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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斑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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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把他抬进来!”愈史郎躲在屋檐阴影下冲他们匆忙招手,“药效早就过了,照他这么个折腾法,到现在还能扛得住就怪了。别傻站着了快抬进来!”
炭治郎刚才心脏都差点停跳了,这会才终于回魂,赶忙和不死川一起扶着义勇往里走,走到半路了才想起来另一回事。
“不死川先生,你的伤势这么快恢复,也是和义勇先生用了一样的药吗?”
怎么药效差别这么大?
“啊?”不死川一愣,看了他一眼,“我都睡饱一天一夜了才去找那谁要的药,又不像这货不睡觉硬扛,能一样吗!”
不睡觉?
所以……义勇先生不仅是陪着他的这三天不眠不休,甚至之前与无惨血战之后,也从未休息过吗?
炭治郎绊了一下,险些没扶住手里的人。
刚把义勇安顿好,愈史郎就拉着炭治郎去做进一步检查确认,后者还有些放心不下,“可是”了半天,终究在愈史郎一句“放心他死不了”之下闭了嘴。
暂时。
两人在心里同时补了一句。
开斑纹者短寿,剩下的时日虽然不多,但也能活一天是一天。他们还远没到离别的时候。
终于被放回来时已是深夜,炭治郎径直就去了义勇的房间。
榻上的人还在睡,盖在胸前的被褥随着呼吸在轻微地起伏着,炭治郎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在一旁坐下。
直到现在,炭治郎都还没有什么劫后余生的实感,一切都太突然、太不真实了,原本做了三天的心理建设,掰着指头数完了剩下的日子,结果最后期限忽然间不复存在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就这么啪一下慷慨地摊在面前,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都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因为这不在计划内。
虽然都已是后半夜了,他此刻却异常地清醒,一点也不想睡,就只想这样看着眼前的人。
按愈史郎的说法,义勇是鏖战后未得片刻休息就强行用快速恢复的药撑到现在才会有如此副作用的,是积压的疲劳一起爆发了,只需好好修养就行。还叫他不用过来守着,反正死不了。
但其实,他也不全是因为“担心”才想来这里守着。
那是为了什么呢?
炭治郎突然被这个自己冒出来的问题难住了。是什么呢?为什么就是想过来呢?
他想啊想,想了好久,几乎很快就要抓到什么蛛丝马迹了,然而视线回落,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一片幽蓝。
义勇醒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但看样子神色清明、目光澄澈,估计醒了有一会儿了。
那人就这么看着他,深切地,专注地,像是要把他整个模样重新刻进脑海一般。有什么久违的情绪在悄然滋长,交织于两人之间。
那是一种令人开心得想要流泪的味道。
炭治郎没有流泪,他只是很浅地笑了,因为他看到榻上那人的眼睛里也有了笑意。他们就在这幽深的夜里无声地笑着,这场景和三天前那个聊星星的夜晚有些相似。
可现在想来,那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战后的鬼杀队并不清闲,活下来的一大半都是伤员,剩下的一小半除了要照顾那一大半之外,还得担下一切善后清查工作以及各种日常事务,不仅一个人拆成两三个用,还可能接手一些自己并不熟悉或者从未接触过的工作。
比如村田就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去追风柱。
哦别误会,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追,你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的那种追。早在柱指导训练的时候,村田就被风柱追过,只是这个“追”的状态可能仅持续了一两秒,就以一顿乱揍告终了,导致他在那之后的好多天里都还有一见到风柱就跑的条件反射。万万没想到,竟有朝一日换成了风柱一见他就跑。
事情是这样的,义勇一早就带着炭治郎去找了愈史郎,想问清楚那孩子现在的具体情况,正好愈史郎也要找他们询问一些关于斑纹的情况,就让村田把不死川也找来。风宅离得稍远,村田也不熟,一路找来刚要跟人询问风柱去向,就撞见那人恰好经过,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就跑了。
其实准确地说不只是四目相对,旁边还俩队士呢,不死川可不知道刚才村田那是在问路,鉴于昨日那历史性的一刻这货也在场,一看他跟人在墙角嘀咕,还当是在讨论那档子乌龙,他这肇事者当然赶紧走为上策。
只是风柱这“走”的速度和平常人不太一样,村田刚追出去没多远就不见人影了,稍一打听才知道风柱是要去隐宅拿些东西。已故队士们的居所被腾出来安置伤员,遗留之物就都存放在了隐宅,村田帮忙记录过,其中有一包东西的主人也姓不死川,风柱要去拿的便是那个吧。
正好愈史郎待的临时宅邸就在隐宅后头,村田赶回来跟隐宅那边知会一声,也不再去催促,就先回愈史郎那儿复命了。
村田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好像正在说炭治郎意外浮现斑纹时的情况,双方交流似乎并不顺利,反正他是半个字也没听懂,刚才跑了一圈正喘着,一眼瞧见桌上有茶,就也坐下来赶紧先灌两口。
“那个?”愈史郎听得一头雾水,总算从对方打哑谜似的描述中摘出一个词,询问所指。
义勇停顿了下,想起先前跟不死川对于“那个”的交流过程好像不是很愉快,决定换一个说法,思索半晌,回忆半晌,总算是想起来以前听宇髄说过这么一个词儿。
“啪啪啪。”
“噗——”这一下给村田呛得,茶水全从鼻子里喷出来了。
一抬头,另外三个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义勇心想这茶他刚才喝过,不烫啊。
炭治郎心想这茶很烫吗?义勇先生刚才喝过都没事诶,不愧是义勇先生!
愈史郎心想这不是正经讨论医学问题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村田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一脸你们继续,继续。
“你是说在进行那项运动的过程中浮现的斑纹?”愈史郎提笔正要记录。
“不是,”义勇更正道,“是刚开始。”
说完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又补充道。
“没有进行。”
他当时一见炭治郎情况有异,瞬间就吓清醒了,哪还有心思想什么“进行”,手上搂着的力度都不敢太大了,生怕有何异变。守了那孩子一晚上,还好没出什么事。
不过那孩子自己似乎不记得了,大概理解错了夜里发生的事,一清醒就立刻脸红到了耳根,还……挺可爱的。
“没有进行你笑什么?”愈史郎莫名其妙。
“我没有笑。”
“哦。”刚才看错了?
此刻喝茶的村田手有点抖,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该不会被灭口吧?
“那炭治郎,你还记得当时有什么感觉吗?”愈史郎又接着问他们的重点关照对象。
“记……记得不太清楚。”
炭治郎这会儿的语言中枢有点紊乱,他当然终于明白过来刚才义勇先生口中的“啪啪啪”是指什么了,不仅明白了这个,他还明白了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吗?
他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就是……很紧张,心跳很快,很热……”
就像现在这样。
“哦,这倒是跟开斑纹的条件很相近了。”愈史郎有所收获,赶紧记录下来。
村田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有点后悔进来了,现在走还来得及吗?可是这种时候走不是更突兀吗?要不还是赶紧来个人吧,风柱大人啊你在哪里!
“找我干嘛?”门口大喇喇进来个人。
村田这嘴真是开了光。
“是有关斑纹的事,等下再说,你先过来采个血。”
来人一撸袖子坐下来,带出一阵风,拂得村田杯里的茶叶打了个旋儿。村田咕咚喝了一大口,感激涕零地看着那人,看得人家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愈史郎一边使唤不死川握拳,一边继续跟炭治郎交代。
“你情况特殊,要每隔一星期来我这里留一次血样,我好观察你体内的鬼血清除速度。”
“多久能彻底清除?”先开口的却是义勇,似乎早就等着问这个了。
“这个说不好,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从昨天的血样来看,残留的不多,乐观的话可能一两个月就够了,但也有可能越到微量时清除速度越慢,也许要几年,十几年……”
愈史郎手上的动作稍停。
“甚至一辈子。”
“那只要没彻底清除……我就还有可能再变鬼吗?”炭治郎问得很冷静,似乎也早有了准备。
愈史郎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实话实说。
“理论上是的。”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炭治郎放在腿上的手略微收紧,但很快就被身旁人悄然握住。
“不过目前来看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也不用太担心。”愈史郎好心宽慰了一句,又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不过谨慎起见,短期内还是不要做比较容易情绪激烈的事。”
说到这里又想起刚才问到的病史,虽然不一定有直接联系,但身为医者的愈史郎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比如啪——”
“当然不会。”义勇很快就接了话,沉声道,“他还只是个孩子。”
村田看到刚抽完了血在那儿扯袖管的不死川一哆嗦,瞟了富冈一眼。
终于不只自己一个人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了,村田很欣慰。
“那你之前——”
“那天情况特殊。而且……”
……也是情不自禁。
“什么?”
“没什么。”义勇四平八稳地说,“总之现在不一样了,如果现在这种情况下还明知故犯,那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除了富冈义勇,在场所有人都感觉气氛有一瞬的尴尬。
可能是因为他专注跟对面的愈史郎讲话,而没有注意到身旁一脸惊悚看向他的不死川。
就差没把“难道你不是?”写脸上了。
村田给不死川倒了杯茶,一脸过来人模样。
之后愈史郎又继续问了些具体细节,将三人各自的情况都分别记录下来才放他们走,搁下纸笔一回头,才发现这还杵着个人。
“你过来干嘛的?”愈史郎以为他还有事。
是啊我过来干嘛的?村田也想知道。
“呃……要是暂时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在这里等后藤来换班了。”劫后余生的村田对即将来换他这岗的哥们深表同情。
“嗯?这是……”愈史郎查看着刚采到的这管血,似乎有所发现,“不死川的血好像有点特殊?”
“哦,风柱是难得的稀血。”
村田稍有耳闻但具体也不太清楚,刚才他没问到这个,所以也就没人提起。愈史郎思索片刻,决定追出去再问两句。
反正人也还没走远。
愈史郎待的这地方为了避光搭得比较闭塞,路也绕,三人出来后好一段路都得同行,气氛在本就不宽敞的走道里似乎更憋闷了些。义勇还想着刚才关于鬼血的对话,心事重重的,随即察觉到袖口紧了紧,身旁的赫眸少年仰着脸,冲他投来个鼓励的眼神。
现在?
义勇不着痕迹地看了不死川一眼,琢磨怎么开口。但没等他琢磨完,那人已经被看得不耐烦了。
“看什么看?”不死川甩来个眼刀。
“前天的事……”鉴于屡次不愉快的对话,义勇在谨慎措辞。
前天?前天不就是看信那天?嘁!丫的果然还记仇!
“前天怎么了!有意见?!”不死川其实也心虚,自己先嚷嚷起来了,“照结果看我不正好帮了你们吗!省得瞎操心,该干的也干了!要不是我,你们那……那个,还不一定做呢!”
“你别瞎说。”义勇皱眉。
“谁瞎说!”
不死川刚才来得晚,没听见他们前面的对话,还心道这禽兽咋得了便宜还卖乖。
“总之你不要跟其他人这样说。”义勇自己倒无所谓,但炭治郎还是个孩子,别人有这种误会总归不太好。
“啥?”这么丢人的乌龙他巴不得早点翻篇,干嘛没事找事自己到处去说?有病啊?
俩人错频聊天越跑越偏,一个一脑袋问号,另一个一脑袋省略号,看得炭治郎一脑袋问号加省略号,着急半天,忽然福至心灵来了个感叹号。
“义勇先生,”他拽那人袖子,极小声地提醒道,“萩饼。”
哦,义勇想起来了,早晨炭治郎提过这事。可他也没带啊,哪知道会这么快碰上。正琢磨怎么回应,一个纸包忽然塞到了他手里。
你瞧瞧,不愧是灶门炭治郎,贤内助小太阳!
俩人会心一笑。
“这个,给你。”义勇一伸手递过去个东西。
“什么玩意?”不死川莫名其妙,这又是唱的哪出?
“萩饼,送你的。”
其实不死川刚才有句话义勇还是承认的,或者说,是在早晨跟炭治郎的对话之后被动承认的。那孩子觉得不管怎样有惊无险,也算不死川先生碰巧帮了个忙,义勇先生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道个谢,以缓和同僚关系,不是两全其美吗?
虽然义勇觉得自己没有提刀去砍人就已经很仁至义尽了,但炭治郎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异议。只不过刚才不死川有点口无遮拦,义勇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你以后不要跟其他人说‘那个’的事了。”
有萩饼在,义勇觉得这次应该会顺利些,说话也莫名有了底气——于是递个萩饼就递出了封口费的架势。
哇,果然有效!不死川先生开心得在抖诶!
炭治郎大喜。
咦?怎么有股很危险的味道?
天气可真好。后藤穿过隐宅来到后山时这样想着。
这边有个临时宅邸,傍山而建,他今天就是过去换班的。这边不是主要的医疗区,伤员也不多,一路没见几个人,都不知道找谁问换班的地点。正张望间,忽然听得地板咚咚咚一阵脚步声响,终于有人来了!
远远瞧见一白毛剑士大步流星走出,隔着老远都能听见那暴躁的一嗓子——
“别管斑纹了你先管管那俩蠢货的脑子!不然我TM还没活到25就得被那俩货气死!”
眼看不死川气势汹汹冲出来,后藤赶紧退避三舍让了道,刚到嘴边的问话早给吓回去了。
风柱……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啊。
后藤悻悻地回过神,一转脸又看见了止步于屋檐下的愈史郎,打过招呼,被告知换班的村田在里面等他,便赶紧道了谢往里头去了。
走到一半又遇见了熟人,炭治郎和水柱一块儿站在走廊尽头,好像在嘀咕着什么,手上还拿了个东西。
“我觉得不死川先生可能还是更喜欢豆沙馅的。”炭治郎如是说。
“哦。”义勇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