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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变革之王 ...

  •   黄金之王同意了她搬出御柱塔,跟善条刚毅一起生活的请求。两人在靠近七釜户的地方买下了一间公寓,开始了与石板彻底隔绝,只属于普通人的全新生活。
      不再是孤独地待在高塔中,只知道翻书查资料的机器人,也不再是满脑子只想着复仇,战战兢兢不敢浪费一分一秒的幼兽。
      在那人死后,雾绘第一次主动抓住了外界伸向她的手,迈出了第一步。
      她的人生从那一天起,似乎终于开始了。

      善条是一个有点笨拙的人。
      除了他那超凡绝俗的剑术以外,其他事似乎都不怎么得心应手。当然,这个说法还是雾绘顾及他的面子,采用了比较委婉的表达方式。
      实际上,善条每天除了泡面就只会吃蛋炒饭,会把内衣外衣和袜子床单都混在一起丢进洗衣机,东西用完随手就扔,下次需要的时候怎么找都找不到。
      “那个,雾绘,你看到我的刮胡刀了吗?”
      “在客厅电视柜下面,左数第二个柜子里。”
      这几乎就是每天都会发生一次的对话。

      可他为了雾绘,从零开始学料理了,在她拒绝了曾外公派人来照顾的要求之后。
      对于江小的学生来说,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校园里的男人不再用可怕的眼神盯着他们,反而总是捧着本《主妇的料理秘诀》或者《营养膳食搭配》,在树荫下安静地阅读。
      可悲剧的是,善条在这方面可能真的没什么天赋。
      对着面前刀工极致精细,但半生半糊的菜,雾绘得出了这个结论。
      “以后我们一起做饭吧。”

      她本人家政课的成绩一般,毕竟以前就算学得好了也没什么用,反正她根本就不可能自己下厨做点什么。可现在不同了,让善条先生对她做的菜赞不绝口,每天多吃一些成了雾绘最大的心愿。
      “所以拜托你指导我,野崎同学!”
      美术部的野崎梅太郎,就是那位八大行星君,作为一个表面看起来人高马大,实际上脑子也确实有坑的直男,却意外得有一双被料理之神眷顾的手。他做的菜色香味俱全,最重要的是,看起来还特别有女子力。
      他打开自己的便当盒时,里面那满溢而出的“少女的爱意”,让她至今难以忘怀。

      脑子有坑大部分时间会让人很无语,但对雾绘来说,他这种凡事不求甚解……不,是凡事都乱TM解的脑回路其实还挺合适的。起码野崎感觉不到她的与众不同,能以普通人的态度对待她。
      所以那个跟其他人都没办法商量的问题,在野崎面前就可以很轻易地问出来。
      “我上次发病之后吓到同桌了,他再也不邀请我去游戏中心玩了,我该怎么做才好?”
      “为什么你要等他来找你啊?你去找他不就行了?”
      “——就这样?”
      在雾绘怀疑的目光中,野崎理直气壮地挥舞了下锅铲,“不行的话打一顿就好。”
      “……你偶尔也能说出很厉害的话呢。”
      一个敢说,一个敢听还敢做。
      于是,雾绘主动去看了虹村的比赛,并邀请他一起去了一趟游戏中心并再次吊打了他十几个回合之后,虹村终于不纠结了,他直接掀桌了。
      虽然结果跟一开始预想得不太一样,但横亘在两人面前的高墙,确确实实地消失了。

      至于为什么不去找家政老师栉名帮忙——
      “你们知道吗,栉名老师在谈恋爱!”“啊啊我也看到了,他们在图书馆做羞羞的事情……”
      “对方好像是个外国人,特漂亮!”“哎?我还以为是跟雨宫同学一样的白化病呢。”
      是的,栉名老师陷入了热恋之中。
      在不小心撞见了那对恋人拥抱亲昵的场景之后,被喂了一嘴狗粮的雾绘就无情地抛弃了这位“专家”,转投向了野崎的怀抱。哦不对,不是怀抱,是锅铲。
      顺带一提,一个月后,栉名老师结婚了,新娘是一位银发飘飘的乌克兰美人。婚礼结束后,雾绘画了一幅新娘身穿神圣白纱的油画送给两人作为礼物,听说被装饰在了两人的卧室里。

      之后,她跟她的朋友们告别了栉名老师,一起踏入了中学的大门。
      似乎一切都很顺利,除了自那天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御槌老师。
      雾绘有尝试问过,新来的主治医师说他被调到别的地方工作了。但从大家再也不会主动提起他的情况来看,可能这辈子她再也见不到对方了。可雾绘自己明白自己的身体,没有御槌老师,她根本就活不下去。所以最大的可能是,曾外公将御槌老师跟她彻底隔绝了。
      虽然没有谁直说过,她也心知肚明,御槌老师曾经为了自己的私欲欺骗过她的事实。可意外的,雾绘并不恨他,如果没有他,或许她在羽张先生死后,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是他给了她苟延残喘的机会,在那段艰难到想要放弃一切的日子里,让她爬着前进。或许姿态很难看,或许布满了污浊阴暗的心思,但她活下来了。
      活着,才能走进阳光下。
      所以她没有停止关于石板的研究,只是再也没有那种非破坏不可的执念了。

      又是一个周末,雾绘再次登上了御柱塔塔顶。
      “好久不见,雾绘,你能这么精神真是太好了。”和蔼的无色之王取下帽子,拍了拍他身边的少年,“这是我的弟子,御芍神紫。”
      他的身边,紫色长发的少年只是愣愣地看着她,似乎被她奇异的外表迷惑,缓不过神来。

      年满13的雾绘已经白化得非常彻底,只有左额边的一缕长发还保持着原本应有的黄色,其他均已经如雪般纯净。微红的肌肤几近透明,一双摩根石般的眼只带着些许浅淡的红,在昏黄的灯光下,如鬼怪般妖异。
      当然,这是雾绘自己的看法。
      “我的样子吓着你了吧。”
      “啊,不,没有没有,不如说简直太漂亮了!美极了!”
      从未被如此直白地夸奖过外表,雾绘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尴尬得连脚趾都蜷了起来。而御芍神脱口而出后,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当着两位王的面说了什么——
      “哈哈哈哈……”
      可惜他意识到也已经晚了,耳边已经传来了两位长辈肆无忌惮地嘲笑。
      “三轮大人!我——”
      轰。
      大楼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由远及近的爆炸声。

      是有人入侵御柱塔?还是哪里的设施坏掉发生了爆炸?
      空气开始变得沉重,心脏开始超负荷运转,身体再一次快于大脑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
      雾绘根本来不及想,就见非时院的兔子们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在黄金之王的一个眼神下扶起身体孱弱的她就准备离开。绕过转角的间隙里,余光扫到庭院松枝的阴影处,浮现出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绿色的电光环绕周身,恍若雷霆。
      “初次见面,第二王权者黄金之王,以及第七王权者无色之王。我的名字是比水流,第五王权者,绿之王。”
      在即将离开石板之间的前一秒,雾绘停住了脚步。
      刚刚那个人说什么?
      比水……流?

      “雾绘小姐!”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几乎在一瞬间就挣脱了身边的人,转头就朝着那人的方向飞奔过去。
      逐渐膨胀开来的压力中,雾绘的每一步都走得越来越艰难,沉重的脚步声在这个木制的回廊上激起了重重的回响。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或许是某一个渺小到几乎不可能的奇迹,促使她明知不可为,却还是飞蛾扑火一般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流……
      她想要见到,她想要亲眼见到,那个自称比水流的人,到底是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是不是她那早已跟羽张迅一起死在那场可怕的坠剑之中的朋友。
      然而,她的羽翼是那样单薄,视线在什么真实都没有捕捉到之前就先一步翻转,动荡。大脑被扔进了洗衣机里疯狂旋转,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倒在地。当呼吸都痛得让她浑身颤抖之时,雾绘终于意识到,这短短的十米距离,这薄薄的木制拉门,她可能再也无法跨过。
      这是她非常熟悉的……属于王的威压。
      “流——”
      彻底断绝的意识边缘,绿色的光辉冲天而起,绚烂得如同当年他们一起看过的焰火。
      如梦一般,转瞬即逝。

      再次醒来之后,她被告知了石板之间发生的事。
      “绿之王比水流,是为了杀御前而来,目的是要抢夺石板的归属权。”
      暮气沉沉的善条一如既往没有抑扬顿挫地说完了这句话,拍了拍她的脑袋。
      “不管他记不记得你,你都不能再见他。”
      她明白的。
      绿之王正面挑战黄金之王的权威,就代表着两大氏族彻底撕破脸,不死不休。就算她并不是任何一方的族人,却天然属于黄金之王的阵营。
      这样的她跟流,也已经是敌人了。
      “……我知道了。”

      没错,不管流有着什么样的理由,他都已经走到了曾外公的对立面。
      再说他如果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音讯全无,为什么从不试图跟她联系?
      是不想因为她而暴露自己的存在?他知道她是黄金之王的曾外孙,所以才不联系她?
      在他心里,雨宫雾绘已经不再是那个记忆中的小伙伴,而是会让自己陷入不利局面的弱点吗?
      醒醒吧雾绘,说不定流根本就不记得你了。
      他是比水流,但他更是绿之王——
      你们不会再有相见的一天。

      手指不断地绞紧,又松开,一遍又一遍。雾绘不断用道理说服着自己,想方设法抑制住去寻找他的冲动。
      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在心底里因为对方的生命得以延续而感到欢喜。就算他不记得自己,就算他此刻已经跟自己水火不容,光是知道他还在,她空洞的心就有了归处。
      好不容易让时间压抑住自己翻涌的情绪,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的全部,可那个人却轻而易举地打破了她的所有觉悟。
      当电话里那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雾绘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迅速按下了通话键。
      “呀,好久不见,雾绘。”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为了写生而造访的公园,树荫下手拿画笔的她因为过于激动,在画布上划出了重重的一笔,彻底毁掉了这幅快要完成的画作。
      可雾绘完全没有在意,她全身的血液都凝聚到了耳边,去分辨听筒里传来的,到底是不是她空想的奇迹。
      “是……流吗?”
      她小心翼翼的语气逗笑了对面,那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记不住,该叫我流哥哥。”
      “真的是你!”
      惊喜如此突然地降临,没有给她一丁点的时间准备。雾绘摁住胸口拼命地深呼吸,刚想大喊出声就看到了不远处正看着自己的善条,顿时满溢的喜悦又给压了回去,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给了善条一个微笑。
      “你在哪儿?”
      “离你20米远的大树后面。”
      雾绘听后倒吸一口凉气,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往那边张望,面上不显,语气却急促了起来。
      “你就这么来找我,不怕被抓吗?”
      电话那头的笑声遮都遮不住,“他们抓不住我的。”
      也是,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在树下等着母亲来接的小男孩了,而是被石板选中的七王之一……
      想到这儿,雾绘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驹过隙,物是人非。
      然而对面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她此刻的纠结,直白地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雾绘,来我这里吧。”
      “啊?”
      “加入我的氏族,加入Jungle。”
      雾绘惊讶地张大了嘴,老半天才憋出几个干巴巴的字。
      “为什么?”
      “再这么下去,你会死的。我不想让你死,雾绘。”

      他是什么意思?
      会死?她吗?什么时候,为什么?她的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吗?
      “啊,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从她诡异的沉默中读出了异样,对面流露出了纯粹的疑惑,“黄金之王没有告诉过你吗?雾绘,你只能再活一年了。”
      雾绘的脑子嗡的一下,彻底乱掉了。

      不知道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公寓里的。等雾绘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自家的沙发上,捧着一杯热腾腾的牛奶。温暖的玻璃杯不断向她传输着热意,却没办法融化心头凸起的那块冰锥。弥漫而起的水雾对面,是眉头紧锁的善条。
      “刚才,我接到了流的电话,他邀请我加入他的氏族。他还说……”
      雾绘尝试着整理自己的措辞,却发现根本没有那个心力去考虑太多。
      “他说我只有一年时间了。善条先生,是真的吗?”

      是真的。
      就在上个月的检查之后,已经彻底被隔离在她生活范围之外的御槌高志宣布了自己的束手无策。不管是作为治愈能力的拥有者,还是不断突破现有技术的医者,他都走到了自己的极限。
      雨宫雾绘还有不到一年可活。
      他不顾自己失去这个筹码可能就失去活下去机会的可能性,直接地告知了善条和国常路。

      水雾的那一端,本就不染凡尘的脸庞变得一片空白,仿佛灵魂同色彩一起脱离了她的身体,去往了他碰不到、看不见的地方。
      看着这样的她,那句话善条根本说不出口。

      可他的沉默也等同于承认。
      雾绘诡异地保持着冷静,漠然地开口。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个月,医生检查过你的身体后……”
      以雾绘的身体,原本根本撑不到10岁。她的母亲瞳完全没有做好“孕育”的准备,她以一个半成品的方式降世,早夭本是她的宿命。是御槌的恢复能力和他偏执般的努力才为她延续了这么久的时间。
      可医学是有极限的。
      超能力也是。
      15岁,就是她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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