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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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兰塔是一名天生的哑巴，嗓子里仿佛沉了石子，将声音通通押回肚子里。奇怪的是，在梦里她却能如此轻松的发声讲话，嘶哑破碎的嗓音被针线紧密缝合，声音就像歌唱家一样动听悦耳。
“圣诞快乐。”她将脖子上新买来的围巾取下来，不顾一切的塞进艾瑞克怀里。
“我将你的圣诞礼物藏在了你的枕头之下。”艾瑞克将围巾搭在她的肩上，用极温柔的声音对她说道：“记得要等到天亮再拆开。”
她果真在枕头下发现了一只木头制的盒子，上面雕刻着繁复精致的纹路，闻起来有木头特有的芬芳。此时窗外天色渐明，淡粉色的霞光铺在湖泊上，空气中弥漫着清晨的水雾气。
尤兰塔正要将盒子打开，一盆冷水浇在她的头上，冷的她直跺脚。
尤兰塔从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睡在冰块一样的地板上，四肢发寒。她扯了扯嗓子，试图发出梦境中那样好听的声音，枯木折断一样干瘪刺耳的嗓音敲碎了她的美梦。圣诞节这样温暖美好的节日从来不会属于她，她只好祈求那一日吃上一顿能够好好充饥的晚餐。
她短暂回忆起过去十几年颠沛流离的日子来，心里头的痛苦也减轻了许多。从出生一刻起就被苦难围绕的哑巴女哪里值得拥有好日子。尤兰塔从冰凉的地板上爬起来，扶着墙缓缓步出包厢。她的两条腿又酸又麻，一点力气使不上，但这并不妨碍她苦中作乐：“或许小美人鱼化身人类一刻起，就是这样走路的吧？”
尤兰塔法语学的不精，遇到长的句子就要缠着尼诺替她读一遍。尼诺倒是不嫌麻烦，用极标准的法语念完一遍后，不厌其烦用简单的词语解释一通，直到她的小脑袋开窍为止。小美人鱼的童话是她最爱的一篇，不等尼诺念完，尤兰塔便在纸上飞快写道：
“我可以买走她的声音吗？”她瞪大一双眼睛，认真的模样要尼诺发笑。他伸出手轻捏她的面颊，笑着问道：“那你愿意拿双腿换取吗？”
尤兰塔不假思索的点头：当然！除此之外，我还要拿我的双手换取一张好面皮。
“为什么？”尼诺不解。
这样子艾瑞克就不必再戴着面具示人了，尤兰塔在心里头默念。
“谁不想要一张美丽的脸。”尤兰塔在纸上写道：“我还要拿心脏换一顿大餐！”
“我要拿头发换一本羊皮记事本。”
“我要拿牙齿换一块树莓奶油挞。”
“够了够了，再换下去你可要化成泡沫溶在海水里。”尼诺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悄无声息将她拉近了一些，脑子里却牢牢记下了她的愿望。
刚步出包厢，尤兰塔迎面撞上一位手持蜡烛的少女；她身穿一条白色长裙，柔和的烛光均匀撒在她天使一样美丽的面庞。
“求你帮帮我。”少女冰凉的手指犹如一只铁质的手铐，紧紧卡在尤兰塔的手腕上。她的眼皮微微肿起，眼泪如同珍珠一般聚集在发红的眼眶内。尤兰塔正要拿出纸笔询问，少女像是被惊动的兔子，疯了一样拉着她跑出剧院。
这一天夜里下了一场雨，比雪天要多出好几分刺骨的寒意。少女冷的直打哆嗦，脸上未干的眼泪结了冰，眼睫上多了一层细碎的钻石。尤兰塔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仔细围绕在少女的脖颈之间，将身上不多的暖意分她一半。
剧院旁的咖啡店仍未歇业，玻璃窗内透出的橘黄色灯光好似壁炉里的火焰，炙烤着被雨水浸透的空气。
尤兰塔替少女买了一杯热咖啡，并在纸上写道：“不用担心，这里安全的很。”
“狠话明明出自你不饶人的嘴巴，为什么最后竟然要我担责？”弗朗西斯举起骨瓷杯喝了一口咖啡，余光正好瞥见尼诺那一张面如死灰的脸。
“不过一名剧院杂役而已，据闻还是一名哑巴女。倘若伯爵夫人知道这件事，恐怕要将那名哑巴女撕碎丢进河里头喂鱼。”弗朗西斯用玩笑话将事实讲出来。他一早知道尼诺与哑巴女的事，不然尼诺那样一个不爱读书的富家子又怎么愿意去旧书店坐上一天一夜。
尼诺被弗朗西斯说的哑口无言，一时半会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阿图瓦夫人傲慢之极，骨子里刻满冷漠。那一日阿图瓦夫人正坐尼诺前面，任何一个从尼诺嘴里蹦出来的字都要被她听的一清二楚。
“不过我瞧那位哑巴女也是不识分寸的，她竟敢走上来与你搭话。”佛朗西斯骨子里的傲慢与伯爵夫人如出一辙，尤兰塔那样的下等人于他来说甚至比不上地上爬的虫蚁。
“是我要她不要惧怕我的。”尼诺呼吸一滞，差一些心要裂开来。
自小沦为苦役的尤兰塔又怎么会不识分寸。她最初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看尼诺一眼，那样一位衣着光鲜的绅士对她来说好比一块烧红的烙铁，稍有不慎就要被烫的皮开肉绽。
“你为什么要离得那么远？我可不是害人的瘟疫。”尼诺一把将尤兰塔手中的图画书抽走，浅色的眼珠子里装着不知所措的哑巴女。她的心脏狂跳，将自己锁成小小一团，眼睛直直盯着尼诺皮鞋的尖端，心里头默默念道：“一、二、三……”
她的手乖巧的搭在膝盖之上，指甲盖却用尽力气深深嵌进衣料之中。
数到十的时候，鞋尖微动，尤兰塔像鸵鸟一样将脑袋藏在怀中，眼泪早已蓄满眼眶。皮鞋尖端踢在肉里会留下青紫色的淤痕，要好多天才会消退。
尼诺蹲下来，伸出手来握住了尤兰塔的一只手，温暖的指腹轻轻覆盖在她手背的擦痕上：“别怕，我可不是吃人肉的魔鬼。”
后来的日子里，尤兰塔也不再刻意与尼诺拉开距离。尼诺像是一盏照进她苦难日子里的灯，明亮且温暖。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