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酒献侯王》铸错丽水

10、风尘之变(五)

　　李兆年最近很忙，他一边等待着荆州的回信，一边焦急地处理着魏巍上报的流民安置的问题，天水城中因为流民过多，产生了许多问题，最令李兆年头疼的是治安问题。
　　流民们抢夺居民的粮食，砸毁人家的店铺，此类问题层出不穷，他每天都召集官员商量解决办法，所以也就没时间去丁夫人那儿陪她用饭了。
　　这一日，魏巍上报流民问题初见成效，李兆年才稍稍展了眉头，决定去看望母亲。
　　当他走进母亲的院中时，他就是再迟钝，也渐渐觉得不对味了，怎么丁平章又在母亲这儿，他最近是没来过母亲院中，但也听下人说过一嘴，丁郎君最近来的颇勤快，他自己这个亲生儿子都自叹弗如。
　　他走进去双方见了礼，然后四人坐下一起用饭，他看着母亲眉开眼笑的样子，也觉得很高兴，罢了，要是母亲开心，那他就不准备向丁平章索要餐费了。
　　可是他发现丁平章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母亲这儿，他一直打量着魏宜，两个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悄咪咪的相视一笑，他一下子明白了，原来丁平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魏宜看着丁平章，这些日子他常常过来，两人没有以前的生分了，虽然彼此还是客气有礼，但感觉还是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她以女子的敏锐直觉，觉得丁平章应是对自己有好感，这点发现，让她欣喜不已，她经常来丁夫人这儿，也常常能感受到丁平章向她投来的目光，她为此心里偷偷乐开了花。
　　李兆年看着母亲，他想以母亲的敏锐应该早已发现，他揣度着母亲的态度，想她应该是乐见其成的。
　　一顿饭吃完，李兆年就要回去了，他临走时话里话外表示以后让丁平章多来陪一陪丁夫人，余光中瞄到了魏宜泛红的脸色，他轻笑一声，就回了。
　　丁夫人吃完饭后要例行去午睡的，她看了一眼两个年轻人，说道“宜儿，外面慢慢热起来了，你去和平章看一看我那天植在院里的花怎样了？”
　　魏宜和丁平章应是，就出去了。
　　他们两个并肩走在一起，魏宜悄悄看了好几眼旁边的丁平章，她越看越觉得好看，她想他的好看既不同于兄长的英武不凡，又不同于李兆年的英俊贵气，而是淡淡的俊雅，通身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书香气。
　　“怎的，你老看我，我脸上长花了吗，这么迷人的吗？”丁平章好笑地看着她。
　　魏宜一时羞涩，半晌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会才憋出一句“我才没有看你，你又没我兄长好看”
　　“这么说，你是承认在悄悄看我长得好不好看了呗”
　　魏宜没想一时又中了这个人的圈套。
　　“那你看我到底好不好看嘛”魏宜又听见丁平章追问她，突然转过来，一张俊脸放大到了她跟前，魏宜心口突突的跳，她反射性的去推开他，刚伸手，就被对面的人一把握住了手，魏宜这下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她使劲挣了挣，没挣开，气呼呼地看着他。
　　“你先放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到底研究出来了吗，到底好不好看呀，能不能入你的眼”魏宜就是在迟钝，这会也反应过来了他在调戏她。
　　“不好看不好看”魏宜大声的嚷嚷，企图用大声音盖过自己的心虚。
　　“可是我看你好看得很，很入我的眼”冷不防听到丁平章这么说，她一下子愣了，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向我承诺吗？
　　丁平章看着对面这个秀丽的小姑娘，他从半年前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她秀美中带着一种常人察觉不到的倔强，给人感觉软绵绵的，但又感觉她从来没有低下过她的头颅，任何人任何事都走不进她给自己划得范围之内，丁平章意识到，这个小姑娘在保护自己，他想看一看她的底线究竟是什么，所以就对她很敢兴趣。
　　后来接触的多了，他看到了这个小姑娘无论如何都宠辱不惊，待丁夫人孝顺至极，又待自己诚挚热情，他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小姑娘似乎对自己有点意思，自己也慢慢对她上心了。
　　“县君，丁郎君，你们是来看花的吗”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魏宜趁着丁平章分神，一下子抽出了自己的手。
　　“是啊，丁郎君来看花，你带着他看一看吧，我有事先走了”魏宜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她都没敢看他一眼，就迫不及待的溜走了。
　　丁平章感觉着手里的余温，心想可能自己太着急了些，他缓缓的说“我想起来我也有点事，改天再看吧”。
　　花匠一个人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他好像打扰到了什么。
　　最近这一段时日，新平郡公夫人张氏很不是滋味，她是丁平章生母，无微不至的招呼着儿子的生活，她的儿子优秀的令她十分骄傲，所以她非常在意儿子的个人问题，她近日从下人口中听到儿子最近经常去雍侯府，她本来觉得没什么，可是后来她听到的一些风声令她坐卧不安。
　　这日，她瞒着儿子，招来儿子随身带的小厮，严厉喝问之下，才知道果真有此事，她异常失望，她知道那一对魏氏兄妹，说是什么义子女，其实谁都知道不过就是老侯爷从路上捡回来的逃难的流民而已。
　　最近，连老爷也言辞间对那个新上任的陇西郡公略有不满，他抱怨过外甥不重用他这个亲舅舅，却去相信什么异性兄长，新平郡公夫人心里越想越气，既然连老爷都讨厌那一对兄妹，可见他们确实不怎么样了。
　　她的想法是为自己的儿子娶一位足以匹配他们家的高门的女儿，最好她的父兄能在仕途上给儿子一点助力，就更好不过了，那魏氏兄妹自己都还寄人篱下呢，她现在心里十分怨怪丁夫人，决定必须采取措施来遏制儿子心里的想法，也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勾引她儿子的女人给点教训。
　　当下人们禀告新平郡公夫人来拜访时，丁夫人还愣了好一会，自己这个弟妹还是头一回来看她，自从老侯爷归天她回来之后，她很了解自己这个弟妹，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至于什么事她心里也有点数了。
　　“姐姐，近日事忙，我刚从新平郡回到扶风，过年也没来拜见你，真是很对不住了”张氏盯着丁夫人，脸上笑嘻嘻的说道。
　　“无事，知道你们事忙，何谈对不住这种话”丁夫人淡淡说道。
　　张氏看着这个姑子姐，怎的去那雍城那么久，竟然没有变老变丑，还感觉和以前一样年轻，她看一看自己身上这件穿花黛绿的昂贵的衣服，通身的珠玉，再看一看丁氏那件半旧又朴素的褙子，头上就带着一支不知什么材料的旧簪子，心里又平衡了很多，她轻蔑地想，一个侯夫人当初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何苦呢？
　　丈夫当年不是没有埋怨过自己的姐姐，他甚至在家里吃醉后破口大骂，怪他姐姐不顾全大局，不为娘家人想一想，就连儿子都撇下不管不顾的走了，她也想男人嘛不都三妻四妾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好世子夫人就好了嘛，自己一走了之，不是拱手把丈夫送给别人嘛，她觉得自己这个姑姐真是鬼迷了心窍。
　　“姐姐，在这边生活习惯吗？兆年对你怎么样啊，若是他对你不好的话，尽管让他舅舅教训他”张氏殷勤地说。
　　丁夫人总算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啊，还是那么自私自利，落井下石，她看自己的笑话还没看够吗？
　　“不牢你们费心了，一切都挺好的”她继续应和道，自己光想着平章这个孩子了，怎么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个母亲的，她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太着急了。
　　“我在家经常听说荣成县君陪着你，听说她甚是乖巧伶俐，讨你欢心，怎的不见她人？”果然，她开始露出她的真面目了。
　　“她最近挺忙的，我便没让她过来了”
　　张氏心想我儿子来了她次次都在，听说都是你喊过来的，现在我来了她倒是忙了，她在心里冷笑了几声。
　　“每日在家，都和一帮年纪大的妇人们，你也知道我家没姑娘，尽是郎君了，就想和小姑娘们说说话，也得个趣儿”张氏不依不饶地说。
　　丁夫人无法，看来她见不到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只得吩咐道“去，把县君喊过来，就说家里来客人了”
　　张氏脸上这才露出笑容，“哎呀，希望小姑娘们不要嫌我老，跟我可不爱说话啊”
　　丁夫人看着她做作的模样，真是煎熬的不知说什么，她现在不太善于跟这种人打交道了。
　　没一会儿，魏宜就来了，她向堂上两位夫人行了礼，她敏感的感觉到客人用一种让她不太舒服的目光打量着她，她抬起头来，直视这位夫人，却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嫌弃。
　　“想来这就是荣成县君了，生的真是水灵，难怪姐姐这么喜欢她呢”她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在想果然生的好看，难怪能迷惑自己的儿子。
　　“夫人说笑了，宜儿蒲柳之姿，又粗浅鄙陋，是夫人不嫌弃我，才招我时时陪伴，宜儿很是感激呢”魏宜也挺起了头颅，不软不硬的说道。
　　“夫人，侯爷遣人来禀报说南边献了几条鳜鱼，他让厨房蒸了鱼羹，午饭时特地让夫人和县君一起尝尝”，丁夫人身边的桃娘说道。
　　“兆年不知道他舅母做客来了，你勿怪他，中午就留下来一道用午饭吧”
　　张氏正在找理由想留下来，她高兴的说“兆年有心了，我怎么会怪他呢，看到他对你这么孝顺，我和他舅舅也就放心了”
　　这时魏宜在言谈间终于明白了原来她是丁平章的母亲，她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