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往事》中传圣杰

2、第二章 初次报到上班

　　南国八月底的天气，依然是那样炎热，此刻要是在北方，应该早已是秋风抚面、凉爽宜人了。
　　那是1984年的8月29日，位于东南沿海的著名的海滨城市——隆港市的天空晴空万里、阳光灿烂。这天是个星期三，正是华南大学新学年教职员工开学的日子。下午临近两点，刚刚从西北工业学院毕业、来华南大学报到才两天、风华正茂的杨健亓走进了华南大学电子机械系的会议室，第一次以电子机械系教师的身份参加全系工作会议。
　　杨健亓的家乡在西北部一座人口不足百万的中等城市——通峪市，父亲在当地电力总公司工作，母亲则是市文化馆的音乐教师，夫妇俩膝下就杨健亓这么一根独苗。作为家中的独生子，父母原本希望杨健亓毕业后能够留在身边工作。但84年的上半年，也就是杨健亓在西北工业学院读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杨健亓选择的毕业设计课题是《新型机床的数控改进技术》。这项革新技术是西北工业学院与华南大学共同参与研发的，杨健亓的指导教师还是这项课题研发小组的副组长，他曾带着杨健亓等几个跟着他搞毕业设计的学生到过位于东南沿海隆港市的华南大学，与这里的同行们进行过相关的学术交流活动。当时他们虽然只在隆港市停留了不到半个月，但自小在西北长大的杨健亓就已经被这座城市深深地吸引住了。隆港市是一座秀美的海滨城市，在全省是仅次于省会的第二大城市。这里依山临海，风光如画，是驰名华夏的旅游度假胜地。华南大学坐落于城市的南郊，离海边仅有二十几分钟的路程。每天傍晚吃过晚饭后，杨健亓都要一个人跑到海边，赤着脚踏着软软的沙滩，遥望大海深处留连忘返，久久不愿离去。他已经义无返顾地爱上了这座城市，爱上了华南大学。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见到了华南大学电子机械系系主任崔国军副教授，并向他表达了渴望毕业后能来华南大学电子机械系工作的愿望。就在他们即将返程的前一天，杨健亓正式向崔主任递交了申请报告及个人简历等材料。正巧电子机械系的机械设计教研室当年打算吸收一名大学生，而杨健亓就读的西北工业学院则是全国重点学府、我国机械工程学科的龙头老大，再加上小伙子长得高大英俊、一表的人才，因此系里几位领导开会略做讨论，便一致同意接收，并向校人事处打了报告。既然电子机械系今年有进人指标，况且系里领导又都比较看好杨健亓，那校人事处当然是没有理由反对的，因此二话没说就予以批准，接着很快便向西北工业学院发出了接收函。
　　在上世纪的八十年代，我国的高等教育事业还是统招统分制度，各高校原则上是不允许毕业生自行联系工作单位的。只是由于两所高校是多年学术合作的兄弟院校，关系较为密切，杨健亓申请的工作单位又在教育口，自己的毕业生将来投身教育事业，学校也理当予以支持，所以，西北工业学院学生处也就认可了。
　　至此杨健亓的父母才得知儿子的工作单位已落实的消息。平时在父母眼里，杨健亓一直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二十三年来无论大事小事全由父母操办，就连当年填报高考志愿也不例外。目前的毕业分配之事，可算是杨健亓长这么大头一次自己给自己做的一回主。如此重大的选择事先竟没和家里做任何的商议，惹得父母老大的不高兴。尤其是杨健亓的妈妈，得知儿子以后要在两千多公里之遥的一个城市工作，想见一眼儿子都没那么方便，还难过得掉了几滴眼泪，就像再也见不到儿子一样。杨健亓只得好言劝慰父母，进而又向他们介绍了隆港市是如何如何的美丽，还说日后等父母退休后，就接父母去那里养老，让他们在那里安渡晚年。
　　此刻生米已经作成了熟饭，他们二老还能说什么，也只剩下“认可”这一种选择了。
　　杨健亓是两天前到华南大学报得到，当时学校还未开学，人事处的值班老师只是先把他安排到了单身教工宿舍住下，告诉他一切手续都要等到学校正式开了学再办理。今天上午他刚到系里报了到，系主任崔国军与他谈了半个多小时，向他简要介绍了系里的一些情况，并希望他能迅速调整好从学生向教师的过渡，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
　　就像大学生分配到工矿企业，都要下一线车间劳动锻炼一年一样，杨健亓虽被安排在机械设计教研室任教师，但头一年还得要在系办公室从事一年的行政工作。由于电子机械系的团总支书记上学期调走了，到现在新的人选也没有落实，因此杨健亓的具体工作除协助系办公室主任做好系里的日常行政工作外，主要就是负责系里的学生工作，也就算是暂时代理了系团总支书记的职务。
　　下午则是全系教职员工的新学期开学工作会议，华南大学的规定是每个周三的下午全校各部门都要召开本部门的全体人员大会，以便总结一周的工作情况以及布置下一周的工作安排。所以，学校每学期的教工开学日也都是选在星期三这一天。
　　杨健亓是提前几分钟来到了会议室的。说是会议室，实际上不过是系里的一个结构力学实验室。因为它是整栋系办公楼里最大的一个房间，所以每星期三的全系教工大会都在这里举行。反正周三下午是全校各系、部的教职员工每周一次的例行会议时间，因此这里绝不会安排有什么实验课程。
　　这间实验室足有近百平米，占据着五扇窗子，房间中央并排放置着两个大型实验桌，四周是一圈折叠椅，靠东面的墙前是一排带玻璃门的柜子，里面存放着各种实验仪器，其余三面墙前则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实验台。杨健亓进来时已有不少老师在会议室里就坐了，他那一米八四的高挑身躯一进门，便立刻吸引了不少老师的目光。因为和大伙都还不认识，杨健亓此刻也不便和老师们打什么招呼，只径自走到房间最里端的角落里，找了个空位坐下，然后随意地扫视着房间内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过了不大一会儿的工夫，系主任崔国军也走了进来。崔主任四十开外的年纪，中等个，长着黝黑的一张脸，体态有些偏胖，显得十分敦实健壮。他一边进门，一边面带笑容地和老师们打着招呼，还不时与整整一个暑假没见过面的老师们开开玩笑。他走到房间靠里面的实验桌的一端，放下手中的文件夹子，一扭头看到了正坐在墙角的杨健亓，便笑着对他说：“小杨，早来了！”
　　“崔老师好！”杨健亓忙起身回应。
　　崔国军在实验桌边坐下，然后一指身边的椅子：“小杨，来来来，往前坐嘛。”
　　杨健亓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来，在崔国军右边实验桌前的一把折叠椅上坐下，与崔国军的朝向成九十度角。
　　又过了一会儿，全系的老师已基本上都到齐了。崔国军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两点过几分钟了，便放开喉咙大声说：“好了，请大家静一静。”
　　会议室里立刻安静下来。
　　崔国军接着说：“今天是我们新学期即将开始的第一次全系大会，共有几项事情要讲。不过，我要先来向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系今年新来的一位新同志。”说着抬手示意着杨健亓，“我身边这位英俊的小伙子叫杨健亓，是刚从北方一所重点大学毕业的高才生，从今天起他就是我们电子机械系的一员了。下面，让我们大家用掌声来欢迎小杨老师的加盟。”
　　立刻，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杨健亓则略带腼腆地站起身，向几个方向的老师们鞠躬致意。他同时还听到崔国军与身边的老师说道：“瞧，小伙子够多帅气！”
　　有几位老师也跟着说：
　　“是呀，要个头有个头，要相貌有相貌。”
　　“嗯，不错，真是一表人才呀！”
　　杨健亓听着赞扬之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但心里还是美孜孜的。他向老师们致完礼正要坐下，崔国军对他说道：“小杨，给大家讲几句吧！”
　　杨健亓微微点了下头，然后面向大伙开口说：“各位老师，大家好！能够成为华南大学电子机械系的一员，我感到十分的荣幸。我刚刚走上工作岗位……”
　　他才说了没几句，就听见会议室敞开着的大门外，突然由远而近地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虽显得很急，但听起来却很是轻盈，是那种高跟鞋踏在水泥地上所发出的响动，很明显是一位年轻女性所发出的，此刻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尤为的清脆。
　　脚步声一直响到会议室门口才止住，屋内的不少人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会议室那两扇敞开着的大门。杨健亓也忍不住暂时收住话语，随着大伙的视线把头扭向了门口方向。谁知小伙子这原本不经意地一瞥，却让他的眼前顿时簌地一亮，只见此刻赫然出现在会议室门前的竟是一位绝色女子。远远望去，只见她一头乌黑的秀发不长不短刚好抵肩，俊美的瓜子形脸上的五官搭配得几近完美。她的身材修长，穿着一件典雅的淡兰色连衣裙，浑身上下的线条是那样的匀称、那样的好看，简直就像是从画里的仙境中走出来的一样。可以说在小伙子二十多年的人生历程中，还从未见到过如此美貌的女子。
　　来人见大伙的目光一时都集中到了自己这里，忙冲众人道歉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时坐在离会议室大门不远处的一位年近四旬的女老师马上从自己身边的一张空椅子上拿起先前自己放在上面的挎包，然后抬起手来招呼站在门口的女老师：“雯慧，这里！”这位招呼来人就座的女老师杨健亓是认识的，她就是杨健亓即将工作的机械设计教研室的主任刘丽萍，今天上午系主任与杨健亓谈完话后，曾亲自陪同杨健亓来到他即将工作的机械设计教研室，并专门为他和教研室主任刘丽萍老师进行过引见。今后，她就将是杨健亓的顶头上司。
　　门口那位貌美的女教师一见刘老师在向她招手，立刻紧走几步赶过去。此时的她已经注意到会议室里正有一个陌生的高个小伙子站在实验桌前，看得出是正在进行着什么发言，只是因为自己的迟到才被迫中断了。于是她来到那个腾出的空位前，先扭身向着杨健亓歉意地点了下头，这才在椅子上坐下来，随即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额头上微微析出的汗珠。
　　系主任见迟到的女教师已就座，便对杨健亓说：“小杨，你接着说吧。”
　　于是杨健亓继续说道：“我才参加工作，对任何事情都毫无工作经验可言，我能保证的只是我将尽个人最大限度地做好系里交给我的各项工作，同时虚心向各位老师多多学习。在今后的工作中如遇不懂之处，还请各位老师能不吝赐教。”
　　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泛泛地说了几句“放置四海而皆准”的套话，便在大伙的掌声中草草收了场。
　　下面是系主任讲话，崔国军先传达了两天前全校召开的处级以上干部会议的精神，以及本年度的学校对全系工作的具体要求。然后他又总结了上一年度系里各项工作的情况，重点强调了工作中存在的一些问题与不足，希望全系老师在新的学期里能够取得可喜的成绩。
　　杨健亓初来乍到，系主任讲的有关上学期的工作内容他都不清楚，何况跟他也没有一点关系，因此他坐在那里也就没有认真地去聆听。说出来不免有些难为情，此刻系主任的讲话远远不如那位迟到的美女老师对他有吸引力。年轻的小伙子如果不能被一位如此貌美的女子所吸引那才是不正常哪！他真想再好好打量一下那位女老师，但又不敢在满屋子人面前明目张胆地转过脸过于露骨地去观望，所以他只得不时转动一下头，装做浏览全场的样子，好借机瞟上一眼那位美女老师。
　　然而没过多一会儿，杨健亓的机会就来了。系主任讲完话，接着是负责具体教学工作的副主任林老师发言，对新学期即将开始的教学工作做具体安排。林老师坐的位置在实验桌的另一侧，正好位于杨健亓与那位美女老师之间，虽说不上是三点一线吧，可从杨健亓所在的位置出发，与他们二人连线之间的夹角最多也不会超过15度。于是杨健亓索性把身子斜侧过来，双手重叠放在桌子上，眼睛朝着林老师的方向，表面上似乎是在仔细聆听林老师的发言，而实际上他的注意力早就全都投向了位于林老师身后不远处的那位美女老师身上。
　　杨健亓仔细地端详着她，觉得她顶多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此时的她，正双手扶着放在腿上的挎包，文静地坐在那里听系领导讲话。她的气质是那样的纯正，风度是那样的典雅，神态是那样的稳重。
　　杨健亓不禁在心里暗自感叹道：真没想到电子机械这种典型的工科系里竟然会有一位如此美貌的女老师。
　　会议进行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才结束，老师们纷纷走出会议室，没什么事情的老师，家住附近的就直接回去了，那些家远的只好先回到各自的教研室，等着四点半钟开班车。
　　杨健亓也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地——系办公室，他的办公桌上午就安排好了，就是前任系团总支书记用过的那张，被安置在了办公室主任李老师的斜对面，这里就是他将要工作一年的岗位。此刻离下班的时间还早，他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把里面乱七八糟的杂物都通通清理出来，然后找了几张干净的报纸垫在里面，心里想着明天上班时带一些自己的东西过来。
　　办公室出出进进的就没间断过人，许多老师一般平时不到系里来，什么事都要等到星期三开会时一起办。何况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因此来办公室办事的人格外多。杨健亓收拾好自己的桌子，就过来帮李老师处理一些相关事宜。一直忙到将近下午四点半，办公室才算清静下来。
　　又过了片刻，李老师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招呼杨健亓说可以下班了。李老师家住校外，也是要坐班车下班的。他们一同出了办公室，李老师一边锁好房门，一边对杨键亓说：“咱们每天早上是八点上班。不过在系里工作，你也用不着像在机关上班那么准时准点，只要八点半以前能到就行了，赶明儿我想着给你也配一把办公室的钥匙。”
　　现在，楼道里静悄悄的，俩人一起下了楼，杨健亓头脑里不由得又闪过刚才那位漂亮的女老师，便对李老师说：“李老师，我没想到咱们系的女老师那么漂亮。”
　　“你指谁呀？”李老师问。
　　杨健亓说：“就是今天晚来的那位老师。”
　　“噢，你是指梁雯慧呀！嗯……让我怎么说呢？”
　　“怎么了？”
　　李老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停顿了片刻才说道：“以后时间一长你自己就明白了。”
　　杨健亓一愣，没有明白李老师话中的意思，本想再问一问，但看到李老师好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也就没有再追问。他转念一想，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自己一个刚报到上班的小伙子，那么仔细地追问系里一位漂亮女老师的情况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