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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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三下午是报社的选题会，部门的记者们会聚在一起汇报各自正在跟进的选题的进度，手上没有题目的记者也可以报出自己接下来想做的选题。上周三陈薇报了ＴＣ的题目，这周她需要向同仁们汇报自己的进度。
“我之前和主任商量，将稿子定位在行业加班现象以及背后的企业职员权益，目前我已经采访了几大公司的职员，基本可以确定，不成文的加班现象是普遍存在的，同时对于职员加班权益，相关法律只维护了经济收益，也就是说加班费和加班时间怎么算，但法律没有明确界定加班时间里的员工生命权益，也就是说加班的时间里如果发生了伤亡，怎么赔偿。”
张帆点了点头，“也就是说，相关法律是不够完善的。”
“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我也想听听大家的意见。ＴＣ那位猝死的职员家属，打算告ＴＣ，要求ＴＣ按照工亡的标准付赔偿金，但ＴＣ觉得他们不需要按照工亡的标准赔付。”陈薇问张帆，“这件事要写进去吗？”
张帆让大家自由发言，最后商定的结果是等刘紫瑶起诉之后再以消息的方式发新闻，先不在陈薇的深度报道中提及这件事。
陈薇对此没有异议，“那我的汇报就到这里了。”
“明天稿子能出来吗？”张帆问道。
“可以的，我今晚约了了个律师，明天早上再补上政府那边的采访，中午或者下午就可以出来。”
这时张萌萌出声，“我有一个事情想问你，陈薇。”
张萌萌出差回来这两天都在整理两会的新闻，大家猜到她应该是有新选题要报。果然，张萌萌拿笔点了点桌面，“你之前跑教育线，不知道你对职业技术类院校了不了解？我想写一篇关于职校乱象的深度，大家觉得怎么样？”
听到这个提议，陈薇眼前一亮，“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之前跑教育线的时候，我们写的稿子要么关注大学城那几所学校，要么是报道中小学的活动，职校比较少关注。”
“行了，先别奉承我的选题。那么关于职校乱象，你不太了解咯？”
陈薇被噎了一下，无奈道，“不了解。”虽然陈薇跟张萌萌私下关系最好，记者们在工作的时候也都比较直接，陈薇还是花了比较长的时间才习惯了张萌萌的直率风。
陈薇内心里对很多事情都保持着距离，但表面上她还是习惯保持基本的亲和无害，俗称，虚伪。这也是陈薇喜欢张萌萌跟乔海音的原因，她觉得她的这两位朋友，都很真实，从来没有掩藏自己。
“有哪位同仁对这块比较熟悉吗？”张萌萌看向大家。
“我之前听说，职校学生在实习的时候，会被学校派去一些跟自己专业不一致的岗位，例如收银、送快递，是因为学校收了那些公司的钱，把学生送去当免费劳动力。”部门资历最深的老记者张颖回答道。
张萌萌点头，“是的，实习乱象还只是一部分，我听说招生也存在乱象，所以我打算针对所有的这些乱象写一篇深度。”
“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名校毕业，我们对职校的了解很少，对于这些乱象也难以感同身受。但我觉得这些乱象背后，不仅是学生的身体被贩卖这么简单，学校内部缺乏管理，必然会滋生很多问题。所以我觉得这个题目值得做。”
听张萌萌这么说，同仁们都表示附议，“是啊，刚进学校的孩子们，也才１７、８岁，他们在职校的经历，说不定会影响他们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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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完选题会，陈薇心情愉悦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每周选题会是陈薇最喜欢的时刻，她喜欢所有记者在一起讨论各自的想法、针砭时弊，颇有指点江山之感，仿佛他们在做的事情，能很快就让社会变好。每次选题会结束，确定了新题目的记者们就开始着手准备材料和采访，就像每周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陈薇正沉浸在刚打完鸡血的快乐中，周以南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刘紫瑶发微博了。”
陈薇没反应过来，“嗯？她发什么了？”
“刘紫瑶在自己的微博上面发了一段视频，哭诉TC对她老公的压榨，反正就是卖惨了一通。而且我在追踪点击量和转发量，感觉有不少账号是同一个ＩＰ。热度一直在上升，我估计很快就会上热搜。”
陈薇惊讶，“你的意思是，她自己操作的这件事？”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视频肯定是请专业团队拍的，背景也经过了处理。”
陈薇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点开了电脑上的微博，“刘紫瑶微博名是什么？”
“她账号是新的，名字叫‘ＴＣ强迫员工加班猝死’。”
陈薇很快就搜到了刘紫瑶发的视频，下面已经有好几千的评论，
“上周不是说ＴＣ会赔偿吗？原来并没有？？”
“万恶的资本主义，连ＴＣ都这样，可见天下乌鸦一般黑。”
“我男朋友也是程序员，加班简直是家常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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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薇点开视频，看到了一脸憔悴的刘紫瑶坐在镜头前哭诉。整个视频时长１０分钟，刘紫瑶讲述了余庚峤平时经常加班，还很详细地解释了ＴＣ的考核、评级制度，最后哭诉了自己现在还要还房贷、养育两个孩子的事情。视频画面做成了黑白色调，给人感觉很压抑。
“看完了吗？”周以南在电话那头问道。
“嗯。”
“我就说刘紫瑶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看现在网上的舆论都在支持刘紫瑶，都在控诉ＴＣ，而且好多网友开始分享自己被无良老板要求加班的经历。”
陈薇靠在椅背上，低声道，“刘紫瑶也没说错什么。”
“可是你注意到没？她没有在视频里说自己要上诉的事情。”
陈薇想了想，“是的，她只说ＴＣ不肯赔偿。”
周以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她这是偷换概念。ＴＣ只说不按工亡的标准赔偿，会给她一笔慰问金，可她在视频里说的好像ＴＣ一分都不给一样。”
“嗯．．．”陈薇反驳道，“这件事刘紫瑶本来就是受害者，你不要这么激动。现在这件事ＴＣ打算怎么处理？”
“我不知道，陆伯伯说这件事ＴＣ自己会处理好，刚刚法务部和公关部开会去了。”
“那就这样呗，你也说了，ＴＣ不差钱，就看最后双方怎么达成协议吧。”陈薇打算不再纠结刘紫瑶的事情，把事情客观地报道出来是她的职责，然而当了近三年记者，她已经放弃了像一开始那样想当救世主的冲动了。
刘紫瑶和ＴＣ各有各的立场，谁都没错。
可周以南似乎不这么认为，“这不是差不差钱的问题！刘紫瑶肯定是知道如果上了法庭，她不一定能胜诉，所以想要争取舆论的支持。”
“她有这样做的权力。”陈薇不欲多说，“我还有工作，没事的话挂了。”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刘紫瑶故意没说ＴＣ会付抚慰金的事情，接下来就算ＴＣ发布说会支付抚慰金，肯定会被人误会是迫于舆论压力才这么做的。如果刘紫瑶真要上诉，不管结果是什么，ＴＣ的形象已经受损了，”周以南不爽道，“这件事不管怎么说，刘紫瑶做得不厚道，本来已经说好了交给法院，她又来这一出。你不是要写稿吗？这件事你要怎么写？你要知道，以阳都的影响力，你的这篇稿子发出来肯定会引起关注的。”
“稿子是跟部门主任商量好了的，重点不会放在ＴＣ，而是整个行业的加班现象，和法律的不够规范。”陈薇耐心解释。
“但是你这么写，不就是在暗示ＴＣ钻法律漏洞吗，我觉得你应该．．．”周以南还没说完，被陈薇打断。
“周以南，我觉得你过于站在ＴＣ的立场考虑问题了。首先，就算因为这件事形象受损，ＴＣ的市场份额和品牌声誉并不会受到过分的影响。其次，刘紫瑶发视频只是一个公关手段，并不会影响到司法判决。第三，在我的工作中，我比你更专业，不需要你告诉我怎么做。”
听出了陈薇语气中明显的不耐烦，周以南连连点头，过了会才想起陈薇看不见，他赶紧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对你的工作指指点点，我只是对刘紫瑶的做法有些生气，你别误会，我刚回国，很多事情都不懂，你别误会，你先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陈薇挂了电话，无奈地叹了口气。
周以南让她想起了刚成为记者时的自己，总觉得凡事只有一个标准，非黑即白，那个时候，陈薇经常被张帆批评说她写的深度看似客观冷静，但实则隐藏着自己的判断，容易误导读者。
陈薇不知道周以南的鲜明态度是因为他对ＴＣ的维护，还是单纯对刘紫瑶的做法感到愤慨。不过这对她来说并不重要，陈薇想。
第二天，陈薇如期交了稿子，等待张帆和编辑部的审核。刘紫瑶的视频如周以南所料在网上继续发酵，在微博上成为了热搜。之后ＴＣ及时现身，表示了会给刘紫瑶一笔抚慰金，然而也像周以南说的那样，网友们并不买账，ＴＣ官方账号下面骂声一片。
不过周以南也没有再联系陈薇。
两人自重逢以来，因为ＴＣ的事情几乎每天都有联系，陈薇一开始还担心周以南提到过去的事情，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