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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断想之四 ...


  •   毕业卷铺盖滚蛋的时候,从寝室的抽屉里整理出一些信件,不忍丢弃而一起打包带走。
      于是,它们在一段厚厚的时间尘土的彼端另一个点上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我饶有兴味地花上一天去浏览,在它们再一次被束之高阁以前。
      一切记忆的命运都是如此地反复。

      那堆记忆里会有涤雪老三的小资,她详细描述她看上的那条缀满银珠片的宝蓝色围巾,也会大肆渲染她新买的那个仿宣德炉的美丽,甚至在搬迁那一段过渡期时,她们一家三口住在借来的十平米的房里,她都会把属于她的两平米阁楼的天花板糊上蓝色的底纸,然后贴满大大小小的荧光星星。台灯乍关,一个空间都是闪烁的意境。(不愧有设计师的天赋。)
      也会见到卿卿家常絮语式的问候。她是我高中剩下的唯一死党了。她大概卯足了劲儿要与我拼文字量,每次信头都用不好意思的口吻说又写多了。大约上一次我向她抱怨过吧。(我对一切交往都讲究个有来有去,互不相欠的干净。所以回她的信通常都很累。想想,十二张A4大纸头啊= =|)
      除了燕竟是从来不写信的。她看见纸只会想起教科书,偶尔她出国的几年在电脑里跟涤雪发E-mail时竟然是琼瑶的口吻:“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们哦……天凉了,加件衣服……”
      狂吐。
      唉……说起来这也是我一个不大良好的生理反应,涤雪某封信里就说:“你对很直的用词似乎有些反感。虽然我觉得对爱只字不提的表达是好的,可是有些时候它难道不该是更坦白更直率的吗?在□□的问题上你可以坦然接受,为何却又拘泥起用词了?”
      也许在下一封信里我向她解释了我研究□□只是像看待学术问题一样,故而坦然。
      但是对于熟人,或者朋友亲人,则绝对是不好意思很直白地说爱啦情啦之类的玩意儿。所以我那些散落到各处的信件里应该都是些嬉笑怒骂,看起来比较轻松的语言吧。

      涤雪受我传染,也翻了我以前给她的信来看。
      她在三姐妹散步时笑说:“你那时候一句话忒搞笑,说你很郁闷,家里人都在预谋瓜分你未来的钱包。”
      我回想了想,大概是那一阵子亲戚往来甚多,谁只要对我表现出什么关爱或者给予我成长的一些援助,母亲就会跟那人说:“某某(指代表舅/外婆/二姨/大伯/小叔/……)对你很好哦。以后你勿要莽记塌伊。(不要忘记他,也就是记得报答他。)”然后我凉薄如演戏地在一旁“哦”应一声。其实一些不常见的亲戚说不定转目连正确称呼都记不得了。
      其实他们倒也不是真正指望你些什么,不过就爱听你感激的言辞而已。只不过我却总当了真,不觉担忧起自己未来的负担,不想说谎,连带那声“哦”也是重逾千斤。
      一旁的燕听了就嗤之以鼻“我最讨厌这种话,好不好我自己心里有数,并不需要别人逼着我允诺。”
      想来她还没有忘记当年拆房时,孤儿寡父地分得了爷爷留下的大额房款,被那些原想分一杯羹却不得的几个“姨娘”(爸爸的姐妹)满上海追杀的往事。
      金钱面前,亲情可以如纸薄。
      而我对亲情感冒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亲情是靠血缘维持的,因而无法选择,朋友却可以完全处于志趣相投,产生矛盾也就少得多了。一旦有什么危机,割席断交也更容易些。自由派的总喜欢进退自如的关系。

      平生最怕成为别人的精神支柱。
      那堆信里也有好几封是一个叫“黄祖存”的安徽小妹妹写来的。开始她是看了当年“第二届新概念作文”里我的一篇烂文《半兽》而写信来的。
      那一阵子收到的信挺多,且千奇百怪,有的说自己是暗夜荒原的一匹狼,有的说自己是“全兽”(好家伙,在玩“两行白鹭上青天”。还比我兽得更彻底= =|)弄得我爸十分诧异:“你写的这什么文章,为什么都吸引来一群自觉另类个性的BT?”
      本着物性相吸的共鸣原则。我曾经在那篇文里拼命找有BT自恋嫌疑的段落,可是还没有找到就已经唾弃掉全文,进入大学四年的闭关修炼期。那段时间除了作业其他文字自然寸草不生。
      再抬头看,连第三第四届的郭四少与他一群同学长篇都抛了好几部了,狂汗= =|
      而给黄祖存小妹妹的是我回给笔友的第一封信,因为感觉她是个朴实单纯的小女孩。我把大学的班级邮箱给了她保持继续书信往来。可是不久却发现她在与我无话不谈推心置腹倾诉的同时,其实已经太过依赖我。有一次因有事忙隔了很久才回信,小妹妹在下一封信中竟声泪俱下地说她还以为我抛弃她了= =|吓得我信纸都落到地上。
      从此我不再回她的信。也不再看她的人生,她贫苦的家境,她在同学中的处境,一切的一切,最后还是要小女孩自己面对……而我,只是一个过客,帮不了什么。
      那时候断得很狠心,终究还是留了一份愧疚给自己。过了两年,我想写信去问候一下她的近况,这才发现她初中已经毕业。而她家里的地址我没有。
      再然后又遇上了凤绮妹妹。她的口吻有时候竟与黄租存小妹妹的一色一样。恍惚中我竟怀疑是她在网络上的化名。(当然不是,她家乡那一带的生活水准买walkman都很难,怎会有钱用电脑上网?而且凤绮妹妹是深圳人。全然不搭嘎。)
      太过尊称的那一声“姐姐”我便当不起。
      所以我还是更喜欢跟所有朋友轻松地交往。大家可以毫无顾忌地开玩笑聊天,没有尊卑,也没有任何人会有任何一方面的自卑感。
      就如我师父离开上师大后他一朝教授过的学生们在BBS上针对此事的感叹:
      “先生想见到的是和他一样志同道合的晚辈,而不是纯粹意义上的追随者和仰慕者。我们只把他教我们的自由的精神和独立的人格牢牢记住,发扬光大。”
      还有说:“不敢奢望成为他的弟子,只愿多受教诲。”……
      原来作为入室弟子的我无意中竟已经变成了如此令人称羡的角色了?感觉自己真是好命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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