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凡》祷野

6、第六章

　　第6章

　　原真宗没有让原争两人久等。
　　辰时天光大亮，百秀门门主毕成亲自带着工史及几个随从弟子敲响了原争两人的门。

　　尤起扑在草药册上乐不思蜀，他二人虽是前后辈的关系，但私下没有那么多讲究，听到敲门声，还是原争自己开得门。

　　毕成见开门的人是原争心里讶异，但仍礼节周全地问好：“在下原真宗百秀门门主毕成，原小剑尊，久仰大名。”

　　毕成是毕求仙晚年收的义子，如今年五十余七，修为金丹巅峰，只在迎洲来看的话，天赋其实算不错。

　　因着修行的缘故，毕成看起来的年纪只三十余岁的样子，一张相貌平平的脸上总带着爽朗温和的笑意，说话时掷地有声，行事磊落大方，虽性子急些，也不妨碍他依旧是个好相处有眼力的人。

　　原争：“毕门主，久仰。”

　　原争说罢招呼人进门，但毕成一众大概是没料到原争这般身份竟然会落住于栖仙府最低阶的客房，客房门大开，看着房间内颇显局促的布局，工史回头看着自家门主身后带着的几个弟子，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

　　毕成到底见多识广，见状虽也心底诧异，面上却波澜不惊，态度仍自然地转头吩咐除工史外的几人在门外候着。

　　屋内，尤起见到来人，主动站起来问好。

　　低阶客房只桌子旁两把相对的椅子，没主次可分，原争这般疲于交际的反倒省事了，他示意对方落座，自己则坐上尤起刚才坐的那把。

　　进门短短的时间，毕成也差不多看出原争的个性，因而便不准备说那些无用的面子话，直接开门见山地开口：“云风行令确不在我之手，但义父弥留之际说过，他把这令牌交给了我的师兄，景泊。”
　　“师兄于修行之道并无谋求，虽挂名丹秋门副门主，但因在义父仙逝后，向宗门请示回乡，如今实则身在景县。原小剑尊若想寻此令牌，或可去景县找我师兄。”

　　一番话从头到尾，毕成没有丝毫试探原争寻求云风行令其目的的想法。兼山的名声在外，他既信得过原争不会对自己师兄有何威胁之意，对于别宗事务的态度上，他自有他的智慧。

　　这样直来直往的态度，让原争舒了口气。

　　但毕成所述的内容却让原争忍不住思索：“景县？”
　　原争被这个地方勾起了些不算好也不算怀的记忆，忍不住喃声重复。

　　“是的，景县。”修行之人若非先天残疾，一般各方面感知都会比常人更敏锐，毕成听到原争带着疑问的重复，没摸清原争的意思，可还是肯定地重复了一遍。

　　这声重复让原争从往日的记忆里回神，消息消化个七七八八，他向毕成道谢：“毕门主的消息对我很重要，原争在此谢过了。”

　　毕成想到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面上带了些不好意思，未领下原争的谢：“只举手之劳罢了。倒是原小剑尊你诛杀的猴面虽品阶不高但极为狡猾，向来是我管辖区域内一类祸患，是毕某该谢你。”

　　他接着开口，态度诚恳地继续道：“其实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不情之请，不知原小剑尊可否行个方便。”
　　“过几日恰好是每年景县闹异穗的时候，我本就计划明日派工史和其他几个弟子前去帮师兄的忙，原小剑尊若不急着启程，可否与这些弟子一同？”
　　“此事也算我个人的私心，今年异穗灾乱四起，我虽担忧师兄的情况，却出于门内责任，无法擅离，若有原小剑尊这般助力，我也可以安心了。”

　　原争听毕成这话，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轻皱着眉。

　　但未等及原争那边开口回应，毕成生怕对方误会自己是作携小恩求大报的打算，急忙解释：“我宗虽非兼山这般大门大派，但因义父仙逝前留下些东西，毕某也略有薄产，若小剑尊可以相助，我必然不会让小剑尊吃亏。”

　　他说着，转头想让工史将准备好的答谢摆出来。

　　这番可算给了原争开口的机会，他无意关注工史的动作，反而对着毕成问出口：“你是说景县每年这几日都会闹异穗？”

　　工史答谢摆到一半，听这话，知道此时不是继续的时候，便将储物戒指放到案上，十分有眼力见地先退到一旁。

　　毕成一愣，继而苦笑：“是啊，这也算景县的一件奇事。”

　　“我义父仙逝后，师兄便去了景县，到如今也有八年了吧。”
　　“景县是迎洲西部近边缘的地方，按理异穗活动应该更频繁才对，但奇就奇在景县平日来星点的异穗都无有出没，反倒是每年只要是那么几日，就会有十数只异穗忽然出现在我师兄的府邸之内。”
　　“这件事着实奇怪，不瞒你说，我也多次去帮忙探查过，但实在没有看出个中究竟。”

　　他说到这儿，忍不住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继续道。

　　“师兄信求无为道，修行滞怠，自然苦于抵御。不过好在，每次时间倒是固定，因而每年的这几日，我都会例行前往或委派几位弟子帮忙除穗。”
　　“今年异穗活动频繁，我担心师兄那边会有异数，以师兄和我门弟子的修为，怕便怕护不了耕民，又赔上了性命。”

　　原争闻言一副略作思索的样子，好半天没再开口。

　　毕成自认有所求，也明白此事还是要看原争的想法，便也没有催促的举措，只安静地等待。

　　距离探听到的青云宝境开境门的时间还有月余，他们并不急于一时，何况有毕成这个师弟的引见，自己和景泊的交易大概率会进行得会更顺利些。
　　想到这儿，原争对着毕成点头，应承下对方的提议。
　　“那一路便叨扰了。”

　　毕成大喜，生怕原争反悔般赶忙将谢礼交给对方，短暂的客套后与原争告辞，定下了第二日辰时的行程。

　　待人走远了，人前一直沉默的尤起探头看了看那一众远去的身影，面上带了些困惑，回转头，终是问出口。

　　“原师叔，这世间还会有这般规律的异穗活动么？”

　　原争看着窗外，手上轻拂过那只储物戒指，含糊地开口。

　　“或许吧。”

　　他也想知道，向来神出鬼没，防不胜防的异穗，怎么会如此规律地出现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

　　窗外微风拂过，初阳的热意不盛，阴凉处叶上的夜露凝成的水珠未散，随风打湿了小片窗沿。

　　原争垂眸望着，脑中不合时宜地想起昨晚那个梦。

　　如此多事之秋。
　　即使是自视能搅动风云的修真之辈，面对喜怒无定的天意，或许唯一能做到的最好的努力，也只有暗暗做好走向风雨的准备。