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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三十九章 催雪 ...

  •   苏青阳宠物的脾气着实算不上好(或许是物似主人形?),楚瑄第一次卸下防备抱它的结局不可不谓之凄惨,若不是流墨眼明手快,只怕他的脸上便要留下无比碍眼的三道爪印。
      “怎生这般不乖?”额角抽了两抽,楚瑄揉了揉手背上不小心被抓出的血痕,倒抽了口冷气,咕哝:“下手真狠,我又没恶意。”看看被流墨揪着颈皮,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看样子还想再给他来上一爪的黑豹,无由地生出一种和对上它主人时极其相似的无可奈何之感。
      “它又不知道,现在估计正闹脾气呢,”没心情搭理你这怀揣着一颗纯粹好奇心的闲杂人等。
      流墨以前常和和猫狗之类的打交道,十分了解它们的习性,“公子你离它远点,我去给你拿药。”
      “嗯。”

      流墨将黑豹放在一边刚走两步听到这声漫不经心的“嗯”便觉不对劲,扭头果然看见楚瑄一脸殷切,眼睛黑亮亮地锁在磨爪龇牙毛发倒竖的小豹子身上,毫不遮掩流露出还想将它抱在怀中顺带顺毛的渴望。
      天,他就知道他家公子会这样,可这毕竟不是家养的猫猫狗狗啊……
      流墨二话不说转回去将豹子抱回怀中。估计小豹子也很聪明地猜到谁对它的不良渴望比较执着,遂乖乖趴在流墨臂弯里也不挣扎,然一旦瞅向楚瑄那目光还是恶狠狠的,好似在说‘你若再敢动手,看豹小爷不抓的你满脸开花’。
      “我,我……”楚瑄欲哭无泪,他从小到大就真这么不招小动物待见?他可以发誓自己真的只想顺顺毛爱抚一番,而不是把它丢给后厨做一顿豹肉火锅。

      流墨往后退了几步,拉开安全距离:“公子,你还是死心认了吧,别再招惹它们。”避开楚瑄无比哀怨的眼神,不忍心继续再对视下去,嘴中道:“要是公子你真被它抓破相了,倒霉的一定会是流墨,我可不想被拖下去打板子。”就看皇帝陛下宝贝楚瑄的程度,流墨自觉还是让他家公子跟这个危险生物离的越远越好,匆匆说完便夺路直奔前厅找裴菖给豹子安个窝。
      “呃……”楚瑄伸出的手顿在半空,无比挫败,难道他就真一点也没宠物缘?

      百折不挠,即便凑上去亲热总被小豹子不给半分面子抵触回来,楚瑄还是不气馁。十成十超能力发挥从皇帝那里学来的牛皮糖功粘到底。近些日子总算得出点成效,至少小豹子在他接近时已经不会动不动挠他一爪子,而且还可有可无接受他这个起名无能人给的昵称“小黑”。
      每当听着楚瑄一迭声唤着‘小黑小黑’拿着烧鸡引诱小豹子让他顺毛,流墨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小黑,小黑,公子你还当唤越城邻居家大黑的兄弟不成?好歹这也是中原难得一见的黑色豹子啊,给个英武点的称呼成不!!
      不过比起这个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的事情他倒更担心那位,又偷眼瞅瞅后花园那边脸色铁青的某君,心中暗暗数着“一二……”果然还未到三,深深强压着不耐的愤愤男声响起:“涵璋,朕有个有趣的物什要给你看看……”
      “别打扰我,没看我忙正事吗?”心不在焉,完全无视。
      跟只皮毛畜生沟通忽略朕这个好情人叫忙正事?看来朕还得朕给你找点事做才对!
      非常非常不满的君主什么废话都不给,大步走过去将人往肩上一抗,也不管后背挨了几下花拳绣腿,抿着嘴竖着眉往卧室的方向熟门熟路而去。
      “喂喂喂,大白天的,你白日宣,啊啊,唔唔唔——”彻底消声。

      **** **** ****

      这些日子来翰林院的众位同僚对楚瑄态度非常不一,有疏有近,有谄媚有冷淡,与他初进来时的境况大为迥异。疏远的人中有些站在远处总背着他嘀咕些阴阳怪气的话,有些冷冷看他一眼神色近乎鄙夷不齿;亲热的多数则在和他勾肩搭背的之余还不忘非常不小心地在他经过时悄悄伸出酝酿已久的脚……
      楚瑄在跌过一两次不大不小的跟头被裴临耳提面命一凡后,彻底收了心改为窝在紫竹轩中埋头刻苦钻研书物,除了和学士偶尔讨论一二,几乎全部推掉不相熟人等的邀约,过上了和越城少年期苦读时几无二致的生活。

      闲暇无事时想了想人际,裴临和司文郁之间的关系让他颇有些琢磨不透,很是古怪。
      自打那次酒楼事后裴临将自己又关在屋中醉了几宿便恢复风流不羁纨绔子弟的性子,常常出入青楼楚馆,一掷千金,被裴家老爷训了几次也不见收敛,反倒更为放肆。楚瑄本想劝他几句,然对着眼神清朗似万事皆成竹在胸的裴临,所有的话语皆合着清酒咽下。
      他本以为裴临会这样荒唐下去,谁知没久他主动向学士讨了桩被众同僚皆视为烫手山芋外出至边关的差事,笑嘻嘻道自己此去说不定有可能取得敌酋,名留青史。楚瑄想想,让他顺路替自己给苏青阳捎了封信,问他何时才能把自己的豹子领走。
      曲水灞桥边,裴临在司文郁的欲言又止中,毫不留恋一甩马鞭,将前来送别的人全部撇在了身后,也好似将过往一切抛却。楚瑄望着在柳树下茫然伫立的司文郁和脚下那枝被裴临毫不给面子丢掉的柳条,长太息一声。

      日子过的很充实,也很匆忙,除了尽心公事,努力对一些越来越不善意的话语不动容,还得为每次来都大吃狂醋的君主端茶倒水,小心安抚。深秋已入,初冬渐至,在意外地见到一场薄雪之后,楚瑄蓦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在京城待了将近年余。
      他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对北方酷寒的日子不知为何却有种根深蒂固的惧意。瞅见半空中稀疏的雪花,他开始催促着流墨在府内各个地方生起壁炉铺好地毯,似是这样才能稍稍驱走骨子里横生的种种不明寒气。
      当日明帝一下朝习惯性摸鱼摸到状元府时,发现地板改铺上厚厚的羊毛毯,墙角也多了燃着银丝炭的壁炉后,不由笑着打趣楚瑄倒比自己还像北方人,很会过日子。只是却不知这么多的花费,却是哪里贪污来的。

      楚瑄对他的调笑毫不挂心,似有一种困扰更让他担忧。明帝见状,怜惜地抚上他的眉:“真是为难你了。”因为自己私底下总是忍不住出宫的缘故,每逢去给太后请安时母后的态度让后宫那些消息灵通的人士纷纷明示暗示自己的后台给楚瑄下绊子。若不是楚瑄身在翰林院这个清水衙门,而他自己又足够警惕不落下什么话柄,只怕——
      “这不都是你强要留我在京城意料中的,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说你原不知自己会给我添麻烦?”楚瑄对皇帝的这种假惺惺啐了一口。
      “哎呀呀,现在涵璋倒是越来越不好哄了,想当初越城那个纯纯的小书生怎么就一眨眼不见,啊——说着玩呢,你拿书砸我做什么?”没有帝王形象狼狈抱头鼠窜中。
      “那是你皮痒欠扁。”楚瑄白了他一眼,这些蜕变难道是自己想要的?伸手招呼了懒洋洋卧在角落里眯着一双深蓝色眼睛的黑色豹子,手顺着皮毛离了一遍又一遍,心渐渐安定下来,问道:“最近边关的战事吃力吗?”

      “还算可以,苏卿上报战事的折子与往年无甚不同。”西北边关的蛮人有一冬便劫掠大周边关的习性,一早明帝就开始在破云关调兵遣将。今年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蛮人的攻势也比以往要凶狠,直到现在战事还未歇。
      “哦。”从未在太平盛世下经历过战争,楚瑄除了泛泛应了一句也不知接下来说什么的好,将头埋在豹子的脖颈处,不经意想起了它的主人。
      那总是一番吊儿郎单行径、喜欢捉弄和欺负他的男子,他现在该是一身戎装站在青灰色的城墙上,为着大周子民的安乐,同外族奋战在一处:那大片大片洒在城墙下的鲜血,一具具再不能睁开眼看这大好山河的尸首,被这些催发出一簇又一簇灼烧人眼的红棘花……
      晚照,你的来信,那些描绘的景象,让我——

      手不由自主勒紧了豹子的脖颈,心开始乱跳。小黑不舒服低低吼了一声,见楚瑄却没撒手的意思,只得无可奈何任他抱下去。
      楚瑄眼神有些迷蒙,想起当时那句玩笑话:“希望不会有我不耐烦拎着它的颈皮把它丢到府外的那一日。”如今也快两个月了,自己的耐心果然十成十的好,即便是被抓破了好几件衣服,却始终没揪着豹子的颈皮把它给丢出去。
      “想什么呢,有什么比朕在你心中还要重要?”皇帝又高兴。
      “自然你是最最重要的人了。”他凑上去给了一个安抚的吻,却被不满足的人抓着彻底亲到快背气的地步。

      **** **** ****

      双手袖在暖筒之中,随着轿子的微微颠簸,楚瑄听到耳畔响起咯吱咯吱的积雪声。今冬京城的雪出奇的多,一场接着一场,让自己冷的有些受不了,没公事时尽量不外出,就窝在壁炉旁拿本书昏昏欲睡。被皇帝揪到小辫子毫不客气嘲笑,说他堪比大家闺秀,还真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楚瑄也不搭理得趣的他,皇帝又哪知自己现在这副身体完全是小时候昏迷了七天七夜将病得了个彻底换来的?他平时一般相当注意,实不想再重复最初那些经历。

      浑浑噩噩中想起小时候的日子,那时他全身无力只得躺在床上。没有医师的允许,连房门都不能出。娘亲那时待他甚好,总抱着他低低哼些不知名的歌谣哄他入睡,神色温柔又怜悯。自己在迷迷糊糊中还听到她为自己的病体曾对着父亲哭过好几场,那些伤心一点都不做假。
      可为什么自打他病好后一切都变了?娘亲和他一日比一日疏远,她的视线不再怜惜,不再柔和,反而改为冰冷的无视、漠然的指控,在爹爹离世后更是能不见就不见自己,为何会如此厌恶他?

      “娘……”楚瑄闭上眼睛,却不知为何记忆里忽然出现一幅极其熟悉的画卷。空荡荡静悄悄的院子,大朵大朵白色的梨花寂寞地绽放凋零;白衣翩翩的女子,纤长的指中白玉雕就的酒杯里青碧色的酒似旧人的凝泪;她神色近似癫狂,一饮毕后且歌且舞,如折翼的蝶跌落在重重落花间,又是何人一身青衫而来,那身形是如此熟悉,是谁……
      ‘砰’,他额上重重一痛,从短暂的失神中回醒过来,问道:“可是到家了?”略略怅惘,家,在他心中,京城的状元府竟和越城的家再不相上下。
      “公子,公子。”果然是到了,轿外传来流墨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声音。“怎么?”他伸手揽起轿帘,入眼的却不是流墨可爱的娃娃脸,而是——
      “娘亲?”半晌后才唤出一句再干涩不过的问话。

      黑衣挽发身披狐裘的美妇眉间一点朱砂和他几无二致,见他从轿中下来后,上下打量了许久。视线凝在他腰挂的金鱼袋后薄唇微微弯成一线,笑容是说不出的奇异,似喜又似悲:“到底考上了,果然楚家向来不缺的就是状元。”
      “娘?”楚瑄讷讷应了一声,吃不准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像是做了坏事在心中藏了许久终被大人抓到的顽童,忐忑不安等着一个判决。

      “没什么,”夫人虽是笑着的,可一层薄冰在眼底时隐时现,寒气逼人。望着已经出落的丰神俊朗,风范姿态毫不逊色于另一个人的儿子,她头偏了偏,眼波微一流转:“只是看到你后想起当年你父亲中状元时的旧事。”
      “旧事?”楚瑄袖手小心翼翼站在雪地中,也不敢太往上靠前。娘亲看样子应该暂时没有找他算账的打算,说话时虽仍有冷嘲热讽在内,但还可以往好的地方想,是吧?
      “对呀,当年我可是看着他打马游的街,”夫人微微笑着抬头看进楚瑄的眼里,不经意拢了拢鬓发:“那朵罂粟,簪在飞天鬓中真美的倾国倾城……”和楚瑄极为肖似的眉目中凉薄的神色一闪而过,扭头望着即将入住的府邸,吐气如兰,万分惆怅:“娘本是京城人士,你还不知道吧。”
      “呃,确实从未听娘亲提起过。”母亲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神秘至极的存在,对于楚家来说似乎更是一种不可触犯的禁忌。至于其中的原因,楚瑄不是没打听过,可是楚家的人对他是三缄其口,问的多了知道打听不出便放弃了。

      “真没想到一眨眼间你都长的这么大了,在娘记忆里你似乎还是当年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小孩童。”如梦初醒般,楚夫人伸手抚上了他的面颊,眼神迷离,似乎透着他看的是另一个人。
      “娘……”指尖的感觉,又冷又冰,与他骨子里不断渗出的寒气似是同出一脉。娘亲在外边为等他回来已经站了很久吗?楚瑄将袖筒取下替她带了上,试探着喊了一声。
      “嗯?”被他的呼唤给从遥远的世界里给带了回来,楚夫人眨了眨眼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又看见母子之间的亲热情状,面色一敛,收回手后退一步冷冰冰道:“进去吧,一路奔波我也累了,想早点休息。”
      “好的,娘。”楚瑄不明白为何忽然之间她就像变了一个人,有些难掩自己的失落,轻声答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三十九章 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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