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别离》水下行者

16、第 16 章

　　“夫人，咱们会不会……”
　　“不会。”羽易勉力笑了笑，将自己当天的配给杂面窝头掰了一半递给玉儿，“不吃东西，倒是真的会哦。”
　　“夫人，这是您的。”
　　“伤兵有他们的配给，玉儿，你若不想我为难，下回就莫要再把自己的配给让给伤兵了。”
　　“是……”
　　头一回上战场、在伤兵的呻吟痛苦中挣扎了三天的玉儿抽抽搭搭的接过了冰凉的窝头，灌了一口凉水，却怎么也吃不下去。羽易将自己的窝头衔在口中上前给玉儿擦了擦眼泪，啃了一口窝头，坐在她身旁，将十三岁的小丫头揽进怀里，笑着安慰她：“还有力气哭呢？快些吃了，明个还有的忙呢。”
　　“嗯。”

　　此时主仆两人就窝在已经辟做伤兵休养所的大同县学一间斗室中，既无炭盆亦无烛火，只能就着冷水啃冷窝头。大同前守备将领就是因为城中无粮才不得不缴械投降，新军入城后即调拨了军粮赈济平民，然屯在大营的粮草尚未完全搬进城中蒙古骑兵便突然来犯。还好西路军统领陈据部署得力，断然让尚未入城的两万军队稍事抵抗便即南撤，否则以大同城内现有的粮草决计供应不了五万新军和一万秦庭降军。为了不让蒙军劫掠，陈据亦下令烧了无法搬运的粮草。虽然这样一来依靠征战掠夺才能维持给养的蒙军就没了后继，可同时也令大同城中军民彻底断了坚守自救的念头，此刻只能指望太原的毛将军可以及时发兵救援了。
　　来太原之前柯见深曾经给羽易详细分析了大同之战可能面临的一切变数，尽管可能性不大，但他最担心的就是蒙古军队趁乱南下前来袭扰。当然他同样安慰过羽易，一旦蒙古军队果真来袭也不必过分害怕，蒙军后继无力，只要能敌得住最初的攻势，新军援兵一到即可解围。而驻守太原的毛将军亦是梵语的弟子，对大新忠心不二，接报定会按照预案派兵来援，最快五日，迟则七日，援兵即可赶到。
　　只是，今天才是第三天，还有两天两夜要熬呢。羽易给玉儿紧了紧被子，这被子还是四福从陈据榻上给她俩偷过来的，非常时刻能有一被一褥已经是最高待遇了，伤兵只能睡稻草铺，寻常士卒三人才有一床被。因城中一切都很匮乏，故规定只有伤兵房中可以燃火煎药顺便取暖，普通士卒第四夜才可生火取暖，其他包括军官和随军杂役在内的所有人不得生火取暖。
　　羽易自己也冷得有点发抖，腹中无食也不敢勉强运功让身体暖和起来，她自知以她三天打鱼两年晒网的些微功力绝不敢逞强，便只能摸着装有家书的荷包安慰自己。柯见深的论断给了她很大的信心，她也以此来鼓舞身边的人，让他们相信即使缺粮少药他们也一定能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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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口热茶。”
　　“谢谢。”
　　柯见深接过方景明递给他的茶盏，却只是将手拢了上去。诏令文书写好之后距离早朝也不到一个时辰了，兴平帝已经回了后宫，兵部的人在西暖阁打了地铺，户部两人分在东暖阁，地铺是准备好了，只是两人都无心就寝，索性谈谈政务纾解心事。
　　“翰之，蒙军此次袭扰真的有可能是受郑军支使？”
　　虽然行军布阵的事儿应该归兵部管，不过户部二位同在内阁，决计不可能置身事外。
　　“只是猜测。郑军与蜀商过从甚密，而蜀商的两条商路，其一是顺江而下直抵中原，其二便是出剑外与蒙古贸易。咱们的情报都在第一条商路上，却忽视了第二条。”
　　方景明恍然，“那你是往这条路上派过细作？”
　　“呃，倒是没有……”柯见深回避了一下，他如何有权利又怎么敢私下里派遣细作，他能做的只是将这一情报上呈给过兴平帝而已。
　　“易儿年初的时候好生研究过天下药路，我也是听她说了之后才留意起来的。”
　　不小心又提到了小师妹，方景明连忙挥手安慰柯见深：“小师妹非但医术高明，于生意也是一把好手呢！”
　　“嗯。你可知她那医馆今年有多少进项？”
　　“医馆？”方景明努力回忆了一下，蒙羽易的医馆隶属于典医监下的惠民署，但典医监一向是闹亏空的，只管总账的方景明还没来得及查问过这个小医馆的明细账，一晚上愁眉不展的柯见深这会儿才得意的笑了笑，“银万两。”
　　方景明彻底呆住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蒙羽易的医馆里只有六位主堂的大夫，必然不可能是靠诊费赚到这些银子的。
　　“小师妹是如何点石成金的？”
　　柯见深又抿嘴一笑，“贩药嘛。一是成药，她从师门继承了好些秘方，这你是知道的吧？”
　　“对，我知道。”
　　“这一项占了大半，再就是贩卖名贵药材。因西北的陆上丝路断了，如今中国货物大多要通过海上丝路外销出去，你家小师妹垄断了名药材这一项。非但如此，她还趸了好些西洋南洋的犀角没药龙涎香之类的稀罕货，而且还是让各地药商预付货款，排队供应。我觉得——”
　　柯见深感慨半天，最后一句没好意思说出口，倒是方景明自己啧啧赞叹，“我觉得这个户部尚书真该让她来做！”
　　这本是柯见深夫妇的情话，方景明这么大言不惭的说了出来，两人便同时笑了。

　　“翰之，”宽了柯见深的心之后，方景明才叹了出来，“小师妹比你我都精明能干的多，为了你，她也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你且宽心，嗯？”
　　“嗯，我晓得。我方才的的奏议怕是会让人以为我是为了她才如是说的吧？”
　　方景明挑挑眉：“瓜田李下，多说无益。我晓得你是从全盘考量，只是小师妹恰好身在局中，如若不是担心她，你又何至于那么沉不住气一上来就主动提议和的事令陛下不快呢？”
　　柯见深也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奏对是有些不妥，虽然这些是早就思量过的，可一念及羽易正身陷围城也就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