，彼此都感到肚子饿了。于是周莹到厨房煮了一大锅挂面汤，并为俩人各自涡了两个荷包蛋，然后汤汤水水地满满盛了两个大海碗。杨健亓过来帮她一起端到了客厅的茶几上，俩人坐下连汤带水地吃了个“沟满壕平”，然后饭碗也不洗，只把两个大海碗朝一块一摞，再往边上一推，就又开始了神侃。
　　直到下午三点多，他们这才总算步入了今天的正轨。先是听了几遍电影《五朵金花》插曲的录音带，然后由周莹用钢琴伴奏，杨健亓依着琴身站在她边上，俩人合着唱了几遍，彼此感觉还行，也就这么着了。
　　星期一一上班，周莹就负责代杨健亓一起把节目报给了校工会。后来校工会统一为参加演出的演员安排了伴奏，负责给他们伴奏的是校团委的一名干事。他们一起只找了个业余时间合了几遍，后来学校的有关领导也来听过一次，反映也不错，节目就这样定下来了。

　　转眼间，就到了9月30日，文艺汇演的日子到了。
　　晚上六点整，华南大学大礼堂里座无虚席，前面三排就坐的是十几位校级领导、全校各个系、部的相关负责人，还有那些进驻学校为新生进行军训的所有军校教官们。在文艺汇演开始前，先由校常务副校长进行了讲话，他代表学校党委向全校师生致以了节日的祝贺。
　　接着，文艺演出正式开始了。所有参加演出的人员吃过晚饭就已经齐聚后台化装待命。杨健亓和周莹的节目被安排在第七个出场，排在他们前面的还有舞蹈、独唱等等节目。由于他们二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所以一点也不紧张。周莹还在不停地鼓励着身边几个正等待上场表演的、此时已经紧张的不得了的低年级女学生。
　　很快轮到他们出场了，报幕员走上舞台报道：“下一个节目，由本学期的两位新老师为大家表演男女声二重唱，电影《五朵金花》插曲——《蝴蝶泉边》，演唱者：电子机械系杨健亓老师和校长办公室周莹老师！”
　　随着掌声的响起，杨健亓和周莹走上了舞台，台下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被台上这对光彩照人的俊男靓女所吸引。人们对周莹都很熟悉，但杨健亓可是个实打实的生面孔，不免引起台下一阵议论：
　　“看，那小伙的个儿多高，肯定超过了一米八。”
　　“长的还蛮英俊的！”
　　“哎，你还别说，和老周闺女站在一起呀，看着还真挺般配的啊，哈哈哈！”
　　……
　　伴奏的琴声响了，台下顿时安静下来。周莹用她那甜美、圆润的歌喉率先唱道：

　　哎——，
　　大理三月好风光哎，
　　蝴蝶泉边好梳妆，
　　蝴蝶飞来采花蜜呦，
　　阿妹梳头为哪桩？
　　蝴蝶飞来采花蜜，
　　阿妹梳头为哪桩？

　　轮到杨健亓唱了，礼堂里即而响起了嘹亮、悦耳的男高音：

　　哎——，
　　蝴蝶泉水清又清，
　　丢个石头试水深，
　　有心摘花怕有刺，
　　徘徊心不定啊咿呦！

　　接下来，这首美妙的爱情歌曲继续被二人轮流演唱着：

　　女：哎——，
　　有心摘花莫怕刺哎，
　　有心唱歌莫多问，
　　有心撒网莫怕水呦，
　　见面好相认。

　　男：阳雀飞过高山顶，
　　流下一串响铃声，
　　阿妹送我金荷包呦，
　　哥是有情人啊咿呦！

　　女：燕子衔泥为做窝，
　　有情无情口难说，
　　相交要学长流水呦，
　　朝露哥莫学啊咿呦！

　　男：祖传三代是铁匠，
　　炼得好钢锈不生，
　　哥心似钢最坚贞，
　　妹莫错看人。
　　送把钢刀佩妹身，
　　钢刀便是好见证，
　　苍山雪化洱海干，
　　难折好钢刃。

　　女：橄榄好吃回味甜，
　　打开青苔喝山泉，
　　山盟海誓先莫讲，
　　相会待明年。
　　明年花开蝴蝶飞，
　　阿哥有心再来会，
　　苍山脚下找金花，
　　金花是阿妹，
　　苍山脚下找金花，
　　金花——是阿妹。

　　等周莹的歌声刚一收住，台下便立即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二人在掌声中向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向右转身走下舞台。那些等待上场和已经上过场的演员们也都纷纷上前向他们鼓掌祝贺。在他们身后，“再来一首！”的喊声经久不息地传来。工会的唐老师鼓着掌迎了上来：“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怎么样？难得台下观众这么欢迎，我看你们能否就再为大家演唱一首？”
　　杨健亓和周莹也没想到今天二人的合作会如此的受欢迎。周莹则更是余兴未尽，现在听唐老师这么一要求，她便望着杨健亓期待地问：“那就再唱一首，你看行吗？”。
　　“唱什么呢？”杨健亓问。
　　“嗯——”周莹稍加思索，“《敖包相会》怎么样？这首歌你应该熟悉吧？而且我知道团委就有这首歌的伴奏带。”
　　“当然熟悉！不过，二重唱可是两个人合作完成的，这首歌咱们从未配合过，能行吗？”杨健亓不免有些担心。
　　“没事的！反正这首歌短，没几句词，好对付！”周莹又略微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有了！”她一把拉住杨健亓的一只手，“不放心的话，咱们再来个双保险，上场后全由我来指挥。请你记住了：我轻轻拉一下你的手就是你唱，用指甲掐你一下就换成我唱，要是用力握一下你的手就是咱俩一起合唱。你觉得怎么样？”
　　“好吧，这样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闪失了！”杨健亓由衷地佩服周莹的聪明。
　　周莹随即便和负责今晚音响效果的老师低语了几句，那老师点了点头转身去准备磁带了。这边周莹又向杨健亓追了一句：“暗号都记清楚了吗？”。
　　杨健亓回答说：“记清楚了！”
　　“那好！”周莹把杨健亓的左手一拉，“走，上台去！”
　　“就……这么上场呀？”杨健亓的眼睛则紧盯着俩人握在一起的一双手，两脚依然站在原地没动窝。
　　周莹扭头瞧了他一眼：“当然了！还能到了台上再拉起手不成？”
　　杨健亓一想可不是嘛，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缺了根筋似的，傻乎乎的。
　　“快点吧！”周莹催促着。
　　她拉着他的手，二人一起再次走上了舞台。
　　当这对俊男靓女手拉着手重新在舞台口一出现，立刻就引来了一个全场满堂喝彩。
　　二人来到麦克风前站定，周莹先自行对着话筒向台下观众报道：“感谢各位老师和同学对我们的鼓励，下面我们就再为大家唱一首《敖包相会》。”
　　《敖包相会》同样也是一首电影插曲，是由建国初期的东北电影制片厂于1953年拍摄的一部反映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剿匪反特斗争生活的黑白故事片《草原上的人们》的主题歌。影片讲的是建国初期，内蒙古草原上的牧民们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为将草原建设得更加美好而辛勤劳动着。然而暗藏的潜伏特务不甘心自己的失败，时刻梦想着搞破坏、颠覆红色政权。最终，一小撮潜伏特务被公安人员一网打尽，牧民们重又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电影的故事情节很是俗套，而且饱含着那个时代的深深烙印。几十年后的今天，这部电影基本上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记忆，然而电影中的那首优美抒情的主题歌《敖包相会》，不仅没有随着这部电影的沉寂而消逝，相反却飞出草原传向了全国乃至全世界，至今仍被人们所传唱，打动了整整几代人。只是如今的人们普遍都以为《敖包相会》是一首地道的蒙古族民歌，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它曾是一首电影插曲了。
　　此刻的舞台上，随着伴奏音乐的响起，周莹把杨健亓的手指轻轻拉了一下，于是杨健亓率先唱道：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呦，
　　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呦，
　　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呦嗬。

　　就在杨健亓的这段歌刚唱完过两个小节，一旁的周莹竟然慢起歌喉，以歌曲原本的曲调开始为杨健亓做伴唱。她用的频率虽比杨健亓的曲调要高一个八拍，但音量却要低于杨健亓的演唱的正歌，而且每每在歌曲的关键部位处都要把杨健亓刚刚唱完的歌词再次轻声地做一重复：

　　啊…………雨水呦，啊…………自己开，
　　啊…………等待呦，啊…………跑过来呦嗬。

　　如此演唱他们事先可从未谈论过，完全是姑娘在台上的即兴发挥，杨健亓一点没料到。这首原本就十分悠扬动听的情歌经她这么一修饰，变得更加缠绵婉转、精美绝伦。台下立即暴发出一阵极其热烈的掌声，瞬间他们的歌声都给淹没了。
　　杨健亓不由得在心里称赞这女孩可真是位表演唱的天才，同时他也在暗自庆幸多亏上台前俩人规定好了演唱暗号，只要女孩不发出指令，自己的状况就要保持不变。不然当自己演唱时乍一听身旁的女孩这么一出声，弄不好心里一时诧异再收了口，那今天在台上可就要现大眼了。
　　等到杨健亓把第一段歌词演唱完毕，趁伴奏过门期间，周莹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掐了一下，于是便换成了周莹接着唱：

　　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呦，
　　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
　　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呦，
　　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呦嗬。

　　杨健亓当然也不能闲着，以他的声乐功底，只略听上几耳朵，便把刚才周莹的伴唱模式记了个一清二楚。现在该他运用同样的技巧来为周莹伴唱了。
　　等周莹的这段唱完，姑娘又悄悄地把杨健亓的手用力一握，俩人便一同齐声唱道：

　　只要哥哥（女）/妹妹（男）你耐心地等待呦，
　　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呦嗬。

　　悠扬舒缓的歌声，仿佛把观众们带到了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使人们随即想起了那首传唱千年的著名诗篇：“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歌曲唱罢，礼堂里再次掌声雷动，台下的师生们都被他们的精湛演唱所深深地折服，掌声中还夹杂着观众们的欢呼声响彻礼堂，久久不能平息。
　　俩人下了舞台，在围拢过来的众人的喝彩声中也忘乎所以地当众拥抱在了一起，以庆祝他们今天的二重唱获得了极大成功。

　　这下，杨健亓在华南大学算是出名了。从第二天起，不管他走到校园的哪里，凡是遇到的人都无一例外地冲他点头微笑。有时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人们在互相间低声说着：“看，这就是那个刚分配来的、和校长千金一起唱歌的小伙子。”
　　十一过后的第一天上班，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同宿舍的小田就对杨健亓说：“小杨，你这下可是红透校园了。”
　　“怎么？”
　　“今天一上班，科室里的老师们都在谈论你和周莹那天的二重唱，特别是对你们俩手拉着手二次登场时的情景，大伙更是赞不绝口。”
　　这时旁边另一位年轻同事说：“那周莹可不是个普通女孩。”
　　杨健亓问：“就因为她是校长的女儿？”
　　“那倒不全是。”那老师解释说，“她从小在校园里长大，不仅人长得漂亮，还生就一副天使般的金嗓子，因此是人见人爱、倍受呵护，真可谓是校园内的一名公主级人物。”
　　“哦，原来小周在校园里的名气这么大呀！”杨健亓听罢不由得感慨道，“要是早知如此，我可能都不敢和她一同登台了。”
　　小田问：“那又为什么？”
　　杨健亓说：“万一在台上出个什么差错，岂不令人家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一个同事说：“瞧你们俩选的那两首歌，又是哥又是妹的，多感人哪！”
　　“就是。”另一个同事接着道，“等下次你们俩再登台的时候，希望能演唱一首《天仙配》，那就更加美妙绝伦啦！”
　　“说什么哪！”杨健亓被臊了个大红脸。
　　“哈哈哈！”大伙一见他那窘迫的神态，不由得都开心地大笑起来。

　　同事们开开他们俩人的玩笑倒也罢了，谁知学生们也一块跟着起哄。
　　吃过午饭，杨健亓没回宿舍，而是直接回了系办公楼。他要利用中午休息这段时间按系里的要求召集全系各个班级的班长开个会，以便能够及时了解在十一假期中各班有无学生发生意外，还有就是那些回家过节的学生们是否都按时回校上课了。当他来到位于一楼楼梯口对面的系办接待室时，十好几个学生已经在里面等他了。他刚一跨进接待室的门，室内的同学们就一起冲着他笑嘻嘻地鼓起掌来。还没等杨健亓回过神来，大伙就七嘴八舌地嚷开了：
　　“杨老师，您那天和小周老师的演唱真是棒极啦！”
　　“望能有幸再次听到你们的歌声。”
　　“其实只要二位老师那么手拉手地往台上一站，就足以光可鉴人了。”
　　……
　　看来杨健亓当初的犹豫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大伙果然都对他们拉在一起的手发生了浓厚的兴趣。那原本为了避免出现差错而采取的一个防范措施，现在竟成了大伙津津乐道的焦点所在。
　　谁知同学们的戏谑还没算完，一个学生嬉笑着对杨健亓说：“杨老师，您知道现在同学们私下里是怎么评价您和小周老师的吗？”
　　杨健亓有些惶恐不安地问：“他们又说什么了？”
　　“大伙都说呀，二位老师是华南大学的一对‘金童玉女’！”
　　“净瞎说！”杨健亓闻听不觉一皱眉，“人家小周老师那可是全校公认的一名高傲的公主，我哪有什么资格与她并称‘金童玉女’。你们回去告诉同学们以后可千万别再这么说了，免得让人家笑话。”
　　可是在接下来的一周内，“金童玉女”这一称谓不但没有在学生群体中“消禁”，相反倒是越演越烈、越叫越响，到后来竟然还蔓延到了教工行列，连老师们也开始这么亲切地称呼起杨健亓和周莹来。于是乎“金童玉女”便成了他们俩人在华南大学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