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酒献侯王》铸错丽水

35、秋高气爽(五)

　　李兆年自从接到了魏巍的信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一直知道自己这个义兄心怀抱负，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志在天下。
　　李兆年暗暗思量，当时他从父亲手里接过重担时，他只想经营好雍州这片祖宗基业即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以雍州为本营，从而图谋天下。
　　饶是他看到魏巍信中霸气侧现的言语，仿佛将胸中豪气一展而尽，李兆年也丝毫没有怀疑兄长的用意。
　　他如此坦白直率的表明自己的心意，没有丝毫的遮掩，因为对于李兆年来说，他不止是兄长，还是挚友。
　　但是魏巍信中描写的宏图伟业，只是震动了李兆年，他的内心却没有丝毫向往，他能感觉到兄长澎湃的气魄，对于自己却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他坐在书房里独自思索了一下午，一方面他并不想大起干戈，破坏天下百姓的安定，因为战争一旦兴起，受苦受难的只有贫民百姓。
　　另一方面他又赞同魏巍的意见，这个争霸的世界，万事不由自己，你不想打仗，偏偏就有不太平的事情等着你。
　　偏安一隅并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能真正还天下百姓太平的只有以战止戈。
　　目前的平静只是短暂的，与其等着别人发难，不如打有准备的仗。
　　作为挚友，他怎能不知道魏巍的志向呢，他知道，魏巍为了这一天，做了多少年的准备。
　　若有可能的话，他也想成全挚友一展抱负的机会，想到此，他权衡再三，最终提笔写下了一封信，然后让李辉派人送回并州。
　　与此同时，柳固在天水城也面临与李兆年一样的抉择，一面是天水安逸的生活，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想到了自己的侄女。
　　柳固将柳子茵的心思看的清清楚楚，他知道自己并不能阻止自己的侄女，但是一想到魏巍，他又觉得他并非侄女的良人。
　　他经历了若干磨难，见识过了太多人心，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魏巍对侄女的目的不纯。
　　柳固回忆起魏巍，他的眼神中有豪迈的志向，有对百姓的怜悯，有着一般人难以企及的恒心与毅力，但是独独对侄女，他很难看出他的爱意。
　　他知道像魏巍这种人就是一团热烈的火，在他的生命中，注定与常人有异，普通人的情情爱爱注定只能排在后面，他的一生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
　　柳固想到此，他就异常担心自己的侄女，他现在只是个为女儿担心的父亲，他知道，侄女在魏巍身上注定讨不到糖吃，他的心中犹豫着。
　　柳子茵领着丫鬟在市集上闲逛，她好久没有出来逛过了，都不太适应纷扰喧哗的人群了。
　　她正在被一个能捏出各种奇奇怪怪的糖人的手艺人吸引，正想嘱咐旁边的丫鬟买上一个，刚转过身来，就感觉被人拍了拍肩膀。
　　柳子茵条件反射的转过去，却看见一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她诧异地看着他沾满泥土的衣服与鞋子，她很快辨认出来，那是一双军靴。
　　“柳姑娘，卑职有话跟您说”，对面的人说道。
　　柳子茵的心跳的砰砰的，她知道，能如此自如地出入如今的天水城的军人，只有那个人手下的人。
　　她跟着这个年轻人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柳姑娘，卑职从并州而来，为您带来一封信，您请收好”，年轻人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
　　柳子茵接过了信，对面的人没有说一句话，他的任务完成了，径直走了。
　　她心神恍惚，握紧了信，快步向家里走去，后面的丫鬟跟不上她的脚步，努力地想要唤住她。
　　柳子茵很快到了家里，她关紧了门扉，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看清了信上的一行熟悉的字后，她突然泪如雨下。
　　很久以来属于自己的少女的情思在这一刻，最终得到了确认。
　　“吾愿等汝归”，短短五个字，柳子茵哽咽着念着。
　　门外的丫鬟焦急地拍着门，柳子茵擦干净了脸，过去开了门。
　　“我没有事，晚上不必叫我吃饭，我想要一个人待会”。
　　丫鬟犹豫着点头了，为她关好了门。
　　“姑娘，你要有什么事随时唤奴”。
　　傍晚的时候，柳固得知侄女在集市上见了一个人，拿回了一封信后，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后，他长叹一声，等着侄女来找自己。
　　柳子茵一整夜都没有睡，她想了好久，决定第二天去找叔父。
　　第二天早上她匆匆忙忙地收拾好自己，吃了两口早饭，就朝柳固的房间而去。
　　一路上，她在心里反复琢磨待会要说的话，心里打着鼓。
　　“先生，姑娘来了”，柳固听见了下人的通报。
　　他摇着轮椅出来的时候，看见了侄女青白的脸蛋，双眼因为没有休息好，而略显水肿。
　　柳子茵看见叔父，嗫嚅着“叔父，我有事想跟您说”。
　　“我也有事正想跟你说呢，我以前在并州的时候，留下了一些事情，还没解决呢，现下正想着过去呢，你要是不嫌长途跋涉，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并州”。
　　柳子茵不可置信的看着叔父，进而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地点头“侄女无事，就陪着叔父去一趟吧”。
　　“对了，你刚才说有事，有什么事吗”，柳固问她。
　　“无事，一些小事，我想想就不打扰叔父了”。
　　“那就好，你收拾一下，我们就尽快上路吧”。
　　柳子茵点头答应，很是庆幸叔父并没有刨根究底。
　　柳固看着侄女离开时轻快的步伐，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他既然无法阻拦，就一定要给她挣个前程出来。
　　他们收拾的很快，临走之前，将宅子交给老管事看管，带了几个下人，就开始赶路了。
　　柳子茵其实挺舍不得天水城的，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被母亲带到了这儿。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熟悉了这儿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适应了这儿温暖舒适的气候，突然要走，她很是舍不得。
　　她转念想到了那个身姿挺拔的青年人，又很是心情甜蜜。
　　柳子茵不知道，时隔多年以后，她会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重新踏进天水城。
　　要是有可能的话，她宁愿一辈子守着这座小城，陪伴着自己的亲人，无波无澜地度过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