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端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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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明，暖阳悄悄爬上窗沿。
一只毛绒绒的爪子攀上陶行之的脸颊，陶行之好梦正酣，乍然被闹醒，只当是小布巾又在淘气。他翻了个身，抱住锦被，把头埋进去，嘟囔道“小布巾，不要闹了，让我再睡会儿。”
耳边响起一道脆生生的童声“你再睡下去，案子还查不查了？”
这不是小布巾的声音。
下一秒，陶行之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福禄仙山，他转过头，猛然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放大的兽脸，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几乎占了面部的三分之一。
陶行之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谢胤和顺势从他的胸口滑到腹部，再借力一跃，跳到一旁的雕花木桌上。
陶行之瞪大眼睛“你...你会说话啦？”
“正是。”小凶兽操着奶音答。
它先是伸了伸脊背，而后匍匐在桌子上，连同小尾巴也耷拉下来，下巴微抬，看向陶行之，硕大的眼睛里似乎带着一种谜一样的...矜贵？
它是在求表扬？陶行之的脑回路显然和谢胤和不在一条道上。
“你修炼得好快啊。”陶行之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小凶兽的身子僵直了一下。
谢胤和眯起眼，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少年不是一般的笨——普通的仙兽再怎么修炼也要十年才能通人识，百年才能通人言，陶行之作为一个在仙界待了八百年的老神仙，竟连这点都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耐下心来同他解释“我本并非什么寻常凶兽，而是仙...”
眼下尚在人间，自己又是这般形态，实在不便透露身份，多生事端。看着一脸懵懂的少年，谢胤和转口道：“是北境而来的仙人的坐骑，前阵子跟着仙人下凡完成任务时一时受伤迷了方向，这才化作这般模样。”
北境距离南边数十万里，虽南北自古交好，但由于路途遥远，寻常仙人却也鲜少能相见。
陶行之不疑有他，披上外衣下了床，拖着凳子来到谢胤和身边坐下“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复原呀？”
一般而言，只有位阶高的仙人才有专门的坐骑，这些身为坐骑的仙兽受过训练，无论是凶是善，皆已被驯化，修炼至少上百年，寻常时候化为童子童女的形态跟随在仙人身边。
“不知道，也许要等灵力恢复才能破除咒语。”
陶行之点点头，接着道：“那伤痊愈前的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我吧，我也算是救了你...”
看着少年纯粹的双眸，谢胤和的心却缓缓下沉。他不介意陶行之提什么要求，他也有本事满足他，他只是，不喜。
很多年前仙人们打着天帝的名号下凡斩妖除魔，事后却私自向人间百姓揽取奇珍异宝，天帝为此大发雷霆，还下令彻查了此事，可见人的陋习就是成了仙也是原罪。
陶行之贫穷了那么些年，秉性虽纯，却也终究摆脱不了...
“那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朋友啦！”
“你居住的仙府在何处？若是回了天庭我可以去找你玩耍吗？你若是和旁的仙兽住在一起，他们也能够化成人形吗？我也可以认识他们吗？”
谢胤和未曾料到陶行之会说出这样的话，面对这一连串连珠炮弹似的发问，一时之间竟有些发愣，片刻后才讷讷地轻点了下脑袋。
得了首肯，陶行之笑起来，腮边的梨涡深深，眼睛弯弯如同月牙。他趴在桌子上，坦言道：“我还从未见过北境而来的灵兽呢，如今看来，是和南境有些不同。”
脾气更暴躁些。
“哦对了。”趴伏在桌上的小兽又想起一件事，它站起身优雅地迈了两步，然后伸出两只前爪啪叽一下捧住陶行之的脸，语气异常认真：“我叫谢子安。”
子安曾是他的字，不过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用过了，鲜少有人知道，连他自己都快要忘记了，算不得扯谎。
陶行之眯着眼，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回，这会儿被谢胤和捏住双颊，索性又扩大了些，显得有些傻气。
他答“好，子安。”
声音轻柔软糯，带着点孩子气，就像冬季里的棉花糖。
热度自掌心缓缓蔓延，谢胤和颇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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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一刻，太阳还未迈过山脊，日头高高悬于头顶。
一人一兽正被姚府的管家领进府邸。
陶行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悄悄打起了小九九：乖乖，这姚县令到底贪了官府多少钱啊...
且不说府邸规模多大，光看这一路走下来，从亭台水榭到曲径通幽，一廊接着一廊，到处都是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又转过一道廊亭，迎面撞上一个中年妇人，只见那妇人身着大红窄褃，头戴金凤珠钗，形容举止傲慢，想来便是这府里头的女主人。
管家一照面就微微躬身，叫了声：“大夫人。”
姚夫人扫着凤眼来来回回把陶行之打量了几番，才缓缓道：“今儿个这位又是来做什么的？”
陶行之不想多生事端，正欲说话，管家就抢先一步答道：“夫人，这位是雍州派来彻查近日孩童失踪案的官老爷。”
不曾想姚夫人一听这话脸色骤变，“调查这劳什子做什么，左右不过是走丢了几个孩子罢了，怎么还闹到雍州去了？”
陶行之想来奇怪，追问道：“贵府的二公子不是也失踪了吗？”
姚夫人怒道：“他算哪门子二公子，左右不过是那贱蹄子勾引老爷生下来的孽种。”
姚夫人的话难听得刺耳，就连一贯好脾气的陶行之也皱了眉。
没想到姚夫人不依不饶“老爷还有成儿呢，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再说那贱胚子生出的儿子本就邪异，脸上还留着那么大块红疤，留下来也是个祸害，合该死在外面。”
“姚夫人。”听到此处，陶行之终于冷了脸色，“二少爷再怎么说也是姚县令的亲子，您这么说话，县令他知道吗？”
猛然被一个素未平生的外人下了面子，姚夫人面如猪肝，“你算什么...”
关键时刻，管家上来打圆场，“夫人，老爷也快回来了，我得快些带人过去。”
摆脱了难缠的大夫人，又拐过两个转角，终于抵达偏殿。
趁着旁人去斟茶倒水的功夫，谢胤和忍不住问道：“先前仙界的仙倌对你那样你都能忍，何故方才那般失态？”
陶行之知他是好心，怕他扯的谎被人看出来撵了出去，但姚夫人的话又确实勾起了点不美好的回忆，难免沉不住气，“无他，只不过想到从前在人间时的一些事情罢了。”
谢胤和见他不愿多说，也没有追问。
婢女很快端了茶上来，只是在行至陶行之身前时，脚下踉跄了一下，陶行之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不曾想那婢女竟然直接跪下来，顷刻间声泪俱下，“官爷是否是来调查二少爷的事情的？求求官爷救救我家夫人吧，她已经被关在别院数日，她没有疯，她只是...”
话音未落，迎面走进来的掌事婢女一个箭步冲上来，给了那婢女一巴掌，“要你多嘴多舌，舌头留不住了是不是？要是被大夫人知道了，小心仔细你的皮！”
她扭头吩咐，“来人啊，把她带出去。”
而后向陶行之福了福身，“官爷先在这里稍作等待，老爷很快就回来了。”
待到掌事婢女出了门，陶行之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入口微苦，及至舌根方才回甘。
“子安，你觉得谁的话可信。”
趴在肩头的小凶兽微眯起浓黑如墨的眸，“都不可。”
陶行之点点头表示赞同，两人迅速达成共识。
进府邸前，陶行之随口扯了个谎，说自己是雍州派来彻查孩童失踪案的官员，除了管家之外并无人知晓，但方才这婢女一进屋就直呼官爷，未免太过奇怪。按照她透露出的信息，府里还关着一个发了疯的二姨娘，想必就是失踪的二少爷的生母，对这个二姨娘，府里的人却只字不提。
“她这样引导我们，不去瞧瞧这所谓的二姨娘岂不是不够意思？”
陶行之重新坐回椅子上，慢悠悠地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放下杯子的时候，玉白的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了敲。
半晌，桌子上的杯子毫无动静。
谢胤和看向陶行之。
小神仙陶行之装逼失败，他微微抿了抿唇，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失误，失误。”
他又伸手敲了两下，这回，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桌上的青花茶杯轻晃了一下，随后慢慢悠悠地从底部长出两个竹签般细长的脚，看上去甚是滑稽。
初成精怪，小茶杯显然还不太适应，它曲起小腿想给陶行之和谢胤和作个揖，结果头重脚轻，差点把自己摔个粉碎。
陶行之赶忙伸手扶住它。
小茶杯尖着嗓子叫道：“谢谢两位仙人。”
陶行之，“不言谢不言谢，你可知姚府的二姨娘现在在何处？”
小茶杯答“二姨娘被关在姚府的偏院。”
“那你能否带我们去找她？”
“这是自然，二位爷请随我来。”
说着，小茶杯从桌子上跳到椅子上，又顺着扶手滑下来，噔噔噔地迈开小短腿飞奔，陶行之和谢胤和紧随其后。
过了一道廊桥，拐过几个曲折的小道，四周渐渐荒凉。
终于，一处僻静的偏院出现在他们眼前，院前的大门落了把古朴的铜锁。
明明方才还是艳阳高照，不知从何时起，乌云竟隐住了阳光和温暖。一阵风吹过，拱门前的梧桐沙沙作响，落下漫天飞叶。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端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