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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念差 ...


  •   恍惚之间,曜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瘦巴巴的小孩子,眼珠子像是玻璃球,一直在不安地转动,缩在角落里时,会将自己蜷成一个很小的球。
      那是五年前的自己。
      因为身份所致,加上血继限界的不完整,她和其他几个小孩子,一直生活族群的阴影里。
      各种各样的歧视与伤害,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曜能活下来,依靠的是妹妹雪的帮助,以及她本身的温顺。
      只要大长老下令,她便会毫不犹豫地砍下外族人员的头颅,不论他们的嚎哭声又多么的凄惨,不论心脏已经被扭曲得几乎挤干了里头的每一滴血泪,曜这么做着,默默地接受亲族的迫害,以求能如同蝼蚁一样苟活。
      烧尽的炭火被踩在脚底,中心的位置却藏着不甘愿的火星。
      而相比起她,雪的性格十分强势,在山月一族这样的族群里,强势并不会给她带来任何的好处,但是,雪在强势的同时,也拥有着足够的实力。
      这令她在族里获得了一定的地位,通过这个地位,她调查了山月一族周边的环境,花费一年时间,计划出了一条通往外界的逃亡之路。
      但雪不敢行动,她清楚失败的后果,于是只是把这个计划告诉了曜。
      当时的曜各方面的素质都一塌糊涂,身子骨也是小得可怜,加上没有脾气,她看上去只是一个一推就倒,逆来顺受的偶人,毫无反抗的能力,在当时,没有人认为她有逃跑的胆量,包括雪。
      如果失败,会被抓住,然后被拆得一份一份地丢掉。这是雪当时警告曜的话。
      但曜没有听,她以他人对自己的轻蔑为筹码,虚与委蛇,最后成功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将雪给的地图重新修订了一遍。
      包括各种猜想,以及突发情况的处理方法,她将自己能考虑的,都考虑了进去。
      夜夜枕着会将自己致于死地的东西入睡,曜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却并未因此畏缩,习惯了最开始的担惊受怕,她开始压抑自己的情绪。
      要冷静,这样才能活下去。
      然后,她将完整的计划告诉了雪,当时的雪因为激怒一位纯血类受了大长老的处罚,入夜后便要被押去特殊的牢房里。
      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个未知数,曜也是因为这点,才选择了这个时间。
      这是唯一的漏洞,但她不能再等。
      雪很惊讶,但出于对未知处罚的恐惧,以及曜坚定情绪的感染,她还是同意了曜的计划――如果继续在这里呆着,那她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曜还记得以前在原先宅子里,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光,这是她心里始终都无法散去的期望。
      雪知道她的想法,作为孪生姐妹,她和曜一样抱有同样的情绪,于是,在那一天,潜伏已久的计划开始实行,两个七岁的孩子踏上了逃亡的道路。
      后来……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打断了曜的思维,面前中央心脏猛地一缩,雪的模样也重新升起的白色所吞没,两条链接着心脏的管道抽动了一下,就像是真正的心脏一般,涌出的血液奔向四周密布的管道里,散发出了令人目眩的光芒。
      曜伸手盖在额前,眼睛几乎睁不开。
      “你这个叛徒!啊啊啊――!”惨叫声还在继续,不远处的平台上,两道人影交织在了一起,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曜迅速做出了反应,尽管由于强光,她的视野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但她依旧在这两道摔在地上的人影之中,挑出了大长老的要害。
      为了不伤及山月盈,她并没有使用剑跃炎,依靠写轮眼提供的便利,曜从死角发出了进攻,锋利的刀锋直指大长老后心的位置。
      “砰!”
      抵在查克拉形成的坚硬外壳上,曜拉出了细小的火花,底下的山月盈保持着将大长老环抱着的姿态,手心放出的查克拉直接穿透了老人的双掌,血液滴落下来,渗过他们身下平台的空隙,落入了死难者们的怀里。
      “好!好――!”挡住了曜的进攻,大长老嘶哑的嗓子拉出了两声极高的调,他发皱的脸部扭曲成了麻花,烫得发亮的眼睛因为情绪波动而瞪大,“跑了这么久,你还回来了!”
      说完,他喉头动了动,歌声才开了个头,山月盈便用力将他往前一扯,寄希望于能将他的歌声打断,但她只是一个失了神智的普通人,没有特殊的训练,根本不知道此时该怎么做才足够有效。
      犹如两片打火石摩擦般的声响,自大长老喉间涌了出来,“孩子啊……”
      曜整个人一僵,原地石化了般,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直刃脱手,被老人踢到了后方的栈道上。
      她的眼睛瞬间失了焦,像是一块被冷冻起来的标本,下巴没有任何缓冲就磕在底下竹子搭成的平台上,血肉模糊。
      “说说看,你是什么?”
      知道自己的术生了效,大长老一脚踹在山月盈的胸口上,女人猛哼一声,滚到平台的边缘,腥风扫过她的两颊,她望着下方地狱般的景象,短促地尖叫了两声。
      曜没有反应,她被大长老鲜血淋漓的手抓住了后脑勺的头发,老人看起来枯瘦,实际上身体却格外健壮,单手揪着曜的头发便将她提了起来,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侧脸着地,立马便起了一层薄薄的血。
      曜躺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大长老将被山月盈所伤的愤怒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借着曜被自己操控的这段时间,他蹲下身,揪着曜的后脑,泄愤似地按着她的头,反复往地上砸去。
      一次两次还好,再往后,曜的额头上便没了完好的地,皮开肉绽间,鲜血顺着她的鼻骨流了下来。
      无神的瞳孔,映出了山月盈的脸。
      “不要!”
      山月盈扑了上来,将曜抱住,白光交织成的防御盖在两个人身上――但这对大长老无效,发现对方可以轻松破开自己的防御后,山月盈直接采用了最笨的方法。
      她死死地抱着曜,不论大长老怎么强迫都无法令她松手,一怒之下,大长老刺穿了她手腕,疼痛刺得山月盈反射性地颤抖了两下,松手后,她又连忙去抓曜的衣角,这次没有来得及,她眼睁睁看着曜被捅了个对穿,大长老掐着她纤细的脖颈,将她带到了平台的边缘。
      曜还是没有反应,就算是这样的伤害,她依旧维持着一个空洞无神的,木偶似的模样,大长老将这个破布娃娃拎在空中,只要他松开手,曜便会落进身下的血池里,同底下那群不知名的死者一起,长眠于此地。
      山月盈抱住了大长老的腿,她被刺穿的是动脉,整片平台都溅满了她的血,没有应急的知识,也没有强健的体魄,她的力气越来越小,最后,大长老甚至不用用力,她便松开了手。
      无力地抬起眼,她注意到曜的瞳孔里,泛起了一道挣扎的光。
      那好像是唤醒她内心的声音,山月盈短暂地清醒过来,四周扭曲的幻象霎那间褪去,天地变色……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以真实的形态呈现在她的大脑里,无法承受这样突然的压迫,山月盈撕心裂肺地尖叫一声,但伸出手,去抓大长老的脚。
      “你放开她――!放开我的孩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长啸自她喉间发出,泪涌如泣血,她竭尽全力地阻止大长老的动作,终于换来对方一个不屑的回头。
      “盈,你完美继承了山月一族的血统,月神或许会宽恕你,”他的嗓子带着点诡异的怪调,似歌非歌,“但暴露‘心脏’特殊通道,引来亵渎月神的杂种,这样的罪孽,显然,你得先以死谢罪。”
      “包括她。”
      将曜丢开,大长老掌间白光一闪,查克拉凝成的尖刺在她下落时便将她钉在了一边的石壁上。
      好痛……
      巨大的痛苦,使得曜摆脱了控制,她垂着头,借由刘海与血织成的帘布,她可以看见被反复折磨的山月盈,以及她身下流淌的血。
      这个世界上,最冰冷的事情,莫过于是死亡。
      与此对比,曜那短暂而混乱的一生,竟还能说得上,是有点温度。
      后来啊――
      因为要执行的处罚,雪的失踪很快便引起族人的注意,大长老愤怒地派出了几队忠诚的族人,经过连夜的追踪后终于寻得了两人的踪迹,曜的计划十分狡猾,利用了山月族人不了解外界的这点,她让其中一部分的人永久地迷失在了一处森林的深处,可惜时间上的选择过于仓促,虽然雪拥有着十分强劲的实力,但几番追逐战下来,她和曜都不得不面临了己身已经力竭的困境。
      也就是在这时,曜开启了写轮眼,所带来的洞察的能力帮助她们避过几次追兵,命运或许仁慈,令她们一起来到了最后的考验地――沼泽。
      将近五公里的沼泽,对于忍者来说,不过是不到五分钟便可跨越的平地,但对于两个体力不支的孩童来说,却是足以夺命的险境。
      更何况身后还有追兵。
      反复的失足,反复的爬起,两个人跌跌撞撞地想要渡过这处危机四伏的地段,但是四周层层向她们用来的野草,灰蒙蒙的天空,脚下一成不变的泥沼,都令人感觉,自己不过是在原地踏步。
      在看见和上一次注意到的,十分相似的枯枝时,雪没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压力,率先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她跪在脚下勉强可以站人的土地上,崩溃却不敢大声嚎哭,白色的长发混在泥污里贴在她脸上,再由涌出的泪水冲开,她看着曜,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绝望。
      “再坚持下,好不好?”曜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她难以忘记那会心里所包裹的无力感与心酸,她想拉起雪,但手被对方甩开了。
      同时甩开的,还有曜当时仅剩的一点坚持。
      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姐姐我走不动了,你先走吧。”
      雪这么说着,好像是为了安慰她,又补上一句,“我休息一会儿就跟上来。”
      她们哪有时间停歇,曜的敏感令她脑海里无时无刻都在回荡着,追兵接近时细小的脚步声。
      恐惧弥漫开来,尚且年幼的她明白,如果不继续走,她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雪……
      许多事情的结果都在一念之间,当时看起来十分平常的一丝情绪,却能在关键时刻左右了人的行动,人是有血有肉的动物,即便是再理性的人,也会有为感情所困的一天,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曜也是如此。
      明明当初计划是为了让她和雪一起逃出去。
      但是在这一瞬间,她却选择放开了雪的手。
      如果当初没有放手,会不会是另外的结果?
      困在混合着血污与泪水的泥沼里,曜像失了灵魂的偶人,仅仅是被想要活下去这一念头驱使着,这是吊在她身上最后的线,也是令她放开雪的手的原因。
      好后悔。
      我好后悔。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心脏在跳动,发出了撕裂的悲鸣。
      有热流直全身升起,如潮水般涌向了上方。
      曜知道,现实就是没有如果。
      这是她永远的遗憾,没有回旋的余地。
      眼中的光再度汇聚了起来,炽热的液体爬过她的脸,曜不知道自己流下的是血还是泪。
      在找回意识的一瞬间,她藏在阴影处的火分身也清醒了过来。
      必须制造一个机会。
      曜在混乱的脑海里翻出了这点算上理智的想法,如同烧得滚烫的热油中找到了一块还未化的冰。
      正面与大长老对上毫无胜算,她必须要等待一个时机。
      但是,山月盈……她的母亲,浑身是血,无力地趴在地上,时不时看向她的眼里带着点将要流淌出来的泪。
      她要等,她该等的!
      成败在此一举,如果她此时因为感情而轻举妄动,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山月盈也在努力为她争取时间。
      带着起爆符的火分身敏捷地攀过陡峭的石壁,留下一抹无声的暗影。
      大长老似乎注意到了异常,他抬头看了一眼,在场两人同时一窒,心跳如雷。
      所幸,在停顿了几秒后,因为山月盈的挣扎,大长老又低下头去。
      还好……曜缓了口气,但山月盈的模样却落入了她的眼里,身体抽了抽,曜感觉到了一股将要把自己整个扭断的力度。
      大长老在这一刻并没有做什么,曜知道,这只是她在哭。
      连眼泪都没有,只有一颗被命运拧紧的心脏。
      每一滴尚还温热的血,都在尖叫。
      宇智波曜……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啊!
      因为害怕而放开了妹妹的手,为了一个任务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折磨。
      她快死了你知道吗?
      你真的认为……这样,能够拥有最好的结果吗?
      疼痛感,与心里一直以来的折磨一并爆发出来,曜的瞳孔缩小成了针尖大小的点,臼齿发出了咬紧时摩擦的轻响。
      不知是哪里吹来的风,她的头发自下向上扬了起来,一瞬间,曜听见了有呼嚎声自下方传来,堆积的白骨耸动,发出的声响如同带笑。
      那是和她有关的,一直以来,她都在逃避这些。
      手上的鲜血,妹妹被野草淹没的身影。
      ……到了。
      曜觉得眼睛有如被火焰灼烧,鲜血滴落下来,与尘土混合在一起。
      这是她的错。
      但是眼前的人,也同样不可饶恕。
      “你要干什么!等等!”大长老发现到了中心心脏的异状——另外一个曜投身于那层结界之中,大长老脸色一白,将手里的人随手一扔,他的身体爆发出数十道白光。
      心脏的存亡和他是相通的。
      这就是山月一族大长老所承担的,身为长老的责任。
      更何况,心脏所连接的,是他心中至高无上的月神。
      “不可能!不可能!”他嘶吼着。
      晚了。
      曜轻轻抱住了悬浮在其中的雪,作为分身,她也共享着正主内心的悲戚,半张脸陷在火焰里,她的手轻拍着小孩子的脊背。
      这么小,依旧是记忆里的样子,明明那个时候,比起自己,雪的个头还算高。
      现在,她已经能将她抱在怀里了。
      “姐姐?”
      雪睁开了眼,她竟然还保留了自己的意识,并在此时清醒了过来。
      曜怔了下,却并不惊讶,在她眼前,那张幻境里出现过无数遍的面容上,浮起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她说……
      “你终于回来救我了。”
      “是啊……”
      我回来了。
      还有,对不起。
      真的……好对不起。
      曜闭上眼,火焰漫开。
      “爆。”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曜的真身挣扎着跑到平台上,她刚刚收到了分身的反馈,抱着盈的双手微微颤抖。
      摧心剖肝也不过如此。
      不行,得,得……什么来着?
      大脑里藏了一千根针,随便一扯便是阵尖锐的疼,爆炸的愧疚感与悲怆令曜四肢发冷,她一时找不回神,只有额头与眼眶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
      我,我还能活下去吗?
      设置好的起爆符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心脏崩溃,洞穴坍塌,巨大的岩块落了下来,她后知后觉地开始挪动脚步,但反应稍迟,只能先将山月盈丢开。
      我这样糟糕透顶的人,活下去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想法令她的脚步一顿,彻底失去了躲开的机会。
      可是!
      一个想法裹挟着电流划过她的脑海,震得她的神经发紧。
      止水……等等!
      明明说好了的,明明……
      “别发呆!活下去!”
      后背传来的力道将她推了出去,曜一愣,急忙回过头,眼里望见的,只有堆积起的巨石。
      没有人,是错觉吗?
      她没有时间想太多了,将山月盈抱了起来,她卯足了力气,开始向外跑去。
      眼睛,好痛。
      被血染红的眼睛里,三颗勾玉无声地结在了一起。
      漆黑的风车。
      吹动了生命静止已久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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