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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再见 ...


  •   得手之后,二人将这“神仙”捆了足足十遭,又怕他中途跑了,熬更守夜谁都不敢睡觉,等到鸡鸣时困得几乎睁不开眼,就差捡两根小棍儿撑着眼睛。

      此时被人捆的像头待宰的猪一样的灵止悠悠转醒,只见昨晚的两个“恶徒”正闭着眼睛交头接耳:“秋灵,要不咱轮流睡会儿?别到时候他睡够了精神头足了要跑,咱再困得追不上他。”

      “睡?估计是被你打晕,晕了一晚上。”

      “我?是你拿篓子扣着他我怕他跑了才打晕他的!”

      “所以喽,是你打晕他的。”秋灵笑的更欢。

      司南急了:“你这个没义气的,他要醒不过来你可不能丢下我跑了,我......”

      “诶?!他醒了。”

      灵止看着两人在他面前唱大戏,深感无奈,但碍于自己的命还在他们手里,三千年前的弑神之事恍如昨日,还是暂且放下对他们的嘲讽,谨慎一些为好:“两位,你们绑我做什么?”

      “你说你是神仙,若真如你所说,陵县的人都罪孽深重,那我无话可说。可这些人当真都是你口中的恶人吗?”秋灵严肃道。

      灵止当然知道这城中有无辜之人,可他的仙宠又何尝不是无辜?

      司南见他不语:“我前日在陵县见到一个小姑娘,她也才六七岁,可是却身染瘟疫,命不久矣,她也该死吗?”

      灵止有些心虚:“这不是我能掌控的,只能说她运气不好,或许来世,她能投个好人家,不必再遭此劫难。”

      “荒谬!神就能随意掌控人的一生吗?!”

      灵止听得此话,也怒火攻心:“他们无辜?那我的仙宠何辜?它只不过一只小小的果蝠,相貌丑陋,人也能下得去嘴?!”

      话到此处,灵止带的那只蝙蝠似乎也感知着主人的痛苦,哀嚎尖叫着。

      秋灵和司南面面相觑“果蝠?”

      “我那仙宠只不过下凡玩耍而已,它凭什么要遭这般罪?”

      司南用扇把抵喉,抑制呕吐的冲动“你是说,你的果蝠被...被吃了?”

      灵止眼眶微红,苦笑:“是他们自食恶果,我的果蝠身上带有几十种瘟疫,他们一旦服用,必死无疑。小朋友,纵使他们赔上了性命,到了十八层地狱,也恐怕只能做猪做狗堕入畜生道,我不救他们,正是因为他们早已无药可救!”灵止摇头。

      趁秋灵和司南恍惚之际,灵止偷用仙术解开了绳索,猛的跃起:“再见了,小朋友!”

      “喂!哪里跑?!”二人反应过来之时,灵止已逃出门外。

      眼看灵止就要逃脱,却冷不丁撞上一人。灵止揉揉发顶,抬眼刚想看看是哪只拦路虎,可看清了来人的模样,脸色变得铁青。

      “共工?!”

      “你在人间查瘟疫一事月余,为何还迟迟不归?”这个被唤作共工的男人开门见山,不给他留余地。

      灵止眼珠一转,来了主意“水兄,我这不是被两个凡人缠身,又不能中伤他们,这才耽......”

      “站住!”此时秋灵和司南也追了上来,时机恰好,灵止躲到身后“就是他们!还把我绑起来!”

      “胡闹。”共工呵斥他一句,挥舞着鞭子准备为他收拾烂摊子。

      可鞭子离秋灵的脸只差分厘时,猛的被抽回,快到秋灵只感觉到一阵风从眼前刮过。

      秋灵叉腰应敌:“你还有帮手?!”

      可还未站稳,胳膊就被眼前人一把攥住。

      共工力气之大几乎要捏碎秋灵的手骨,秋灵空出的另一只手不住拍打着男人:“喂喂喂!疼疼疼!”

      男人抓着秋灵胳膊的手颤抖不止,额间青筋暴起,紧咬牙关,赤红如血的双目直直瞪着他,眨都不曾眨一下,脚底的枯叶被他踩得“咯吱”作响,十分恼人。秋灵离得他很近,听见他紧促的呼吸声,比村子里拉风箱时的“呼呼”声还要急厉。

      秋灵怕这人有灭口之意,只得先服软一步:“你.....我们只是绑了他,又没有动刑害他,这位兄台,有事好商量才是!”

      司南持剑相对,浑身发抖:“你,你快放开他,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共工涨红了脸,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好像秋灵不该说这话。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浑厚却清冽,成熟稳重带着些许少年气息,可此刻听在秋灵耳中像是催命符。

      秋灵也耐不住脾气,怒骂:“我说你别动这么大气!火气这么大做什么?!理亏的不是你们吗?!”

      秋灵是真的觉得骨头要裂开了,心道:这人的手劲怎么这么大?

      共工像是恢复理智一般松了手,可口中吐出的字句秋灵仍是一句也听不懂:“你,不认得我......”

      秋灵揉揉吃痛的胳膊,这才得空细看这人的脸——随即愣了神。

      这是张夺人眼球的俊脸。飘逸长发用蓝色发冠高高束起,一双利剑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鼻若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正配微厚的嘴唇,英气十足,可偏偏生了一双夺人的狭长美眸,此刻这双美目泛着希望的光芒,十分耀眼,额头的水痕点缀的恰到好处,秋灵不由得摸了摸自己额间的火纹,——那个自出生就伴随着自己的状似火焰的胎记,忽然生出一个诡异的念头——两者之间似乎有什么干系。

      他忍不住喉结微动,心中略有不满: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

      不过......这双眼睛好像真的在哪儿见过。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待了不过片刻就被打消了,世上的美男子多了去了,个个儿都差不多模样,就算眼熟又如何?

      此刻还是自保为上,就算真的见过也定是萍水相逢,还是不答揽这种闲事为好:“这位兄台,我......确实从未见过你。”

      话音刚落,共工眼中的光犹如将要燃尽的蜡烛,一点一点熄灭,直至黯淡无光。神情也不似方才那般凶煞人也,瞬间萎靡了不少。

      不知为何,秋灵看到他眼眸低垂,生出一丝不忍,心中像堵了一块儿巨石,压的他沉甸甸的。这双眼睛里悲伤太满,让他忍不住想出言宽慰:“其实......”

      几乎是同时......共工的额头就贴上了他的。

      突如其来的此举令秋灵不知所措,甚至忘了挣扎,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共工的眼睛,四目相对,秋灵从未和别人离的这么近过,近到他看得清共工唇上软软的绒毛,随着他一深一浅的呼吸而曳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胸腔猛的跳动了一下。

      待他察觉到不妥时,额头传来一阵冰凉,仅仅片刻之后冰冻之感蔓延到了全身,明明日头正盛,秋灵却如同置身冰窟之中,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嘶!!!”喉间被冰碎冻的喑哑说不出话,整个人快要窒息时,一缕刀光自眼前闪过,他们分开了。

      司南颤抖的双手几乎持不住剑,生平第一次伤人出血令他控制不住的恐惧。

      共工没有去处理臂膀处渗出的鲜血,仿佛只有来自伤口处的疼痛和鲜艳的血红色才能提醒——一切都是真的。

      “原来如此。”

      共工如释重负,身子往后一跌,灵止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余光扫了一眼懂得浑身发抖的秋灵,传音道「共工,难道他真的是......」

      这个被唤作共工的男子衣襟被汗水打湿,方才当秋灵受着寒冰地狱之苦时,他何尝不是忍着烈火焚身的痛,只是因着仙身,痛苦来的快,去的自然也快。

      「别告诉他。」共工有些虚弱,声音不似方才那般中气十足。

      「......也好。」

      此时秋灵也恢复了神智,在司南的搀扶下强撑到两人面前,见这两人四目相望却不言语,便知道他们在使一招隔空传音——果真有些道行。

      “二位可是来屠城的?是要把我们二人也赶尽杀绝么?!”秋灵莫名烦躁,语气也有些咄咄逼人的态势。

      共工意识到方才他太过冲动,差点伤到秋灵,一时间嗫嚅着,不知如何是好,欲上前查看却又怕秋灵拒绝,一双手抬起又小心翼翼收起,全然没了一开始的气焰。

      灵止头一回见这男人发蔫儿,白眼一翻,胡编乱造:“你额头的印记可是天生?”

      “问这个做什么?”司南复拔出剑,颇有一副谁同我说话我就拔剑指着谁的架子,周身气场全靠这把剑和昂扬的下巴支撑着。

      灵止神秘兮兮道:“若是天生,便是那极少数的一部分人身才会有的胎记,倒是无妨......可若是活了半辈子才有的这东西......”

      灵止的眼神变得锐利,像能洞穿一切,司南躲在秋灵身后,瞪大眼睛颤巍巍问道:“若,若是半路才有的,会怎么样?”

      共工轻笑一声,拍拍灵止肩膀:“莫要吓唬人家。”随后解释道:“许多人族不满足于生老病死,行错了路学了妖道,以致人不人妖不妖,额头便会浮现种种印记,这种印记便是不人不妖的符号,无法遮盖,方才我便是测了一测,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说罢共工颔首低眉,表示抱歉。

      司南挺直了腰杆为秋灵作证:“我用项上人头作保!我们家秋灵额头上的印记是出生就有的!可不是什么不人不妖的怪物!”

      秋灵失笑:“你这颗项上人头里面空空如也,谁会要你的?”

      “我替你说话呢!你怎么这般不仁义!”

      敌对的气氛因这一小插曲缓和了不少,可共工的脸色并不好看,尤其是司南适才不知哪句话惹到了他,脸色更为铁青。

      灵止打着圆场儿:“刚刚真是冒犯了,请二位见谅。”

      秋灵也正色道:“方才的事就罢了,我们谈谈瘟疫一事,纵使有些人固然该死,可并非所有人今日都该命绝于此,这样实在不公平了些。”那可怜的垂髫小儿还在等着他们去救命。

      “瘟疫......”共工想起了此次下凡的目的,受神农所托布下药粉,并阻止灵止屠城。

      灵止是个人精,此情此景早已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如就此做个顺水人情,也免了自己回去受罚,他想通了,这些人百年之后还会入地府,到时候孰是孰非,阎王爷自有定夺,他犯不上霍霍自己的功德。

      只是可怜了他的果蝠......

      不过他回头瞧见共工的眼神中的渴求,觉得他万分可怜,这回就成全了他罢。

      灵止对秋灵司南二人颔首:“此事容我们商议一番,稍等。”

      说罢和共工退到一旁附耳低语道:“水兄,劳烦您把您老的眼神收回来,你这样把他吓跑了,你可上哪儿找去?”

      共工这才有所收敛,灵止恨铁不成钢道:“你如今已经找到他,当务之急是把他牢牢看住,莫要让你再寻他个三千年”

      “我知道,可......”共工欲言又止,灵止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何事。

      “现下最要紧的不是让他想起从前,而是让他留下,以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共工觉得此话有理,点头应承:“好。”

      “二位可商议好了?”秋灵催促道。

      灵止转头便换了一副面孔,顶着虚假的笑意:“公子,我会布下药物,陵县剩余的人只需几日便会痊愈。只是,再无下次...”

      “......多谢你。”共工两手交颌置于胸前向他行谢礼,被他拦下。

      “水兄不必谢我,只记得若来日兄弟有难,拉我一把,就当还了我的人情。”

      灵止早已算到之后他会有一劫难,若渡,修为便再升一层,若渡不过,便是修为尽失,甚至不如一个凡人。

      可他怎么也算不到这劫会在何时来临,还特地请了司命仙君来为他算这一劫,可惜也是毫无头绪。

      可几百年过去了,这劫难依旧没有降临,他便也想开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区区劫难对他一个神君而言,有什么可怖呢?

      不过,到时多一个帮手就多一份心安,有共工为他坐镇,更能有几分把握。

      秋灵见两人的神色怪异,虽心中有诸多疑惑,但也不便多问,只道“那我就替陵县的百姓多谢你了。”

      司南偷瞟着这两个奇怪的人,自称是神仙可行为举止却无半分似神仙,难道这法力无边的神君们都是如此模样吗?真叫人费解,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为好:“秋灵,既然事情解决了,那今日你休息一日,我们明天就回新安城吧。”

      秋灵却犹豫了,确切的说,事情已经解决了,但他不想回去。

      那个家就像困住他的牢笼,秋余冬在他小时候听信一个过路老道的谗言,从未让他踏出过新安城一步,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了自由,怎么会愿意回去。

      “司南,要不明日我就不回去了......”他扯着司南的衣袖谄媚笑道。

      “什么?不回去了?你不怕你爹打断我的腿啊?!”司南毫不留情的拍开秋灵的爪子,他可是怕了他们家那个老爷子。

      “怎么会呢?我爹他好歹也会给你爹个面子,不会打断的。”秋灵嬉皮笑脸哄他。

      司南不干了:“那不成,我也不回去了,我叫人递信儿回去,总之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司南。

      秋灵诱哄道:“你不跟你爹做生意了?你这一走,把你爹气着了给你生个二弟,你的大份儿家业就到了你弟手里了!”

      一听做生意,司南就动摇了。毕竟做生意挣大钱这才是他想要的,他跟秋灵不一样,秋灵只希望人生在世潇洒一世,而他则希望子承父业,把家里的布料店推广到西域各地。这一走可会耽误他不少时间。

      可是他又放心不下这个小少爷一个人在外面,万一半夜里被狼掏了五脏六腑都没人知道。

      “可你一个人......”司南还是有些担心。

      “不知这位公子是否愿意同在下一道?”共工在一旁竖着耳朵听了许久,见缝插针道。
      “你?”二人齐刷刷回头。

      “在下因公来人间,还从未好好领略过人间风土,若公子不嫌弃,在下愿与公子同游。”

      若不是亲眼所见,灵止竟也不知道水神仙君的瞎话张口便来,真是万般佩服。

      秋灵心中竟有一丝欣喜,这人分明是个陌生人,又举止怪异,他应当警惕才是,可秋灵竟没来由的愿意亲近他,况且这人一来便解决了此次瘟疫之事,定不是坏人,一道同游应该无妨。

      他刚想答应,司南拉住了他,小声道:“秋灵,你跟他认识还不过一天,不知根不知底的,这般来路不明的人,我不放心你跟他一起。”

      共工显然是听见了这话,面色绯红,眼神飘忽,有些尴尬。

      “我说你啊,这点儿识人的眼力劲儿都没有,还学什么做生意?他旁边那个不好说,但你看这人气宇轩昂,一身正气,绝不会是坏人。”秋灵余光打量了一番共工,肯定道。

      司南将信将疑:“果真?”

      秋灵给了他一个暴栗:“这点儿本事都没有,将来做生意小心被人骗的底裤都没了!”

      司南捂着脑袋:“那,那我明日便启程了,你万事小心,要是迷路了......”

      “哎呦司南大爷!您以为我是您老人家呢!倒是你啊,回去的时候在驿站找两个小厮,付点儿银子让人家送你回去,迷路的时候把你兄弟拔出来指指路。”秋灵操心嘱咐道。

      “行了行了!啰里啰嗦。”司南说罢转向共工二人,客套道:“那就劳烦这位......额,还不知您贵姓?”

      秋灵这时也才想起从头到尾都不知他名讳,说不定自己当真认识这人,只是许久未见忘了罢。

      “在下......”共工刚开口就被灵止打断“咳咳!这位是神界的一名散仙,刚修炼不多时,这才派他下凡历练,名唤......洛凝。”

      共工不解的看他,不知为何要隐姓埋名。

      「水兄,你的身份暂时还是不要暴露为好,现下火神大人虽不记得你,可看他的神情,只怕他知道的太多更是......还是小心为妙。」灵止隔空传音道。

      “洛兄?是吗?”秋灵显然觉得这两人有古怪,难道是神仙的真名不便随意透漏?

      共工明显觉得这个称呼生疏了,眉心一皱:“若不嫌弃,公子可只称呼我一声洛凝便可,我也可称呼你为秋灵。”

      “如此甚好。”秋灵倒是不在意这些,平日里先生教的礼仪教条令他烦闷的很,此人看来倒是挺好相处,称兄道弟便也可免了。

      于是,第二天洛凝和秋灵一道送走了灵止和司南,司南还担心这半吊子疫神在路上发威,给他随便布个不知道什么的瘟疫,坚决不肯同他一起,灵止再三保证不会之后,这才勉强搭伙上路。

      获得了自由的鸟儿兴致勃勃:“洛凝,你这人间走一遭,可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我初来乍到,一切都听你的。”

      听你的都听你的,你说的都是对的,这是洛凝的真心话。

      “那便是长安了,长安是我们中原的都城,自然最为繁华,人也多些,我们先去那里如何?”

      “甚好。”

      一切都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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