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凡》祷野

7、第七章

　　第7章

　　毕成性子稍急，处事上却有着八面玲珑的细致。

　　原争两人当天被升成了高阶客房，以希望能尽地主之谊的名头，毕成将账挂在自己个人的名下。

　　原争没觉得冒犯，他没有许多一代天之骄子或修为小成之辈身上那股或多或少的自负，所以能欣然地面对自身的窘境，又干脆地接受他人的好意。
　　毕竟虽然低阶客房也没什么不好，但送上门来的好处，他也不会拒绝。

　　第二日一早，高阶客房聚灵阵内，运气吐纳的原争睁开眼，对上一夜炼制丹药半点没舍得睡觉的尤起。

　　在兼山从来没享受过这般待遇的尤起，感受着周身磅礴的灵力场，从药炉里翻出新制好的高阶灵火丹，他面上露出没见过世面的不舍，怏怏地开口：“原师叔，我们……”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原争开口截断。

　　“别想了，没戏。”

　　由于聚灵和聚穗往往分不开家，为保证基本的安全，聚灵阵实则是个多重法阵的叠加，且须由阵术士定时维系，光是阵法所需消耗的秽晶和阵术师的雇佣费用来看，已然不菲。

　　因而不是所有栖仙府都有能设带有聚灵阵的高阶客房的资格的，如此地这般规模的栖仙府，也总共只一间高阶客房，光是这种罕见，便知道这地方真不是他两人往日消费得起的。

　　原争都懒得听完尤起的痴心妄想。

　　他起身将一切收拾停当，拎着尤起的后颈，将万分不舍的人拖出来。
　　台阶踩在栖仙府一楼的地面时，前来迎接两人的工史一众也恰好行至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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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众人乘着百秀门名下的泽川舟行至景县的时候，是第五日巳时。

　　泽川舟也是一种代步工具，虽速度不显，但却以便于操作闻名，它无须修行者灵力维系，仅消耗秽晶即可，因而不但在修行困难户聚居地的迎洲内部受到各门派欢迎，也会有一些凡俗大户会配此工具，以便交通。、
　　泽川舟根据做工和配置不同，价值也天差地别。

　　百秀门这只，纹花雕饰无不精美，设施器物无不贵重，甚至在这般行步工具上还设有几乎和栖仙府高阶客房一般无二的小型聚灵阵。可见毕成还真没骗原争二人，光这只出自百工府的泽川舟就能隐隐窥见，他确实家底颇丰。

　　原争见状，登上此舟的第一日没忍住仔细轻点了一遍他前一日刚收到的毕成的答谢礼。
　　他本来没做多少期待，毕竟此番对方所求之事对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因而之前都忘了清点谢礼之事。
　　不过结果嘛，只能说还好他还有个出手同样阔绰的师姐，否则只护卫除穗便能得如此丰厚谢礼，他非要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感叹出来。

　　被毕成的豪阔所震慑的不止原争一个——
　　原争两人作为贵客，被安排到了设有聚灵阵的房间，因为这惊喜，原本出栖仙府高阶客房时怏怏不乐的尤起笑得嘴都快咧到耳垂。
　　足五天的行程，他半点不曾抱怨其漫长，反倒乐此不疲，窝在房间内炼出一炉一炉的丹药，生怕时间太短了。

　　泽川舟停在景县外，因为出发前毕成就用雷信通知了景泊，他们还没走到县城内，就迎面碰上了景府派来的仆从。

　　虽然景泊挂名丹秋门副门主，但是修为所限又远离权力圈，门下弟子追随他来景县的人总共不过一手之数，这也是毕成每年都需要抽调人员来此帮忙的主要原因。
　　景府派来的人中，领头的是一个将将练气中期的老者，其他都是没有丝毫修行痕迹的普通凡人。
　　这群人中除了老者之外，都是景府的家仆，他们也并不以“副门主”来称呼景泊，皆尊称“老爷”。
　　而这个老者，则是景泊的大弟子，景郭。

　　“贵客来访，请恕师父未能相迎，异穗群今晚或便要出没了，府内准备工作还需要师父主持，只能由我来接诸位回府，希望不要介怀。”
　　工史并不是第一次来援助除穗，和景郭也是老交道了，景郭说着这话主要是希望原争两人不要有误会。

　　原争和着工史一众人一起表示了不介意，接着一行人便被景郭引着坐上了车。

　　因为是贵客中的贵客，原争二人与工史、景郭共坐唯一的一辆秽晶车，但即使是日行千里的秽晶车为安全考虑在县城内行驶的速度也快不起来，和其他人上的马车相比，这辆车唯一的差别就是更费钱。
　　非常费钱。

　　因而原争没成功感觉到被重视，反而真切地感受到了景泊的视金钱如粪土。
　　他们师门都这么有钱的么？
　　原争盯着半开的车窗，忽然感觉到了一些酸意。

　　景府坐落在景县中央，车队进县城门后往东走，不到半刻钟的时候，迎面遇上了一支正从府宅里往外走的丧葬队伍。

　　生老病死人之常事，原争本无意多过注意，但是余光撇过府宅大门上的匾额的一瞬忍不住一怔。

　　下一刻，他忽而探身向前，手伏在车窗上，向丧葬队伍打头位置的帆旗看过去，又回转头看向府宅门口，游荡的视线在送葬的人群四下打量。

　　秽晶车这般气派的烧钱玩意在景县除了景府这一个再没有第二台，往日景家老爷出门时也很少启用，何况后面还跟着好几辆马车，原争打量送葬人群的时候，车外的人们也都在好奇地打量着车队上的人。

　　原争和车外队伍里的人们视线交汇，他模样俊美无匹，面上表情沉冷，身上穿着兼山弟子的玄色练功服，干练而整洁，扒在车窗上的手露出绣着兼山标志的图案，平头百姓看不出衣服材质，却也知道这是景老爷的贵客，虽表情不一，却不约而同地透露出几分好奇而陌生的窥探。

　　写着生卒姓名的帆旗从原争的角度只能看到背面的逝者年龄，但也足以判断并非他印象中的那个小孩，送行的人群中也没有符合形象的。
　　原争扒在车窗上的手泄了力，他表情匮乏的脸上，隐约闪过庆幸又些许失望的情绪，人缓坐回位子上。

　　“原小剑尊，你这是……？”

　　秽晶车内其他三人都怔愣地看着他，工史开口试探地问。

　　原争察觉到几人的视线，摆摆手：“无事，只是看匾额上写着刘，以为是个故人，但应是我认错了。”

　　车上其他两人不知个中内情，但尤起却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微张嘴，顺着车窗回望那户人家的府邸匾额，中庸平常的字体，写着两个字“刘府”。

　　尤起回头问景郭：“不知景前辈可知景县有几个刘府？”

　　景郭皱眉，面上不解，但几乎不用思量地直接回道：“若是有挂匾额的刘府，只此一户。”

　　尤起未回话，原争先一愣：“只此一户？”

　　景郭点头，十分笃信：“是的，如景县这个县名一样，景姓在县内是大姓，‘刘’在其他地方可能是个很常见的姓氏，但在这边有挂匾额的，全县也就这么一个，景县的住户信息师父一直委派我管理，我肯定不会记错的。”

　　似乎终于察觉到什么，景郭迟疑着问：“原小剑尊与刘府有旧？”

　　原争摇头，在车上另外三人怀疑的视线中似顶不住压力般地解释。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景郭和工史两人对视了一眼，见原争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们便也不好追问。
　　而原争不想说的话，尤起从来都没成功问出来过，他便也转移了注意。

　　秽晶车内的氛围似乎又回到起初的宁静，但伴随着渐行渐远的唢呐锣鼓声，又似乎什么东西变得不同。

　　几乎听不到丧乐的某一刻，原争于沉静中忽地出声。
　　“刘府出得是谁的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